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3

郁歲的師父叫裴照,字如影。

裴如影是目前修真界的戰力排行天花板,力壓第二名的宋陽,其實他要是為郁歲出頭的話,代掌門宋陽不敢再打壓郁歲。

但裴如影好像忘了這個徒弟。

他滿心滿眼只有小徒弟。

郁歲的小師妹郁妙。

怎麽說,人各有命吧。

也許小師妹就是生了一張師父喜歡得緊的面容,又恰好是師父喜歡的性子。

郁歲和郁妙天差地別。

小師妹有的嬌氣乖巧郁歲一點都沒有,她不僅沒有,她還叛逆。

郁歲的性子有點犟,屬于不見棺材不落淚那種,其實她但凡服個軟,都能拿到宗門的資源。

但她不服。

郁歲就是不服。

她從劍冢取出“修羅和菩薩”兩柄劍是她的本事,憑什麽要聽代掌門的,還一柄回去。

她以女子之身打入戰力排行榜也是她的本事,憑什麽不能自立門戶,占山為王?

郁歲明明沒做傷天害理的事,卻在掌門以及宗門,甚至于整個修真界眼裏,都是反骨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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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因為她是女子嗎?

那些掌管着資源分配的男人們憑什麽容不下她。

更惡心的是三師叔芙蕖還來勸郁歲嫁給江随,讓她做二師叔的爐鼎,以求得庇護。

我可去他大爺的。

郁歲直接就回怼芙蕖,說:“三師叔,所有人都有資格來勸我,可您作為女子,又在掌門這個位置上,不為女子謀求公允就算了,您沒有立場勸我去做菟絲花。”

去做男權的附庸。

這番話讓芙蕖愣住了。

她妝容精致的面孔有剎那失神,很快又無奈笑道:“郁歲,別太天真,修真界已經變成這樣,女子想活下去不得不倚靠男人,你為什麽學不會服軟?”

郁歲搖頭:“我不走您給的那條路,我要自己闖出一條道來。”

芙蕖眸底難掩震驚,她透過眼前陌生稚嫩的臉孔,仿佛看見了自己的大師姐,那位在十七年前隕落的前掌門,修真界最後一位化神期修士。

宗門之光,妘妙。

妘妙的隕落是修真界莫大的損失,可沒有她的隕落,日漸沒落的修真界根本沒有靈氣撐到如今。

芙蕖嘆息一聲,沒再勸郁歲,只道:“你要走自己的路,信自己的道,就要做好骨頭和血肉被打碎的準備。”

郁歲沒有畏難,伸手輕握背後長劍,意氣風發道:“我不怕。”

我有修羅和菩薩。

我要以手中劍,劈出生路,斬出天光。

寧折不屈。

談話不歡而散,芙蕖起身離開,臨走前郁歲莫名其妙說了句:“三師叔,您如今這樣……”

“要是讓您的大師姐妘妙知道了,她該多傷心難過。”

你明明是她的希望,是她托付掌門之位的人,為什麽和那些信奉弱肉強食,将女子視為爐鼎的男修士同流合污?

芙蕖的腳步停了停。

她沒有回頭,嗓音帶着壓抑道:“我倒希望大師姐知道。”

這證明大師姐還活着。

可那個人早在十七年前就兵解身隕,是妘妙兵解後的靈力散落山川湖海,才給修士們留下希望。

後人享有的,不過是前人的饋贈。

如今每位修士都受過妘妙的福澤。

他們說着崇敬妘妙,感恩她的付出,卻對其他女子肆意掠奪。

倘若妘妙還在,一定不會出現公然把女子當爐鼎,随意轉贈買賣,輕易打殺的惡劣行徑。

郁歲厭惡極了這種不平等。

好在小師叔謝琅也是。

他沒辦法去要求別人,但自己品行端正,是修真界難得的清流。

這樣的人,能在歪風邪氣裏保持自己的底線,能出淤泥而不染,對當下女子諸多寬容,甚至庇護,卻唯獨欺負郁歲。

她上輩子要沒挖他祖墳都說不過去,什麽仇什麽怨啊?

郁歲不能想到謝琅,一想到就覺得煩悶和委屈,好像她才是有錯,十惡不赦的那個。

不然為什麽小師叔對所有人都克己守禮,唯獨要殺她。

郁歲沒有答案,她回到自己落魄的小院,并無想象中的清冷,秋意和夏夢打着燈籠在門口等她。

郁歲的心變得溫暖起來。

她不過是把她們贖回來,一個花了九塊靈石,一個八塊,卻換來兩位魔修的死心塌地。

這人的善惡當真難辨。

郁歲回眸,希望後邊跟着她的賀蘭,這位讓她大出血花了五十塊靈石的少年能夠不負所望。

但郁歲只是想想。

她太明白一旦有了期待就容易失望,和人相處,不能把你無限的希望,寄托在有限的人和事上。

郁歲接過秋意手中的燈籠,指了指賀蘭道:“帶他去最裏面那間房,保持距離,随時叫我。”

郁歲是不怕死,也不怕賀蘭懷揣目的,甚至于來刺殺她,但她怕給秋意和夏夢帶去不幸。

她好不容易把兩個魔修姑娘從淤泥裏拉起來,不想她們再陷入從前作為奴隸,被待價而沽的日子。

郁歲也不是針對賀蘭,夏夢剛來的時候,郁歲也跟秋意說,讓她先離夏夢遠點,等我來試探考驗。

日久見人心。

後來郁歲發現,夏夢根本就是一個直來直去大大咧咧的姑娘,她至今還在為贖身錢耿耿于懷,因為秋意比她貴一塊靈石。

都是郁歲買回來的,憑什麽她最便宜?

郁歲也是心虛,沒敢把贖賀蘭花了她小半積蓄的事告訴夏夢。

夏夢要知道肯定會鬧。

郁歲把賀蘭支開後,拎着燈籠來到另一邊的書房,她拔|出身後的短劍“菩薩”,手腕翻轉淩空畫陣,将幾近透明的水色圖騰印到門上後,書房才打開。

郁歲取出燈籠裏的蠟燭,續到了書房的油燈上,她到底是窮,一截蠟燭都要分開用。

夏夢在外面守門。

郁歲沒有書架,那些價值不菲的典籍都被她就地摞了起來,她盤腿坐下,借着油燈的清亮秉燭夜讀,還要抽空提醒外面的夏夢回房睡覺。

修士是沒有那麽多覺要睡的。

但修真界的靈力不怎麽景氣,上限就擺在那兒,很多人沒有動力,這就便宜了郁歲。

她不管,她要努力學,要偷偷卷死所有人。

郁歲立志要成為天下第一的劍修。

修真界裏修什麽的都有,劍修刀修,符修藥修,但劍修還是主流。郁歲目前戰力能排第七,還是她保存實力的情況。

也挺巧的,排她上面的那幾位只有她師父裴如影是劍修。

郁歲有時候會大逆不道地想,她想成為頂級的一流劍修,還是死師父比較容易。

少女輕輕打了個哈欠,累和疲倦自然是有的,啃這些晦澀的典籍也很無趣,可她不想認輸。

郁歲遇到困難從來都是正面碰撞,她不想繞開困難而行,總覺得今天躲開這個困難,明天在其他地方也會碰到同樣的困境。

她只能自己再努力一點,提高自己的上限,孜孜不倦。

人這輩子總得有點追求。

哪怕在別人看來是個笑話。

但郁歲就想打破世俗對女子的偏見,讓這修真界裏再也沒有爐鼎一說。

有時候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有這樣宏大的理想,也許在上輩子,她也曾是個了不起的人吧。

每當郁歲想要放棄的時候,都會咬牙跟自己說:再堅持堅持,別讓上輩子的你看不起現在的你。

慢慢的,蠟燭也熄滅了。

郁歲就打開一點點窗戶,就着透進來的月光繼續看。

她是要努力沒錯。

但不能讓別人知道,畢竟現在的大環境下,很難容下一個有實力又知上進,還有頭腦的女子。

男性掌權,最怕的就是女性覺醒。

郁歲始終在挑戰權威,大多數時候是直來直往,顯得她剛硬有餘,圓滑不夠,這正是郁歲想要的。

做一個嚣張跋扈的蠢材,好過一個文武雙全的後起新秀。

她若有實力,還有計謀,恐怕不會有出頭的機會。

郁歲利用的就是大環境下男性對女性天然的輕慢。

他們總覺得哪怕她有了上排行榜的實力,也翻不出比她更強的男修士的手掌心。

這不要緊,郁歲從來都是徐徐圖之。

總有一天她要翻給他們看看。

讓他們知道對女子的傲慢與偏見是徹徹底底的輕敵。

她會站在高處,将這些她不喜歡的規則重新改寫。

就像此刻站在頂峰的男修士,用他們的規矩統治修真界一樣。

既然是強者為尊,郁歲就要去做這個強者,哪怕嗑得頭破血流,也不回頭。

如果失敗了也沒關系,她不會為自己的莽撞後悔,哪怕是付出鮮血的代價,也總該有人去打破不平等的規則。

郁歲如今就走在這條路上。

她已經成功地闖進排行榜,成功地身負雙劍,成功地自立門戶,獨占一峰。

哪怕窮的一批。

沒關系,實現理想的路總是痛苦的。

她願意貧窮。

·

翌日,郁歲走出書房,确保四下無人,再次布陣封印。

修士們靠鎖防賊是沒用的。

那玩意充其量就是堆破銅爛鐵,還得是自身靈力結法陣,這樣一來,其他人很難打開,即便破開了,修士也會有所感應。

郁歲的靈石絕大部分都花到這些典籍上了,她不鎖着怕丢。

郁歲也想過都藏到儲物袋裏,但她沒舍得買個好點的儲物袋。

她攢靈石不易,得花在刀刃上,郁歲也想過去其他宗門混個長老當當,掙點出席費,但那些掌門都以宋陽馬首是瞻。

簡言之,郁歲被代掌門宋陽封殺了,他把她困在昀天宗,又不給資源,就是想熬死她。

熬到她服軟。

郁歲的字典裏可沒有這兩個字,讓她認錯,不太可能。

嗯……

要是實在撐不下去,為了長遠的理想,郁歲還是可以服軟的。

她不是學不會,只是不想。

郁歲邁向院門,準備去後山練劍,結果剛跨出左腳,就看見兩撥人朝她院裏走來。

一撥是宋陽門下弟子,将纨绔子弟宋帆衆星捧月擁來,好大的官威,一撥比較清冷,是小師叔謝琅帶隊。

謝琅啊。

真是稀客。

是又想來殺她嗎?

這次他給她準備的是什麽死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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