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心思(5)

心思(5)

第十章心思(5)

語意不明地留下這麽一句話後,段映月就離開了,顧雲覺得她心思難猜,他并不在意她說的話,于他而言,無論她願不願意放手,他們兩個人都不會有過多的牽扯。

顧雲回到蘭苑不久,一個奴仆就送來了金創藥,他不覺得身上有什麽傷,只是額角莫名泛起一道不合時宜的柔軟,讓他有些晃神,他不喜歡這種感覺,指尖蘸了藥膏塗在額角,鼻尖那股莫名的胭脂香頓時消散許多。

段青雲知曉今日段紹要回來,他特意從大理寺快馬加鞭回府,沒想到到底還是回來晚了,想到奴仆禀告的事情,段青雲顧不得換一襲衣衫就朝着段映月房中走,她平日裏喜歡安靜,院子中沒有什麽伺候的奴仆,所以他進來的時候也沒有人通禀。

站在門外敲了敲門,段青雲輕聲道:“月兒,阿兄來看你了。”

半響後屋內才傳出一道聲音,段映月坐在梳妝臺前,她伸手扯下了鬓發間的金釵,右手蘸了些胭脂塗在眼尾,表情泫然欲泣,“阿兄,進來吧。”

聽見她嗓音中遮掩不住的哭腔,段青雲心中微緊,顧不得多想就直接推門進去,他走到段映月身邊還未來得及開口,她便忽然緊緊地抱住了他的腰,字字泣淚道:“阿兄,父親為什麽因為他打我?”

“阿兄,顧雲欺負我,我咽不下這口氣。”

段青雲垂眸視線落在她那張美人芙蓉面上,他輕輕伸手拍了拍她的背,低聲安慰道:“兄長會替你報仇的。”

無論是誰,都不能傷害她。

段紹回來的消息還沒有在京城傳開,縱然顧雲投奔丞相府的時候帶着丞相手信,可是這兩日他在丞相府受到冷待的消息傳了出去,京城看他笑話的人大有人在。

段青雲只當作不知曉這些事情,閑暇的時候給顧雲了幾場宴會的請柬,顧雲推辭無奈只能前去,這些宴會跟尋常詩會不同,詩會不過是一群窮書生在無病呻吟,即便是最出彩的詩詞也不見得能入權貴的眼,宴會則是名門公子相聚敘舊,他們是天之驕子,與顧雲這種出身貧寒的人是天壤之別。

顧雲視線落在書案的請柬上,他只當是看不出來段青雲的意思,不過是幾場宴會,他去便是了,不過是受到一些刁難,他習慣了旁人的輕怠,也早就不在意那些無足輕重的浮華。

宴會上推杯換盞,世家子弟自幼相識相談甚歡,無人在意顧雲,他索性坐在角落的一個地方,偶爾有人出言挑釁,他便言辭不鹹不淡的反擊,倒是有種淡泊塵世的傲然,像是一只清冷出塵的孤鶴。

閣樓之上,段映月漫不經心地聽着周圍世家小姐的寒暄,她視線透過陰翳林間遙遙地落在顧雲身上,相識以來他總是穿着一襲粗布麻衣,今日倒是難得換上了一襲錦衣華服,銀白色的絲線點綴在衣袍間,襯得他面容愈發俊秀。

她看了他一眼,見他沒有察覺,忍不住又多看了他兩眼。

看見他受人刁難卻仍然無動于衷的模樣,段映月眉眼間浮現一道燥意,她想不通世上怎麽會有這樣的人,對所有的事情都毫不在意,榮華富貴、名利喧嚣,他到底想要什麽?

眼底閃過一道暗光,他若真是凡事都不在意,當初就不會拿着手信投奔丞相府,他現在能夠擺出這般雲淡風輕的模樣,無非是沒有看見真正想要的東西。

這般想着,段映月忽然覺得更加有趣了,她笑了笑起身從宴會上離開,想到臨行前段青雲對她說過的一些話,她腳步微微一頓,随即沖身邊的奴仆招了招手,附耳過去吩咐了幾句。

顧雲這些日子參加了不少宴會,對這些宴會的流程也算熟悉,他原本以為今日的宴會也該結束了,沒想到忽然有公子請他到花船上飲酒,他心中覺得奇怪,但是并未放在心上,轉身就跟着奴仆上了花船。

花船停在湖邊,等他上了船後後便緩緩移動,世家公子見他上船有些側目,想不通有誰會邀請他,不過于他們而言顧雲出身貧寒便始終上不了臺面,也不值得他們費心力去對付他。

船行到湖中央的時候忽然停下,顧雲踉跄中勉強穩住了身形,只是此時身後忽然傳來一股推力,他便直直地墜入湖底,顧雲少時受過許多刁難,他早早就學會了泅水,落水時求生的本能讓他想要浮出水面,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他動作微微一頓,随後掙紮兩下便裝作溺水的模樣。

段映月的身形隐匿在高高的閣樓中,她站在窗邊,迎面而來的清風徐徐吹動她黛青色長發,她視線落在落水的那道身影上,看見那道濺起的巨大水花一點點歸于平淡,榮華富貴不值得他費心,不知道生死一線的時候,他能不能想開一些?

死了便死了,她在他身上費了如此多心力,他卻始終避她如洪水猛獸,這次定然要好好給他一個教訓。

不過是一個人落水,花船上仍舊是一片和顏悅色,等到他們注意到水面平靜無波瀾的時候,才忽然有人如夢初醒派奴仆下去救人,覺得旁人性命輕賤是一回事,但真的鬧出人命又是另一回事,往日花船上都會安排一些會泅水的奴仆,只是今日不知怎麽忘了。

段映月并未想過要顧雲的命,她只是想要給他一個教訓,只是看不慣他的冷待,這些日子她不去找他,他便全然忘了她的存在,她氣不過。

可她沒有想過要他的命,她讓人把他推下去,可卻也派人去救他。

只是不知為何,她吩咐好的奴仆始終沒有出現。

盯着那片死寂的湖水,段映月心底莫名浮起一種恐慌,喧嘩的聲音若有似無從花船上傳來,她腦海中嗡嗡作響,顧不得多想,她便提起裙裾慌慌張張從閣樓上抛下,偶爾有相熟的世家見她如此張皇失措出聲詢問,可她莫名什麽都聽不見,只能踉跄着跑到湖邊,匆忙拽着身旁的丫鬟讓她去找會泅水的奴仆。

花船上一陣兵荒馬亂,不知過了多久,奴仆終于在湖底撈到了顧雲,兩個人拖着他的身子游到岸邊,衣袍沾水緊緊貼着他的身子,水珠從他光潔的額頭墜落,顯得他越發面如冠玉、氣質卓然。

段映月沖進人群,視線不受控制地落在他蒼白的面容上,她顧不得提起裙裾就直接蹲在他身邊,桃粉色的裙裾落在他白如雪的衣袍上,她深吸一口氣、指尖微微顫抖探向他的鼻尖,察覺到那一絲微不可查的鼻息後,她才渾身卸力般坐在地上。

大夫匆忙趕來診治,顧雲終于吐出了一口濁水,人群中段映月血色盡失的面容很是顯眼,他冰冷的視線落在她身上,什麽都沒說卻又好像什麽都說了。

察覺到他厭惡的視線,她心中更覺慌張。

他是在怪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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