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還得是你

還得是你

拍賣會進入最後一個環節,電視臺臺長向來賓宣布籌款金額,一個超乎預期的天文數字,其中當然少不了宮笑塵的貢獻,或者說是宮笑塵和顏星耀的貢獻。

現場掌聲如潮,氣氛推至高點,兩個最該收獲掌聲的人一前一後,與此刻的熱鬧無關。

被宮笑塵拒絕後,那張總是被聚光燈垂青的臉失去了應有的光芒,顏星耀站在原處,進退不得。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他才清晰地感受到,獎杯已經不屬于自己。

電視臺臺長向來賓表示感謝,又熱情地和大家相約明年再見,在砰砰的禮花聲中,顏星耀頹唐地嘆了口氣,他不想讓孫微言為難,重振精神,假裝不在意地說:“好吧。”

“喂!”孫微言讓顏星耀留步,眼睛挂在了宮笑塵的臉上,急切地給他使眼色。

你倒是說句話啊!

顏星耀說想再看一下獎杯,本來是求之不得的事情,宮笑塵居然說“不行”。

孫微言以為自己聽錯了,這是人能說出的話嗎?

他毫不掩飾地盯着自家老板,狠狠數落:你怎麽回事?顏星耀又不是要拿回去,作為人生路上的重要見證,只是看一下都不行嗎?

孫微言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你行不行啊,不行讓我上。我也是服了,這麽辛苦地給你鋪路,你倒好,咣叽一聲掉溝裏了,真是的,這麽好的機會都能讓你搞砸。

孫微言又想起一句話,空有一身撩漢的本事,可惜自己是個路人。

他真想用獎杯敲開宮笑塵的頭,看看裏面裝的是什麽。

禮花彩帶落了下來,七零八落地鋪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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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微言心亂如麻,又不由得湧起一陣心酸。

他小心拂去落在獎杯上紙片,恨不得揪着宮笑塵耳提面命:喂喂喂,你不會真稀罕一個獎杯吧?趕緊說,說你就是為了顏星耀拍的,還有,拿出你霸道總裁的範兒命令他,這麽重要的東西不要再拿出來了,快呀……

可惜宮笑塵聽不到他的話,他仍舊不可一世地揚着下颌,不信鬼怪,不敬神明,因為沒有人比他更能主宰一切。

孫微言沒辦法,他甚至懷疑這是一本無CP的小說,宮笑塵的結局是遁入空門,至于他,應該也沒什麽好下場。

孫微言認命了,就在他要向顏星耀道歉時,宮笑塵走了過來。

“等一下。”

宮笑塵步伐穩健,不經意帶起地上的禮花,和孫微言的心緒一樣起了波瀾。

宮笑塵在距離顏星耀一米的地方停下,下巴一指獎杯,沉聲道:“我會放到我的辦公室,顏先生想看就來我辦公室吧。”

如果這是一部偶像劇,此處應該有BGM,再加點花瓣特效,最重要的是把畫面定格在宮笑塵冷酷又不失溫柔的臉上。對,一定要仰拍,這樣才能襯托出他的英武不凡,然後就可以進下集預告了。

嘿嘿嘿。

明明只是個可有可無的路人,孫微言竟然比兩個當事人還要激動。

好浪漫啊!

驚喜、敬佩、心動……孫微言在望向宮笑塵的眼光裏炸開了無數禮花。

他決定收回剛才的話。

是我格局小了,還得是你啊,宮笑塵,你好會!

也是,錢鐘書都說借書是一件極其暧昧的事情,一借一還就有了來往,不愧是本書唯一的主角攻,這招比借書還要高明,借書只能見兩次,宮笑塵這一手,直接掐住了顏星耀的命門,以後還不是想見幾次就幾次。

佩服佩服。

主角攻一錘定音,下面輪到他這個小跟班大顯身手。

孫微言目光灼灼,問顏星耀知不知道宮笑塵的辦公室在哪兒。

這絕對不是杞人憂天。

宮笑塵家大業大,旗下分公司無數,每家公司都有他的辦公室,即便集團總部也分為兩個區,一個在城中CBD,一個在城郊的風景名勝區。

不誇張地說,宮笑塵的辦公室多得和肯肯基的門店似的。

大學時,孫微言找兼職,有一次和老板約在肯肯基見面,結果到了時間誰也沒見到誰。老板來了電話,罵他不守時,孫微言大呼冤枉,說自己早就到了。

“不可能,我也早就到了。”

兩個人拿着手機,都說自己在洗手間門口,偏偏就是看不到人。

後來才知道一條街有三家肯肯基,兩個人一個在街頭那家,一個在結尾那家,難怪見不到。

宮笑塵有這麽多辦公室,要是一不小心搞錯了,憑顏星耀的心性,說不定一賭氣就不來了。

孫微言想得周到:“這樣吧,我寫給你。”

他随身帶着紙筆,就為了應付這種時候,可是想了想又覺得不行,寫在紙上容易丢。

孫微言改口道:“我發給你,你要收藏好。”

怕顏星耀不知道怎麽使用收藏功能,孫微言解釋:“長按那條消息就可以看到收藏……”

不行,還是不夠,萬一手機丢了怎麽辦?萬一被盜號了怎麽辦?

孫微言越想越怕,恨不得把地址刻在顏星耀身上,這樣總不會丢了吧?

他當然不能這麽做,倒是可以變通一下。

孫微言來了個釜底抽薪:“你想來的時候告訴我,我去接你。”

對對對,這樣才萬無一失。

集團總部大樓門禁森嚴,工作人員趾高氣昂慣了,盤問訪客和審問犯人似的,說不定就怠慢了顏星耀,再說了,讓他等着也不好,還是直接去接比較妥當。

孫微言把之後的事情也想好了。

自己去也不好,最好是要笑塵親自去接,車要用他所有車裏最豪華的那一輛,車頭放上花,後視鏡綁上綢帶,一輛車不夠,一定要多來幾輛,這樣才顯得隆重。有可能的話,再帶個攝像,把全過程拍下來。

顏星耀可能不願意開門,不過沒關系,那都是別人在搗亂,塞個紅包就行。顏星耀要是坐着不動,那一定是因為沒有鞋,他們要把鞋找到,再給顏星耀穿好,然後讓宮笑塵把他抱下去,據說腳沾地會不吉利。

這邊也要提前布置,紅地毯鋪地,兩邊放上花籃,人一到就放鞭炮,音樂也可走着,旋律就在孫微言的耳邊:bang,bangbang,bang~bang,bangbang,bang~

岔劈了,怎麽放上《婚禮進行曲》?

怪不得覺得哪裏不對,這明明是結婚儀式。

不管了,就算不用宮笑塵去,他們這邊也要盡可能地準備好,紅地毯要有,花籃也要有,再安排幾個人喊“歡迎、歡迎、熱烈歡迎”,絕對不能坐普通電梯,一定要坐宮笑塵的專用電梯上樓,這樣才能帶給顏星耀賓至如歸的感覺。

孫微言幾乎可以想象到那個場景。

顏星耀從最初的不屑一顧,逐漸變為心有所動,最後再被一個接一個的驚喜感動得無以複加。

當他紅着眼眶對孫微言說“謝謝”時,孫微言深藏功與名,甩甩頭發,輕描淡寫地說:“沒什麽,要謝就謝宮先生吧,都是他安排的。”

他望向遠處,像目睹一場極致絢爛的夕陽,以回憶的名義悄然感慨:“我跟在他身邊這麽長時間(其實還不到一個月),還是第一次見他這麽在乎一個人。”

當說到“人”的時候就可以轉頭了,視線可以落在顏星耀的鼻尖,據說這樣看着一個人時,更能顯出他的真誠。

“你知道嗎?”到了下一句話,語速要放慢,目光深情款款,再把恰到好處的豔羨塞進字裏行間,“在宮先生眼裏,你,真的很特別。”

需要注意的是,重音一定要放在“你”上,好的,剛才感情不夠飽滿,再來一遍:“你知道嗎?在宮先生眼裏,你,真的很特別。”

啊,受不了了,好油膩。

孫微言越想越興奮,他已經等不及了。

見顏星耀不置可否,孫微言替他答應:“嗯,就這麽定了。”

安排妥當,孫微言長出一口氣。

他捧着獎杯站了這麽長時間,手臂又酸又累,他不斷變換姿勢,把獎杯抱在懷裏,扛在肩上,頂在肚子上,就是舍不得放在一邊。

但這也提醒了他。

顏星耀說想再看一下,宮笑塵不答應,反正獎杯在孫微言手裏,他漸漸地滋生出但膽大包天的想法,想幫顏星耀滿足這個願望。

“哎呀呀呀呀……”孫微言誇張地大叫一聲,身子往一邊倒,“我拿不動了,快幫我一把……”

他的本意是讓顏星耀托一下,再順便把獎杯塞到他懷裏,就算宮笑塵不同意,也要一鼓作氣把生米做成熟飯。

結果出乎意料,在他喊出“幫我一把”時,分屬于兩個人的兩只手一同過來,連關切的聲音也親密地疊在一起,分不出你我:“小心。”

宮笑塵離得遠,所以晚了一步,顏星耀伸手托住獎杯,宮笑塵則不偏不倚,剛好按在顏星耀的手上。

噗……

前來幫忙的兩人都是一愣,突如其來的手掌與其中灼熱的溫度讓顏星耀像過電似的渾身一顫,宮笑塵也是微微一震,只有孫微言不合時宜地笑噴出來。

對不起,他也不想的,但實在忍不住。

天晴了雨停了,我又覺得我行了。

什麽叫緣分,什麽叫命定的戀人,什麽叫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真是劇本都寫不出這麽巧的事。

可惜,只碰了手,要是碰到嘴就好了……

孫微言不無遺憾地想着,顏星耀已經回過神。

他對宮笑塵這種不知人間疾苦的大少爺有一種天然的排斥,再加上從孫微言那裏聽到不少有關他奴役下屬的“光輝事跡”,更是對他喜歡不起來。

他不留情面地抽出手,賭氣似的擦了兩下手背,宮笑塵也不甘示弱,收回手後甩了又甩。

這有點出乎孫微言的意料,怎麽回事?兩個人好像很嫌棄對方似的。

懂了,這應該就是歡喜冤家吧,別看現在不怎樣,過不了多久就會愛得要死要活。

孫微言回味着剛才那一幕,時間太短了,別說什麽眼神拉絲,鏡頭旋轉,連放個BGM都不夠。

“哎呀呀呀……”孫微言故技重施,叫得比上一次還誇張,“我又拿不動了……”

他正要往顏星耀那面倒,忽然覺得手中一輕,宮笑塵眼疾手快,劈手奪過孫微言手裏的獎杯,說:“走了。”

宮笑塵看得很清楚,一次可以說是意外,第二次是怎麽回事?

最可氣的是明明離自己更近,他的小助理偏要往外人那邊倒,沒當場戳穿他,已經算是給足了面子。

聽到宮笑塵說要走,孫微言難掩失落。

就這麽走了?

孫微言不想走,但也輪不上他表态,因為宮笑塵伸出手臂,一把圈上他的脖子,獎杯是小雞,孫微言是人質,就這麽被他一手一個地帶走了。

“喂……”孫微言踉踉跄跄,好幾次要摔倒,又好幾次被宮笑塵撈了起來。宮笑塵穩穩地把他夾在身側,掙都掙不開。

“放開……”孫微言大喊。哪有這樣拖着人走的,我不要面子的嗎?

宮笑塵看他确實難受,手臂松開一點。

等孫微言站好,他忍着怒火,晃了晃手裏的獎杯,低聲斥責:“這麽點個東西都拿不住,你是不是該鍛煉?”

孫微言覺得委屈:“我、我這不是沒時間嗎?”

他整了整領帶,表現得比宮笑塵還要生氣:“再說了,我再怎麽鍛煉也趕不上您!”

孫微言說完,自下而上端詳宮笑塵的表情。

宮笑塵的臉繃着,一副輕易不能讨好的樣子。拍馬屁拍到了馬腳上,孫微言落寞地低下頭,恰好錯過了冰雪消融後第一滴水的下落。

油嘴滑舌。

宮笑塵在心裏給孫微言卑劣的行為下了注腳,真是越來越放肆了,他告誡自己,以後不能再這麽縱容他。

可是不能否認的是,自己似乎很吃這一套。

不行,他還在生氣。

宮笑塵在快要撐不住的時候把獎杯交給孫微言,說:“拿着。”

“哦。”

孫微言抱着獎杯,一邊走一邊回頭,顏星耀的同時把手放在耳邊,示意他電話聯系。

主辦方安排了晚宴,宮笑塵連敷衍都懶得敷衍,直接走了。

孫微言好不傷心,聽說主辦方準備了海鮮,這下無緣了。

啊,我的龍蝦,我的蟹腿,我好像聽到了他們哭泣的聲音。

宮笑塵餘怒未消,上車後一言不發,司機大概感受到了什麽,除了更加小心地駕駛車輛,還在等紅燈時眼神詢問孫微言發生了什麽。

該怎麽說呢?

孫微言摸了摸鼻子。

他發現宮笑塵似乎對顏星耀有些成見,這其實不難理解。

宮笑塵天生富貴,高高在上慣了,向來只有別人求他的份兒,哪有讓他求別人的。

如果別人得到宮笑塵的邀請,不說歡天喜地,至少會對宮笑塵充滿感激,只有顏星耀不為所動,毫不留情地拒絕了他,難怪他會有脾氣。

然而作為演員,顏星耀也有自己的考量,兩個人站在各自的立場上,都不算有錯。

路上有點堵,紅色的車尾燈在望不到頭的夜色裏彙集成靜止的河流,像宮笑塵和顏星耀的關系似的亟待疏導。

車子走走停停,沒一刻是痛快的,宮笑塵也有點煩了:“一個紅燈,要這麽久?”

司機賠着笑,嘴上說着還要十分鐘,轉過頭向孫微言求救,希望他能和宮笑塵說點什麽,分散一下注意力。

宮笑塵拿起打火機,清脆的聲音如流星劃過,孫微言一下子有了靈感。

要想讓宮笑塵體會到顏星耀的不易,還是得用老辦法——賣慘。

從哪兒開始賣?

孫微言看過顏星耀的人物小傳,好像沒說童年慘不慘,那就一律按慘處理。

這年頭,沒個悲慘身世都不配當主角。

作者們好像認定了,只有往角色身上安一個慘絕人寰的身世,才能讓人物立體起來,至少可以引起一部分人的同情,比如宮笑塵。

孫微言向後瞄了一眼。

宮笑塵玩了兩下就把打火機丢到一邊,他抱着雙臂,側臉看向窗外,缤紛的霓虹輕舞曼妙,卻不曾在他寒霜似的臉上有片刻駐足。

孫微言沒忘記上次的尴尬,他向顏星耀講述宮笑塵的悲慘童年,從《天龍八部》說到《哈利波特》,又從《哈利波特》說到《流星花園》,結果次次都被猜中。

這一次,孫微言未雨綢缪,他清了清嗓子,假裝興奮:“今天真是不虛此行。”

宮笑塵本來不打算出席今天的慈善拍賣會,是孫微言說自己想見明星,他才勉強同意帶他過來。

孫微言向他表示感謝:“好多明星,數都數不多來,以前只能在電視上看,今天終于見到真人。”

他問司機有沒有喜歡的明星,等司機答複後一拍手,說:“他也來了。”

氣氛逐漸熱絡,孫微言轉入正題:“有一個好像演過《天龍八部》,對了,宮先生,您看過《天龍八部》嗎?”

宮笑塵沒有多想,實話實說:“沒有。”

“《流星花園》呢?還有《哈利波特》?”

宮笑塵仍舊搖頭:“沒有。”

孫微言說:“那就好辦了。”

孫微言:下面可以開始編了,小樣,哭不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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