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繼續吃飯

繼續吃飯

裏面吃的什麽不知道,這一桌是真不含糊。

在穿進書裏的這些日子,孫微言就沒正經吃過晚飯,不是要給宮笑塵做飯,就是要為宮笑塵的事情操心,今天總算能一飽口福。

瞧瞧,這螃蟹,這龍蝦,這個海鮮,這個海鮮和這個海鮮。

哎,東西太多了,他也不認識。

等等,眼前的東西好到讓孫微言心生警惕,這真的是他一個小小的配角能享用的嗎?

不會是模型吧?

孫微言拍過宴會戲,主角結婚,宴會廳裏擺着三十來桌,他因為形象不錯,坐在比較靠前的位置。

桌上稀稀拉拉地擺着幾道菜,但沒一個能吃的,要麽是道具師找來的模型,要麽因為拍攝時間太長全馊了。

猛然面對這麽好的東西,孫微言不太适應。

他不動筷子,其他人也不敢動,那些人不知道孫微言的顧慮,熱情招呼他嘗一嘗:“您是貴客,您先嘗。”

孫微言沒辦法,只能在衆人期待的目光中夾了一個蝦。

剝蝦的時候,他故意慢了一點,眼瞧着其他人嘗過,他才把剝好的蝦放進嘴裏。

哇,是真的,能吃!

油焖蝦色澤紅亮,蝦肉外酥裏嫩,比白灼更為緊實彈牙,一口咬下去,屬于蝦肉的鮮甜汁水酣暢淋漓地迸發出來,瞬間将沉睡的味蕾激活,好吃到讓人恨不得舔手指。

不過還有更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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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微言放開手腳,抓了一只螃蟹。

好香啊。

孫微言沒出息地咽了咽口水。

剝螃蟹比剝蝦麻煩一點,但好東西值得費一些工夫。

孫微言剪掉蟹腿,揭開蟹蓋,用勺子舀出蟹黃,再把蟹腿拆了。

和別人不一樣,其他人吃螃蟹是一邊剝一邊吃,孫微言剝完一個螃蟹一口沒動。

有人問孫微言為什麽不吃。

孫微言笑了笑,沒有說話。

他這個人窮慣了,在過去的日子裏,不至于有上頓沒下頓,但也差不多。經年累月的窮困造就了他先苦後甜的品質,有什麽好東西一定要留到最後。

孫微言不想邊吃邊剝,就想剝上滿滿一碗,再一口吞掉,這樣才爽!

他又抓了一只螃蟹,專心致志地剝着,碗裏的蟹肉随着他的動作一點一點多起來,先是沒過碗底,接着到了一半,再有一只螃蟹就要裝滿了。

孫微言深深吸了一口氣,眼裏閃爍着小孩子才會有的光。

是那種隔着欄杆看旋轉木馬,隔着玻璃看糖果的光。

孫微言不住地咽口水,雖然有些忍不住了,他還是意志堅定地把蠢蠢欲動的小人按了下去。

只要再過一會兒,他就可以一口不停地吃掉一整碗蟹肉,還有比這更幸福的事情嗎?

有人瞧了一眼孫微言碗裏的蟹肉,打趣道:“攢這麽多,小心被人打劫。”

孫微言不以為然:“怎麽可能。”

那人驚訝地喊道:“宮先生。”

宮先生?宮先生又怎麽了?這是他的蟹肉,宮笑塵來了也白搭。

孫微言嗤笑一聲,說:“宮先生也不能。”

那人沒有接話,而是誠惶誠恐地站了起來。

孫微言詫異地轉向他,仰起頭,笑着調侃:“行啦,別演了。”

又是這一招,他都玩膩了,騙一騙孟醒那小子還行,騙他這個老江湖就差遠了。

呵,你還別說,到底是混娛樂圈的,演技還挺好,和真的似的。

孫微言正要收回目光,對面的人目光一頓,也變了臉色,其他人都發現宮笑塵來了,一個接一個地站起來問好。

“宮先生。”

一桌子人,只有孫微言還坐着。

“……”孫微言認命般閉上眼睛,緊接着把表情和聲音調整到最佳狀态,站起身,面向旁邊的人,恭恭敬敬道,“宮先生。”

“嗯。”宮笑塵淡淡地點了點頭。

他穿着三件套的西裝,外套落在宴會廳,此時上身留着馬甲,一條金色的鏈子仿佛垂柳一般輕舞,優雅矜貴。

他一出現,熱鬧的氛圍不見了,溫度也變低了。

幾個人大氣也不敢出,大家雖然不出聲,但都有着同樣的疑問。

宮笑塵是老板的貴客,為了這次飯局,幾個員工甚至演練過好幾遍,就怕出了差錯怠慢他。

宴會廳裏有老板,有陪客,有服務員,那麽多人圍着他一個轉,宮笑塵想做什麽,甚至不用動嘴,只要一個眼神就可以了,他們實在想不明白,宮笑塵為什麽會突然出現在這裏。

更可怕的是,宮笑塵沉着臉,怒氣浸染眉間,挺拔的身軀更添威勢,仿佛是找什麽人興師問罪的。

衆人在心裏打鼓,是不是宴會廳裏發生了什麽?惹得宮笑塵不高興了?

宮笑塵的确是來興師問罪的。

也不知道孫微言是怎麽想的,給他安排這麽個破飯局,一幫人虛情假意,你一句我一句,叽叽喳喳吵得他頭疼。

最可氣的是孫微言,一開始還跟着他,後來一個沒看住就不見了。

如果沒記錯的話,這應該是第二次,他的助理居然再一次丢下他跑沒影兒了。

宮笑塵想看看他什麽時候回來,結果沒等來孫微言,倒是等來一群莺莺燕燕。宮笑塵耐心耗盡,找了個借口出來找人。

走出宴會廳,沒怎麽費工夫就發現了這邊的一桌,因為聲音實在太大,離得很遠就聽到他們幾個談笑風生。

孫微言背對着他,其他人一臉谄媚,有給他倒水的,有給他布菜的。

宮笑塵在心裏冷笑,難怪不管他了,原來是來這裏找快活。

罵人的話都想好了,再重一點的話也不是不能說,可是當他對上那張讨好又無辜的臉時,他的舌頭就像打了結,什麽都說不出來。

也許有什麽苦衷吧。

宮笑塵自顧自地找了理由。

他掃了一眼桌子上的菜,都是些臭魚爛蝦,也沒什麽好的,目光移到孫微言身前,一個東西闖入他的視線。

陡然間,積蓄着的怒火仿佛一縷青煙,一下子就散了。

那是一個瓷碗,裏面堆着剝好的蟹肉。

宮笑塵不敢相信似的仔細端詳,沒錯,确實是一碗蟹肉,不是什麽蝦皮、蟹殼之類吃剩的垃圾。

這麽多,肯定是給什麽人準備的。

能給誰呢?

答案呼之欲出。

挺立的軀殼卸去駭人的戾氣,倒下時又被一個柔軟的懷抱牢牢撐住,孤單的靈魂有了落處,宮笑塵旁若無人地揚了揚嘴角,露出久違的笑。

他微微俯身,一手插進褲子口袋,一手撐在桌子上,目光指向蟹肉,壓低嗓音問:“給我的?”

這一聲十足魅惑,明明是用戲谑的語氣說的,卻透露出一種近乎執拗的篤定,仿佛一縷奪人心魄的淡香,迅速在空氣中擴散。

衆人恍然大悟,還有人興奮地拍手:“難怪一口不吃,原來是剝給宮先生的。”

孫微言:???

猜測得到證實,宮笑塵唇邊的笑意更深了。

還真是給他的。

他也因此産生了一點歉疚,是他錯怪他的小助理了,瞧瞧,他的小助理還是想着他的。

不是啊!真的不是!沒有!真的沒有!

所有人都在笑,羨慕的、滿足的、心照不宣的,只有孫微言哭喪着臉。

他不能明着說那是給自己吃的,那樣也太不給宮笑塵面子,可是他實在不願放棄自己的勞動成果,只能寄希望于宮笑塵不屑于這麽一口蟹肉。

宮笑塵多麽挑剔的一個人啊,冷的不吃,熱的不吃,他剝的這一碗蟹肉要形沒形,要味沒味,說不定還沾了他的口水,實在是配不上他。

對吧?

孫微言眼巴巴地看着宮笑塵,就差喊出一句:老宮,你說句話啊。

宮笑塵說話了,他迎上孫微言熱切的目光,又牢牢将它鎖住,說:“辛苦了,我吃。”

完了,蟹肉保不住了。

孫微言真想大哭一場。

宮笑塵把那種複雜到難以形容的表情解讀為喜極而泣,為了不讓他的小助理失望,他馬上拿起筷子嘗了一口蟹肉。

很奇怪,居然比他以前吃的螃蟹要甜。

宮笑塵是含着金湯匙出生的,從小錦衣玉食,什麽山珍海味沒見過,再可口的東西也難以讓他提起興趣。

不過這個螃蟹好像不太一樣。

宮笑塵剛剛就注意到了,孫微言剝蟹的動作極為賞心悅目,不是因為手指多麽靈巧,而是因為他的一雙手骨節分明,修長的手指像玉似的透着粉紅。

大概是經由這樣一雙手的揉捏撫弄,平平無奇的蟹肉才會添色不少。

在宴會廳裏沒什麽胃口,現在居然感覺到一點餓,宮笑塵很快又吃了第二口、第三口……

孫微言眼睜睜地看着一碗蟹肉見底,急得滿頭是汗。

不是,你、你倒是給我留一口啊。

還剩最後一口,孫微言再也忍不了了,他突然大吼一聲:“別吃了!”

有一句怎麽說的?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在場的人包括宮笑塵在內,一起看了過來,其中幾人更是驚掉了下巴。

敢這麽和宮笑塵說話,不要命了?

孫微言也有點迷糊,原本只是藏在心裏的話怎麽不受控制地喊出來了?

好在宮笑塵的表情還算平靜,不似愠怒,但眼光中透露出的質詢分明在說,你最好給我一個合理的理由。

“我……”孫微言沒辦法收場,只能硬着頭皮繼續說着教訓人的話,他有意斂去生硬,換成撒嬌似的語氣,聽起來倒像是關心人時會說的。

“真是的,宮先生,你也太不愛惜自己了!”在逐漸緩和的氣氛中,孫微言說了一句後悔終生的話,“吃這麽多螃蟹,也不怕宮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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