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嫌隙(4)

嫌隙(4)

第十四章嫌隙(4)

那個人已然離她而去,她為何還要這樣湊上去?

弄影是從小跟在她身邊伺候的侍女,不過是因為在她面前提了他兩句,她便舍棄了弄影。

那表少爺眼中全無她,她便生如此固執。

段青雲站在原地看着她娉婷袅袅的身影逐漸消失,他視線淬毒般盯着她消失的地方,良久過後神情才重新變得平和。

月兒只是被迷了心智,都是顧雲的錯。

段映月走進蘭苑,本以為顧雲早早就起身讀書了,沒想到院子中卻是空蕩蕩的,風吹梨花簌簌,她站在房門外,思索片刻揚聲喚道:“表哥,你起來了嗎?”

等了半響沒有聽到回複,她下意識便覺得許是他昨日沒回來,怒氣沖沖準備出府找他的時候,忽而想到昨日他落水的事情,他品行端正必然不會騙她,難不成是昨日染了風寒?

想到此,段映月走到門邊輕輕推了一下門,尋思着去找人把門撞開的時候,腦海中忽然想起了那晚的情景——他站在屋內透過窗戶看她,神情清冷高潔、眼神戲谑宛若含情,她踱步到窗戶邊輕輕推了一下窗。

“吱嘎”一聲窗戶推開,她有些驚訝地挑了挑眉,随後雙手撐在窗臺上、微微用力就翻進了屋子,她動作松松散散地阖上了窗,屋內一片寂然。

她的表哥正在床榻上酣睡,半點沒有察覺到方才的動靜,當真是病的不清。

段映月輕笑一聲緩步走到床榻邊,顧雲睡覺的姿勢很端正,平躺着、兩只手規矩地交叉在腹前,容色沉沉,一看這模樣就知道是發熱了。

她彎腰右手在他額角探了一下,确認了心中的猜想,總歸是燒不死,她并不着急給他找大夫,而是動作施施然的整理了一下裙裾,坐在床榻邊。

視線慢慢在他清俊的面容上打轉,段映月眼波流轉微微一笑,指尖輕輕點上了他的眉心,柔軟的指尖摩挲兩下後沿着鼻梁往下走,最後停在他柔軟的唇瓣上,見他遲遲不醒,她動作也逐漸大膽起來,碾着他的唇慢慢磨,見他面容染上一抹豔色,她才慢慢悠悠收回了手。

看着顧雲依舊緊閉的雙眼,她輕啧一聲收回了手,真是沒勁,沒能看見他醒來驚慌失措的模樣,倒教人有些失望。

心思淡了些,段映月便離開蘭苑,命奴仆去給他請大夫。

有奴仆在這裏伺候他就夠了,她是千金小姐向來不會沾染這些伺候人的事情,況且他如今不喜歡她,難不成她為他端茶倒水就能讓他回心轉意?

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她向來不願意做。

等到屋中重新恢複安靜的時候,顧雲才緩緩睜開眼眸,他靠坐在床頭,扭頭視線晦澀地看着門口的方向,想到她方才那些親昵的動作,他面無表情的伸手擦了擦唇瓣,只是哪怕他再用力,那股柔軟的觸感卻還是久久不散。

放肆,實在是放肆。

很快大夫就入府診治,顧雲家境貧寒,風寒發熱于他而言并非是嚴重的事情,熬過去也就好了,他并不願意在這種事情上費心,只是大夫道這是小姐的命令,只有替他診脈才能交差。

顧雲不願意讓大夫為難,便遵照醫囑抓了幾副藥。

蘭苑中有小廚房,他生火煮藥後見時辰尚早,便拿着一本書坐在院中翻閱,梨花亂飛落在他的衣襟上,顧雲毫無察覺,只是專心致志翻閱書冊,幼時讀書尚且混沌無所知,少年時讀書想要考取功名,如今讀書多了許多随性,并非悅人而是悅己。

半本書冊翻過,顧雲心中估摸着時辰,剛想要起身去小廚房端藥,不料他剛放下書冊、還未來得及起身,便看見一位穿着粉色衣衫的侍女端藥走了過來,他眉心微不可查地微微蹙起。

顧雲不是個與人為難的性子,見侍女端藥走進,他開口道:“放在桌上就好,以後不用來伺候了。”

他只是寄人籬下的表少爺,自知身份低微,并不願意染上貴人的習性,有些事情他自己就可以幹,無須旁人伺候。

那侍女盈盈一拜,擡眸間秋水漣漣,正欲開口說些什麽話,不知是看見了什麽,粉面忽然變得煞白,連句話都說不出口就忙不疊垂首下跪。

顧雲若有所感回首,便看見段映月似笑非笑地看了過來,她站在梨花樹下一襲粉衣潋滟生姿,皎皎梨花掩不住的妩媚動人,只是視線說不出的玩味輕挑,只是看了一眼,他便知曉她或許是誤會了,可是他們兩個并無任何關系,他沒有向她解釋的必要。

垂眸看見侍女煞白的神色,顧雲輕輕嘆了口氣,這是他與段姑娘的事情,沒有必要牽涉旁人,想到此,他開口道:“你先退下吧。”

那侍女聞言只是垂首更甚,不敢開口也不敢起身。

段映月遠遠地看見顧雲溫柔體貼的姿态,就算知道他與那侍女清清白白,她心中還是升起一股無名火,他避她如洪水猛獸,卻待旁人這樣體貼周到。

她就是嫉妒,嫉妒他的慈悲面從不展在她眼前。

不疾不徐走到那二人身旁,她垂眸打量了一眼那侍女的容貌,倒像是個心思活絡的,段映月不是個嚴苛的人,只是丞相府上下都知道她愛慕表少爺許久,這侍女今日居然明晃晃在她眼皮子底下耍手段,真真是令人不快,“退下吧,以後不必在丞相府當差了。”

那侍女聞言立刻跪伏在地上,正想要開口求饒之際,耳邊又傳來姑娘冷厲斥責的聲音,“你若是再開口,可不單單是丢了差事這麽簡單了。”

霎時,那侍女便再也不敢多言,起身低頭快步離開了蘭苑。

院中一片沉默,顧雲看着放在石桌上的藥,他端起棕褐色的陶瓷碗想要一飲而盡,卻不想忽而被奪了過去,段映月将陶瓷碗扔在地上,黑乎乎的藥汁灑在地上,瓷片四分五裂散落,她将右手提着的糕點塞到顧雲懷中,冷笑一聲道:“看來我來的不是時候,表哥這會兒正忙着憐香惜玉。”

顧雲向來不是個自作多情的人,他并不覺得她責罰那侍女是因為他,她待他的情誼算不上深厚,自然不會有這麽大的怒氣,他将懷中的糕點放在石桌上,彎腰正欲撿起地上的碎瓷片,卻又被她制住了動作。

“表哥,你不打算開口解釋一下嗎?”

“有什麽好解釋的,在下與段姑娘毫無瓜葛。”

聞言,段映月面容上的笑意徹底消散,她面無表情盯着他,舌頭微微卷動、在舌尖仔細品了品這句話的意思,她歪頭斜眼看他,白玉似耳垂挂着的珍珠耳墜随着她的動作微微晃動。

見顧雲仍然自顧自的彎腰去撿碎瓷片,他右手剛剛碰到瓷片,她就右手重重地壓了一下他的脊背,碎瓷登時就劃破了他的指尖,殷紅的鮮血滴落,顧雲卻仿佛一無所知,神情平靜地将碎瓷片盡數撿起放在石桌上。

段映雲施施然坐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見他終于忙完了,這才起身動作帶着幾分親昵、神情心疼地拉起了他受傷的右手,只是食指指尖劃了一道口子,過不了幾日就能痊愈了,“表哥,我們這樣的情誼,你當真要為了一個外人同我生分?”

她垂首動作憐惜地替他吹了吹傷口,皓頸纖纖宛如一柸雪。

顧雲早就習慣了她喜怒不定的性子,見她态度變幻的這樣快也不覺得驚訝,他并不喜歡于她這般親昵的姿态,抽回了手想要拉開兩人的距離。

先一步察覺到他的意圖,段映月望着他微微一笑,随後垂首啓唇将他受傷的食指含住了,淡淡的血腥味在口中蔓延,她下意識地将這些血盡數吞咽下去,察覺到他渾身的僵硬,她舌尖微勾細細摩挲着他的傷處。

顧雲不曾想到她會有如此膽大包天的行徑,他用力就想要避開他的動作,可是他剛要動作,她細細的齒便咬傷了他的傷處,力道大的恨不得将他的指尖咬下。

咬牙輕輕在他指尖磨了磨,察覺到他終于放棄了掙紮,段映月才重新吮|吸他的血液,只是可惜他指尖只是劃開了一道小口,不多時血腥味便淡了許多,她這才施恩一般離開了他。

“表哥以後總要顧惜一下自己的身體,若是再受傷了,表妹又要心疼了。”

顧雲自認是個好脾氣的人,可看見她言笑晏晏的神情,覺得不可思議又勃然大怒,她為何能如此坦蕩自若,明明是她故意将他壓在碎瓷片上的,可她如今卻又是這般心疼的言行,頓時他就氣笑了,“段姑娘總是如此自作多情嗎,在下的傷口不都是拜姑娘所賜?”

段映月并不理會他,她拿過放在桌子上的點心,指尖靈活地解開了綁着牛皮紙的繩子,馥郁的桂花糕帶着獨有的香甜,她右手撚起一塊兒,笑吟吟望着顧雲,嗓音比桂花糕還要甜膩,“表哥,你過來。”

語氣輕飄飄像是招貓逗狗。

根本不把他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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