第16章 聽說

聽說

夏檸本來聽到帶上門關上燈那句話的時候，剛準備去他床上給他一個泰山壓頂。

但後面那句卻心虛的不行。

直接落荒而逃回了自己房間。

以前自己賴在他房間不走，靳淮川都是在趕人，破天荒的一句玩笑，夏檸倒是無所适從。

跟妹妹耍流氓，真是個變态。

可又仔細想了想，他們合法了，也算不上耍流氓吧。

當天晚上，夏檸做了一個夢。

夢裏，靳淮川跟宋晏禮被人抓起來掉在懸崖邊上。

旁邊站着一個兇神惡煞的人問她，只能救一個，問她救誰。

一個是即将和自己訂婚的對象，另一個是自己生活了十幾年的哥哥。

她猶豫不決時，靳淮川從口袋裏掏出小紅本，跟她說：“我才是你老公。”

夏檸從夢裏突然醒過來。

天已經光亮。

拿起手機一看，居然快十點了。

她去衛生間洗漱的時候，特意摸了一下靳淮川的洗臉巾。

濕的，他去上班了。

夏檸下樓的時候，張阿姨就把吃的給夏檸拿到餐桌上。

忽然只有自己一個人吃飯，還真有點不适應。

以前芸姨出門的時候，靳淮川都會準時準點喊自己起來，今天倒是很奇怪的沒有喊自己。

感覺連自己失眠他都猜得到。

“我哥什麽時候走的？”夏檸沒由頭的來一句。

“淮川早上七點就出門了，還說讓我別喊你起床，讓你睡。”

但凡張阿姨多想一點，這句話就顯得暧昧的不行。

仔細想想，今天是他們結婚的第二天，結合這句話，夏檸頓時覺得臉頰發燙。

還有昨晚靳淮川那句“在我這睡也行”。

心裏忽然有一種不可名狀的躁動。

在他們一起生活了十幾年的房子裏，保持了十幾年的房子裏有這種想法，多少蒙上了一層禁.忌.感。

因為靳淮川不在家，她也落得清閑，窩在房間裏看了一天的文獻。

晚上一到，她就下樓幫張阿姨打下手做飯。

張阿姨做的都是夏檸愛吃的，在做糖醋排骨的時候，夏檸特意提醒她：“少放點糖，我哥不喜歡太甜的。”

雖然她喜歡甜一點，但靳淮川确實不喜甜。

以前每次的糖醋排骨靳淮川基本不動筷。

夏檸卻偏要往他碗裏夾。

“淮川早上出門的時候說晚上不用給他準備晚飯，應該是今晚不回來的意思吧？”

“不回來吃飯？”夏檸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

本來她應該去實驗室的，她的實驗鼠都是讓研一的一個師兄幫忙照看的，每天會給她說一下鼠的情況。

夏檸想好了，等回學校後，一定得請他吃頓飯。

之所以留在家，就是因為靳淮川。

她不得不承認，她很黏他。

再加上上大學之後兩個人交流的機會少之又少，就算有，也是任性的跟他吵架，作天作地的時候偏多。

突然聽說他不回來了，夏檸覺得自己好像也有點不太想吃糖醋排骨了。

她興致缺缺的吃了飯就上了樓。

給靳淮川發個信息等了十分鐘他沒有回複，就去洗澡。

怎麽這個家忽然就安靜下來了。

真的很不适應。

夏檸從小到大最讨厭的就是安靜，特別是安靜到只能聽到風吹的聲音。

洗了澡，收到兩個人消息。

一個是靳淮川，他說今天加班，明天一早就有會，回別墅太趕了。

夏檸看到消息沒有回複。

想到他公司離紫金華庭就十分鐘的車程，回趟家開車一個班小時，卻還總是回來，夏檸差點都忘了。

他又剛回國不久，事情又多，每天回來自己還纏着他打鬧互怼。

這精力可能确實吃不消。

她要是靳淮川，可能一次都不回來。

想了下，她又打開另一條未讀消息，是她還在外面實習的室友，說她被公司外派出差半個月，讓她幫忙照顧一下她養在宿舍的貓。

雖然宿舍還有另外兩個人，幾個女生大學幾年相處的也還算融洽，但一個在考研，夏檸能理解她不想去打擾人家。

另一個何蕭潇，一天吃飯要等餓了才下床覓食，貓跟着她說不定就是吃了上頓沒下頓。

夏檸一口答應了，反正她也不想在這呆了。

剛回完室友，沒想到靳淮川會給她打視頻。

視頻響起的那一刻，夏檸還有些緊張。

坐正身體，把自己睡衣領口往上拉了拉。

接起電話，靳淮川像是在開車，視頻畫面是對着他的下颚線往上的角度。

這個角度真的是完全靠他顏值撐着才能看。

“睡覺了？”靳淮川目視前方，瞥了眼視頻裏的夏檸。

她曲折膝蓋，把腦袋磕在上面，就那麽呆愣着盯着視頻。

“沒呢，剛洗完澡。”

“我剛加班結束。”靳淮川不等她問就直接說。

“噢。”夏檸象征性的應了一聲。

“不開心？”

“沒啊，就......”夏檸不知道該怎麽形容這一刻的心情，像是心裏忽然空了一塊，情緒自然而然的低落。

沒有原因。

“有點想你了吧。”她沒過腦子的說了一句。

夏檸想到第一次有這種情緒，還是靳淮川初三那年的暑假去海城的姑姑家，本來早就說好去那過暑假的，靳淮川也同意了。

夏檸知道後一直不理他，他跟自己說話的時候，也是橫着眼瞪他。

“我又哪裏得罪你了祖宗。”靳淮川很少會真的跟她置氣超過一天，晚上她牽着咕嚕在別墅的小路上散着步，靳淮川就跟在她身邊。

“去跟你的親妹妹說話吧，反正我跟你又沒有關系。”話裏酸的不行，她還硬着氣。

“親妹妹？”靳淮川甚至不知道他說的是什麽。

“親表妹也是親妹妹啊，反正比我親。”她是會陰陽怪氣的。

夏檸的占有欲要從第一年過年那次，姑姑一家人來他們家過年呆了好幾天。

那天夏檸跟靳淮川從隔壁領居家回來，那個女生就跑着去抱他，嘴裏喊着“哥哥”。

靳淮川還很沒有眼力見的把她從地上抱起來，還一臉笑着說：“歡歡又長高了，哥哥都快抱不動了。”

靳淮川把陳語歡放下，說：“我給你介紹一個......”

新朋友三個字沒說出口，旁邊的夏檸就不見蹤影了。

靳淮川找了很久，邊找邊喊，最後是聽到呼嚕的叫聲，才知道她在房間。

“你在房間......”靳淮川邊說着邊想推門進去，卻發現她把門從裏面反鎖了起來。

他拍了下門：“你在裏面幹嘛呢？”

夏檸還是不搭理他。

又說了好幾句，夏檸還是不理人。

靳淮川就說：“你先把門打開，你這樣把門鎖起來我真的會生氣哦。”

夏檸還是氣，抱着呼嚕坐在那。

就聽着靳淮川一個人在門口自言自語。

可當聲音真的停止了，甚至還聽到往樓下去的腳步聲，夏檸又不開心了，覺得他是去找那個妹妹了。

她把呼嚕放到一邊，慢慢走到門口去打開門，從門縫裏探出一個頭，朝着樓梯口方向望過去，沒看到人輕輕嘆了口氣。

卻聽到靠着牆那邊有輕輕地笑聲。

夏檸回過頭望過去，看到靳淮川雙手抱在胸口，姿勢懶散的站在一邊靠着牆，一直笑個不停。

夏檸知道他在笑他，瞪了他一眼，作勢要關門。

靳淮川眼疾手快的把一只腳擋住，夏檸門關不緊。

他的腳就一直被夾在門縫裏。

“你拿開。”夏檸語氣還兇的不行，邊說着還用力想把他的腳擠出去。

“哎喲，快被你夾斷了。”靳淮川假裝吃痛。

夏檸這才停止關門，直接跑到床上用被子蒙住自己。

靳淮川跟過來，坐在床沿上想要去扯她的被子，但夏檸在被子裏抓得很緊，他也沒硬扯。

呼嚕就在他腳邊打轉，靳淮川就低下頭問：“咕嚕，你看你姐姐，動不動就不理人，是不是太不懂事了？”

呼嚕還是一臉單純的看着他。

誰知道下一秒夏檸掀開被子起來：“你才叫咕嚕，你全家叫咕嚕。”

靳淮川：“......”

“你這小姑娘......”靳淮川嘆了口氣，“行，我錯了，呼嚕呼嚕行了吧。”

“走吧，妹妹給你帶了很多好吃的。”靳淮川作勢要拉她起床。

夏檸從床上坐起來，又滑到地板上跟呼嚕玩，說：“那又不是我的妹妹，是你的妹妹，她給你帶的，又沒有我的份。”

“怎麽回事兒？不喜歡妹妹？”

“我哪敢啊，她可是你妹妹。”話裏一股的火藥味。

靳淮川笑，原來是吃醋了。

“她是我妹妹，你也是我妹妹，行不行？”

“我才不是你的妹妹，那你抱她了，還誇她長高了，你天天就知道罵我。”夏檸委屈的不行。

靳淮川：“......”

我天天罵她？？？

一個七歲的小朋友吃一個五歲小孩的醋，靳淮川覺得現在不是跟她争論的時候。

“那哥哥也不是沒抱過你啊是不是，妹妹就來幾天，你跟哥哥天天都在一起，以後機會多的是。”

“但是你今天抱她了，沒抱我。”

然後，靳淮川就抱着她下樓。

他甚至不知道夏檸出于什麽态度，非要讓陳語歡看到自己抱着她才肯從他身上下來。

好像就是在說“這是我哥哥，我才是他最喜歡的妹妹”。

那時的靳淮川只當夏檸是小公主鬧脾氣，在之後才知道，夏檸的爸媽離婚後，都有了各自的家庭和孩子。

看着以前只愛自己的爸爸媽媽現在滿眼只有自己的孩子，那個孩子不是自己。

就算哭鬧，他們也只會象征性的安慰你幾句，然後繼續去照看自己的新孩子。

她的爸媽，已經是別人的爸媽了。

好不容易有個哥哥，她以為也要沒有了。

所以那次去姑姑家，靳淮川就跟姑姑說，想帶妹妹一起去。

姑姑當然是同意的，說是歡迎夏檸去玩。

夏檸雖然在靳淮川面前有點驕縱鬧脾氣，但對待其他人都是有禮貌的小朋友。

可愛又有禮貌的小朋友，大多數的人都會偏心更喜歡一點。

姑姑對夏檸的印象也是。

但最後夏檸還是沒去。

夏檸不去，靳淮川想去玩的興致也少了不少，但因為姑姑都期待了好久，靳淮川還是去了，但為期兩個月的暑假，說只待一個月。

他跟姑姑說的是，升高中也有很多事情要忙。

誰知道才去一個星期，跟夏檸視頻的時候就感覺她悶悶不樂的。

靳淮川問一句，夏檸就答一句，那語調就像是餓了一個星期沒吃飯一樣。

“天天幾點起床？”

“吃飯的時候起來。”

“天天幹嘛呢？”

“看動畫片和漫畫。”

“別天天窩在家，記得下午去遛狗。”

“知道了。”

“你能不能說幾句別的？”

“今天新堯哥哥跟以周哥哥來家裏教我打游戲了。”

賀新堯跟許以周是靳淮川一起長大的好兄弟。

“他們那技術沒你哥厲害。”

“沒事我挂了。”夏檸沒理他。

“小沒良心的，你哥都外出一個星期了，也不問問他過的好不好。”靳淮川嘀咕一句，但當時就純粹的哥哥對妹妹的感情。

電話那頭像是忽然沉默了，靳淮川沒為難她，剛準備說那挂了吧，就聽到夏檸說：“哥，我好像有點想你了。”

然後那頭就挂了電話。

靳淮川說不出是什麽心情，好像他跟夏檸分開過最長的時間就是一個星期，是她回南淮過年那幾天。

打完電話的第三天，夏檸還窩在沙發上陪着芸姨看狗血家庭倫理劇，就接到靳淮川的電話，說是明天早上的飛機。

靳淮川提前回來了。

芸姨問他為為什麽回來，靳淮川只是說想吃老媽做的飯了。

夏檸是不相信的，畢竟他總是吐槽芸姨只要喜歡做那一種菜，他們就要連續一兩個月都吃這個。

夏檸記得，那天是芸姨開車去機場接的靳淮川，夏檸沒啥事芸姨就帶着她一起。

靳淮川上車後，芸姨又問：“你姑姑還說是不是她做的飯菜不和你口味，所以跑回來了。”

靳淮川閉着眼，有點疲倦，卻還是不着調的說：“這不是怕您想我嘛。”

夏檸對着視頻，想起了以前很多的事。

才猛地發現，原來她跟靳淮川之前，發生了這麽多的事。

那頭的靳淮川也沒說話，專心開着車，偶爾能聽到裏面傳來幾聲喇叭的鳴聲。

“還沒到家嗎？”夏檸覺得應該說點什麽。

“還有一會。”他淡聲回。

“那你專心開車吧，我......我睡了。”兩個人也沒話要說，打着電話幹嘛呢。

很奇怪，又不是熱戀中的小情侶，兄妹嘛，确實沒必要。

挂了電話，夏檸真的躺在床上，但思緒卻很清醒，完全沒有要睡的跡象。

在床上輾轉反側了差不多一個多小時，夏檸索性不睡了。

反正家裏沒人，她就穿着絲綢的長袖睡裙直接下了樓。

她一個人窩在沙發上，找了部宮崎駿的電影，安靜的看着。

不知道是不是她看的太入神，一直聽到有人開門的動靜的時候，她才反應過來。

靳淮川打開門，就看到夏檸所在沙發的拐角，身體抱作一團，看着門口的方向。

她不由得睜大眼睛：“哥？”

随後又發現自己因為曲着腿的緣故，睡裙都被自己蹭到腿根。

她立刻慌張的把睡裙往下拉，還故作心虛的把一旁的抱枕抱在懷裏。

靳淮川朝她這邊走過來，看着桌上的純牛奶，坐在她一側的沙發邊上，但兩人之間有點距離。

他像是想伸手去拿拿瓶自己喝了半瓶的純奶，那是夏檸為了助眠喝的。

“這個我喝過了，你要喝自己去拿。”夏檸甚至在他還沒碰到瓶子的時候，就制止他。

靳淮川根本沒聽，直接拿起來喝了一口，還問：“不能喝這瓶？”

夏檸猶豫了，小聲說：“随便你。”

夏檸目光還是停留在電視機上，但餘光裏确實看到他真的吸了一口牛奶，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

她脫了鞋，穿着一雙淡色的襪子，腳趾微微往裏彎曲，來回的剮蹭沙發墊。

以前自己吃不掉喝不掉的東西都是扔給靳淮川的，也不覺得有什麽。

可今天，卻有些不自然。

難道是因為時間太晚了？

“不是讓你不要晚上喝涼的麽？還這麽冰。”

夏檸還在盯着電視機發呆，就聽見靳淮川又在說自己。

“又不是經常喝，這個月就失眠這麽一回。”夏檸還有理了。

“不是說要睡覺嗎？怎麽失眠了？”靳淮川把牛奶放回去，靠着沙發。

這年頭，正經人誰說睡覺是真的睡覺啊。

夏檸啞然，反問他：“你不是說今晚不回來嗎？”

“不是有人說想我了嗎？”

夏檸心跳仿佛是漏了一拍，她本就是随口說的而已，誰知道他當真了。

難道他是為了自己回來的？

夏檸擡頭看了他一眼，發現他靠着沙發靠背已經閉上了眼睛。

看起來他應該很累。

夏檸拿起放在手邊的遙控器，把聲音按到靜音。

感受到靳淮川頭往旁邊歪了歪，她猶豫片刻，還是往他身邊坐了過去，讓他把腦袋可以平穩的放在自己肩頭。

夏檸看着動畫片的場景，蘇菲在宮殿裏跟薩裏曼為了哈爾據理力争，哈爾帶着蘇菲遨游天空。

在這之前，哈爾是個失心之人，但現在卻因為蘇菲，重燃了新的希望。

夏檸很喜歡這部電影，基本上每年都會重溫幾十遍。

靳淮川的呼吸很均勻，夏檸知道他睡着了。

電影還在繼續，夏檸看的很認真，但她沒注意到自己放緩了呼吸聲，怕會打擾到在自己肩膀上熟睡的人。

夏檸曾經跟靳淮川說這個世界最浪漫的人是哈爾，他會帶蘇菲去秘密花園，會在最為難的時候來保護蘇菲，跟她說今晚的對手太多了。

從看到蘇菲第一眼的時候就知道蘇菲是那個自己等待的人。

和火魔的契約換取一個願望，“願我所愛之人來解救我的心靈”。

忽然，察覺到枕着自己肩頭的人微微動了動，夏檸回過頭準備看一眼，唇角就碰到了他的臉頰。

很輕很輕。

夏檸屏住呼吸，安靜的環境讓她能聽到自己心髒有節奏的跳動。

兩人的距離，近到夏檸都能看清他閉着眼的睫毛。

他的眼角下面有一顆微乎其微的小痣，在這一刻看的十分的清楚。

夏檸緩緩回過頭，雖然想讓自己保持淡定，但因為屏住呼吸的那幾秒時間過的有點久，她胸口起伏有些大。

她看着動漫還在繼續，卻依舊不知道放到哪裏了。

因為靳淮川現在的呼吸，灑在她的低領脖頸間。

她手指緊緊抓着遙控器，甚至覺得自己稍微動一下，他就會醒。

這一夜，似乎有點難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