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 16 章
瑞羽真人本就在渡劫的要緊關頭，只能以幼童面目示人，這才一直維持着鶴形，誰知道現在更悲慘地淪落成雛鳥了。
他就是當年真雛鳥的時候，也沒受過這等非人的待遇，一時新仇舊恨，恨不能跟青陽子決一死戰。
“沒有燙傷哪裏吧？”
莫瓊用漏勺把他從鍋裏撈出來，擱在空碗裏用清水沖洗。
雖然今天才剛認識，但是瑞羽真人對他還是很照顧的。
“叽叽叽叽叽！”瑞羽真人倒是沒有燙傷，就是心靈十分受傷害。
他身上本就只有絨羽，粘了水更是顯得禿毛，用翅尖指着青陽子好一通叨叨。
青陽子不但用筷尾戳了禿毛雞一下，還用話殘忍地戳他的肺管子，“你到底渡的什麽劫，你自己心裏清楚。”
小禿毛雞肉眼可見地萎靡了下去，綠豆大的眼睛裏寫滿了沮喪。
真可憐。
莫瓊用手指輕輕揉了揉他的頭頂以作安慰，不贊同地斜了青陽子一眼。
那一眼和丹陽子太像了。
青陽子時常也會恍惚覺得莫瓊是他們【劃掉】親生的。
師叔便側過頭去不說話了。
“吃飽了的點頭。”莫瓊強行忽略上一輩的愛恨情仇，見圍坐了一圈的小動物都點頭了，他又低頭問江麟，“江總吃飽了嗎？”
江總睜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也點頭。
小角正戳在莫瓊下巴上。
“嘛。”莫瓊下意識親了一口肉乎乎的那只角，“現在都過來擦嘴擦爪，排好隊。”
完全就是幼兒園阿姨的架勢。
一只只收拾好，然後再強行把正在火鍋裏一張一合愉快游泳的扇貝撈出來。
椒圖吃飽喝足了，從只有拇指蓋大小，變到手掌這麽大，也不尋死覓活了，整個貝都懶洋洋的，充滿了幸福的氣息。
“我認為，我暫時死不掉了，嗝！”
莫瓊手動把他合起來，然後摸出洗潔精，刷碗的時候把他油膩膩的殼也刷了一遍。
吃剩的飯菜和洗刷下來的髒水都倒進自帶的小垃圾筒裏。
垃圾桶裏住着一只小餓鬼。
屬于特別好用的廚餘垃圾處理器。
“正經的道統不走，偏要用這些稀奇古怪的。”青陽子斥責了兩句，“不是給你的小六刻了淨化陣麽。”
小六是莫小窮的第六個鼎。
“院長寄養的，總不好餓着他。”莫瓊解釋道。
然後就給人家吃垃圾麽？
青陽子懶得理他，把幹淨的椒圖拎過來，“吃也吃飽了，說說是怎麽回事吧？”
“青州的龍脈差點碎了，險些把下面的東西放出來。”椒圖心有餘悸，“還好我有犧牲奉獻精神，重新穩固了龍脈，不然天道跟它們互毆起來，我這柔弱的小貝殼也扛不住。”
順便把投訴科其他小東西的靈力也一起借來奉獻了。
青州的龍脈是整條龍的尾部，毗鄰西海，本就不算穩定，所以才分給了最擅長防禦的縮頭扇貝。
“等你好了最好給西海送份禮物，如果不是西海龍族穩住海面制止了海嘯，望海市的凡人大半要翻車。”青陽子在正事上還是比較客觀的。
椒圖完全不當一回事，“望海市的人信奉他們，他們給予庇護，這多正常，和我又有什麽關系。”
顯得對凡人不是很滿意。
青陽子并不是對投訴科一無所知，他家娃來上班，他自然要調查清楚。
投訴科管兩項業務，人類投訴非人和非人投訴非人。
前者靠忽悠，後者靠武力。
【走近科學】這個欄目就是投訴科和人類政府合辦的。
九州靈氣充足，除了上古時候翻車了一波大神，神仙妖怪大多活得很滋潤。
白澤為了約束他們特地建立了天庭管理司，九州每個州還設人間辦事處，投訴科其實相當于一個辦事處。
因為江麟年紀小，資歷淺，才挂的投訴科牌子。
雖然白澤留心了，神仙們還是隐約和人類管理者們形成了對立的态勢。
誰也不喜歡閉關出來發現自己家的山被開發成旅游景點的。
當然，人類管理者也不太喜歡這群成天惹事的神仙大佬。
莫瓊很能理解椒圖的心态，明明拯救了世界，對方還覺得你才是罪魁禍首。
不開心很正常。
但是他也能理解凡人。
比如辛辛苦苦填海造地，人家一尾巴就給抽得又淹了。
擱誰不得炸了。
他仿佛一個夾在婆媳關系裏左右為難的老公，自己在那兒糾結上了。
“都是這小子和白澤的錯，他們對凡人太客氣了。”青陽子道，“這事我知道了，稍後我來跟人類對接。”
椒圖蠕動了下軟肉，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修士不是一般都會對凡人更親切？”
“……我又不是人。”
師叔聽起來像在自己罵自己。
莫小窮:？？？
“哦，我忘了。”椒圖抱歉道，“不好意思，我年紀太大，記性不好。”
“叽叽！”瑞羽真人發出冷笑。
你确實不是人。
五分鐘之後，莫瓊艱難地把他從青陽子手裏解救下來。
“走吧。”青陽子一拂袖，顯得仙風道骨，淩然正氣。
完全看不出是會幼稚到揪雞毛的人。
把幼崽們留在最安全的會議室裏，莫瓊抱着麒麟，跟着青陽子走，“師叔，那你到底是什麽跟腳啊？”
怎麽活了二十年也沒見過師叔現原形。
青陽子譏諷道，“什麽都問我，自己不會動腦子？”
“哦。”莫小窮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道，“我動過腦子了，還是想不出來。”
“豬腦子。”青陽子超兇。
江麟倒是看出些門路，“嗷！”
……忘記自己說不了人話了。
“啧啧，不知道還以為你抱個狗呢。”青陽子看到江麒麟就不是很愉快，“你總抱着他幹什麽？還不如抱條狗。”
十分前後矛盾。
“師叔，你就繼續以為我抱個狗不就完了麽。”莫小窮被他怼得有點不高興了，宛如一個叛逆期的青少年，“你欲求不滿，也不要拿我出氣呀。”
青陽子:……
“通知人類那邊，過半個小時開會。”他假裝什麽也沒聽到，自顧自地接手了投訴科剩下的人手。
“真人，人類高層都在忙着赈災，只怕抽不出人過來。”說話的是鳳總的助理小姐姐，一條來自西海裏的小龍。
她本來在家放年假，是臨時回來幫忙的。
“那就讓他們都去死好了。”青陽子道，“你管你通知，過期不候。”
上一任望海市市長和投訴科關系很不錯，地鐵和高樓之所以沒有坍塌，就是因為建造時候有大佬們的加持。
現任是空降來的，屬于“對立派”，就不太友好了。
“是。”小姐姐對他的态度超恭敬，遠超對一個大劍仙。
莫小窮只覺得是因為青陽子太兇吓到人家了，乖乖呆在一邊，摸摸江總的臉又摸摸江總的背。
手感超好。
半個小時之後，人類代表倒是來了。
腫着半張臉，挺着大肚子。
陳處是也。
莫瓊:噫，露出微笑。
陳處看到莫瓊就瑟瑟發抖，再一看青陽子滿臉的不耐煩，直接就給跪下了，“大仙饒命，大仙饒命啊！”
還帶磕響頭的。
助理小姐姐看青陽子臉都黑了，趕緊把他拽起來，“我們不興這個，你站着說話就可以了。”
“是，是是……”吓得說話結結巴巴的。
“我們稍後會派人去全市救援，從城西開始，你們做好清場工作。”青陽子道，“缺了什麽物資，列個清單給我。”
語氣不太像要救人，倒像是想殺人。
“我，我做不了主，要報到上面去。”
“凡人就找個做不了主的跟我對接？”青陽子一挑眉，“你們做主的在哪裏？”
“在，在……在市政府開救災會議。”
三分鐘之後，市政府會議廳大門被一腳踹開。
莫瓊笑得漾起一汪春水，“衆位，我師叔有請。”
十分鐘之後，城西的某處倒塌房屋前，一只黑紫色大鳥輕輕松松用尾巴把房梁卷走，然後從裏頭把昏迷的傷者叼出來抛給凡人救援隊。
離他兩條街的地方，是一只有小肚子的瘦長大白鳥。
表哥被放出來戴罪立功了。
鳳小雞手下這群比人還高大的巨鳥們不但可以感知到廢墟下的生命體，更是力大無窮，沒有什麽是他們挪不開的。
半個小時之後，莫瓊抱着小麒麟，坐在市長辦公室，看着一群蝦兵蟹将等海鮮給師叔磕頭，覺得自己可能是眼花了。
青陽子被煩得抽飛好幾個，“都閉嘴！”
本來在彙報救援工作進展的市長也閉嘴了。
“……你管你說，我師叔不是讓你閉嘴。”莫瓊道，然後掄出一個鼎重重地把地板砸出兩個坑，“煮熟了，就不會吵了！”
蝦兵蟹将悉數閉嘴，用渴望的眼神看着青陽子。
市長第三千遍後悔自己為什麽沒有和投訴科搞好關系，弱弱地提出請求，“雖然我們盡力清場了，但還是有些市民看到了不該看的，您這邊請問有什麽仙法可以消除他們的記憶嗎？”
青陽子：……不知道
他看了一眼莫瓊。
讀過書的莫瓊道，“可以找食夢貘一族。”
睡覺豬一定很開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