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嫌隙(16)
嫌隙(16)
第二十六章嫌隙(16)
“表哥,你幫我上藥,”視線緩緩從顧雲面容上掃視而過,段映月直接伸手拽住了他的右手,纖細柔軟的指尖別有意味地從他手背劃過,随後緊緊攥住他的手腕,她看了看聞蟬,道:“多謝小師父好意,表哥替我上藥就行了。”
明豔豔一張臉嬌若芙蓉,明明她的目光是那樣清淡,可聞蟬卻莫名心頭一跳,就連月光都多了些燙意,他匆匆移開了視線,将金創藥和燈籠一起放在地上,話都不敢多說一句就離開了。
聞蟬走後,周圍再次變得靜悄悄,只有風吹樹葉的聲響,段映月用手摩挲着他的手背,見他始終沒有露出反感的神情,她覺得掌心火|辣辣的刺痛退去許多,踮起腳尖湊到他耳畔,嗓音似命令似懇求,“表哥,你喜歡我吧,我真的會改的。”
言畢,她一下一下親吻着他的側臉,密密麻麻的吻從他耳畔一路蔓延開來,他就站在那裏,等着她親他。
這個認知莫名讓她心頭滾燙。
順着自己的心意,段映月慢慢湊到他唇邊,她擡眸恰逢一輪明月倒映在他的眼眸,那雙清明的眼眸中緩緩映出她的面容,她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名字有些好聽,水中撈月、湖面映波,她倒映在他的眼眸中。
心跳聲越來越快,她正要湊上去,顧雲忽而往後退了半步,瞬間拉開兩個人的距離,她視線久久停留在他的眼眸中,卻發現他的眼眸中仍然是一片清明,仿佛方才那輪映照在眼眸中的明月只是一場錯覺。
水中撈月,一場空。
她看着他轉身離開的背影,憤恨和惱怒像一只野獸在她心中肆虐,所到之處寸草不生,一場燎原火蔓延開來,将她燒得五髒六腑發疼。
他怎麽能這樣對她。
只是顧雲并沒有離開,他走到三步開外的地方彎腰撿起了放在地上的金創藥,轉身瞥見她陰沉沉的表情,他只當不知曉她的惱怒,擡眸極為平靜地看了她一眼,問道:“不是讓我替你包紮傷口嗎,過來吧?”
月光灑落一地,偶有石階在月光照映下閃閃發亮,只是這麽簡單的一句話,她心頭的怒火就瞬間消失了,一陣清風拂過她心崗,吹散她所有的不甘心。
于是她垂眸模樣溫順地走到了他身邊,右手掌心朝上攤開放在他面前,看着他神情認真地替她上藥,她心底便攀升出一股隐秘的歡喜。
用布條認真替她綁上了傷口,顧雲這才松開了她的手,他轉身走了兩步彎腰撿起地上的燈籠,将燈籠遞到她面前,等她接過以後,他才遙遙地指了指前面一個方向,道:“那邊是朝廷的人,段姑娘走過去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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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映月握着燈籠的長柄不應答,他待她忽冷忽熱,總教人莫名厭煩,可她是真心喜歡他,竟然從寡淡的男歡女愛中品出些許歡愉,教她清醒沉淪,她厭惡這種感覺,卻深深陷進去。
身不由己。
她輕輕吸了口氣,睫毛眨動兩下,豔若桃李的面容上浮現一絲委屈,她一手提着燈籠,一手輕輕撫摸着他的臉龐,呢喃道:“表哥,你不能這樣對我,我這樣喜歡你,你卻冷眼旁觀我的沉淪掙紮,你怎麽能這樣對我呢?”
他站在紅塵翻湧外,注視着她在情愛中苦苦掙紮。
顧雲還是沒有開口,他神情冷淡的看着她,像是不識人間情愛的神衹,那樣的冷淡無情、摧人心肝
“段姑娘自重。”
冷風吹在身上,鴉青色的發絲随風而動,密密麻麻宛如千萬根青絲、糾纏不舍追着她墜落紅塵,燈籠散發橘紅色的暖光,她绮麗嬌媚的面容籠上一層薄紗,蠟燭明滅間催生些許詭谲,她垂眸長睫遮掩盡眸底情愫。
她要他,她愛他。
她要他永遠也離不開她。
提着裙裾朝着人群中走去,段映月方方走進,便瞥見柳依依面容煞白地看着一個方向,她順着她的目光看去便看見一位冷面郎君,眉目清朗、氣質冷峻,瞧着柳依依那模樣倒像是被吓得不輕。
活該。
她冷冷地瞥了柳依依一眼,今日的事情以後再慢慢跟她算賬,想到顧雲,她回首掃視了人群一眼,并沒有發現他的身影。
察覺到她的目光,那冷面郎君走上前,命手下送她回丞相府。
段映月在這個時候才知曉他的名諱,簡崇山。
等到上了馬車以後,段映月伸手掀開馬車側面的簾子,遠遠地望了眼簡崇山,只見他行走間有些許坡腳,她低低地嘆了口氣,從前意氣風發的少年将軍終究是再也不能騎馬了。
不過可惜只是一瞬間的事情,她的心思很快就回到了顧雲身上。
馬車行了小半個時辰就到了丞相府,段映月下了馬車還未來得及說話,就看見丞相府的奴仆身子一抖,慌慌張張地沖進丞相府去了,過了不久,段青雲便行色匆匆從府中跑了出來。
他從小注定要走仕途這條路,行事稍有差錯便會受到責罰,久而久之早就養成了不喜形于色的習慣,可他現在跑出來的時候,绮麗的面容上是顯而易見的慌張。
段青雲出府看見段映月站在遠處,他停下步伐,硬生生扯出一道溫和的笑容,緩步走到她身前,上下打量她一番,瞥見她包紮過的右手,他眉眼間浮現一道緊張,連忙伸手拉住她的右手,神色難掩心疼道:“月兒,這是怎麽了?”
“沒什麽,”段映月神色冷淡地甩開了他的右手,“我累了,先回去睡了。”
她言語中盡是不耐煩,可段青雲并不在意,看見她走進了丞相府,他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手,那裏仿佛還停留着她皮膚柔軟的觸感,想到她一夜未歸的事情,他臉色冷淡下來,眼眸微擡周身氣壓有些低沉,旁邊的小厮更是吓得不敢開口。
不久以後,段青雲才出聲詢問道:“表少爺回來了嗎?”
“尚未回來。”
聞言,他眼神陰郁地盯着那小厮,不過是窮鄉僻樣來的表少爺,不知道是什麽本事得了月兒的青眼,月兒一時不察被他迷惑心智,她向來是孩子心性、喜歡什麽都不長久,這次也一樣。很快,她就不會對顧雲上心了。
他沒必要生氣。
他沒必要動怒。
他靜靜等着那一天,等着她回心轉意的那一天。
微微舒了一口氣,想到她方才包紮粗糙的右手,段青雲也沒了在這裏同顧雲算賬的心思,他快步朝着丞相府走去,找了幾瓶上好的金創藥後才朝着蘭苑走去。
但見房門緊閉,門口也沒有伺候的婢女,他眉心微微蹙起,覺得府中這些人越發沒有規矩了,如今居然也敢輕怠于她,正準備将府中奴仆喚來訓斥一番的時候,他忽然聽見屋子裏面傳來一陣水聲。
端着紅木托盤的手輕輕發顫,她如今是在房中沐浴?
這個念頭将他燒的耳垂發紅,水聲潺潺,像一涓小溪沿着他的五髒六腑蔓延,段青雲知曉自己應該離開的,可是莫名他站在原地、半步也不想離開,晚風吹在臉上,他心底的燥熱不降反升。
替她守門許久,終于房屋內的水聲越來越小,他站在門口視線盯着地上,目光一寸也不敢離開。
段映月沐浴完畢,她只穿了一襲白色中衣,濕漉漉的頭發随意披散在身後,聽見門外傳來三道不緊不慢的敲門聲,她只當是婢女過來收拾,嗓音懶洋洋揚聲道:“進來吧。”
一邊說着,她一邊在梳妝臺前面坐下,雕花銅鏡映照出她一張嬌豔如出水芙蓉的面容,她微微掃視一眼就收回了視線,從泛黃的銅鏡中她看見了推門走進來的段青雲,他穿着一襲鴉青色的長衫,古樸肅穆的青色硬生生壓下了他眉宇間的迤逦,讓他身上多了些讀書人的儒雅。
他往日很少穿這樣顏色的衣衫,現在這個樣子從哪裏學來的,自然可想而知。
有些厭煩的收回了視線,段映月習慣性想用右手握着白玉梳子,只是掌心剛剛碰到梳子,掌心的傷口就傳來一陣刺痛,她吃痛皺眉收回右手,只好換了左手握着梳子梳頭發,白玉梳子從她黑黝黝的發絲間穿過,一白一黑色彩分明,透露出一種詭異紅粉佳人的魅惑感。
段青雲窺見她掌心有些猙獰的傷口,那些绮麗的心思當即就被沖刷的不剩什麽了,他走到她身邊,将紅木托盤放在梳妝臺上,這才心疼地握着她右手察看傷口,她都受傷了居然還敢泡水,當真是不怕留疤?
張口想要怒斥她,只是那些話到了唇邊卻都說不出來,千言萬語都化成一道低低的嘆息。
他垂眸替她上藥,間或擡首看一眼她的神情,見她沒有露出疼痛的表情,他才垂首繼續替她處理傷口,最後用白布将她的傷口包紮好以後,他才輕輕舒了一口氣。
段青雲心頭有些依依不舍的感覺,他與她好久沒有這樣相處了,她總是對他不假辭色。
他也會難過。
一滴冰涼的水珠砸在他的手背上,段青雲擡首便發現她的頭發還沒有擦幹,她今日待他的态度和善了許久,他便大着膽子拿起梳妝臺上的毛巾,替她一下一下擦拭着頭發。
她不願意同他講話,這都沒什麽,他只要能與她安靜地待在一處就好。
只是,她千萬不要不理他。
雕花銅鏡模糊地映照着他們兩個人的面容,段青雲偶爾擡首便窺見了這樣一幕,他唇邊下意識地浮現一道笑意,他與她是這世上最親密的關系,他與她一起長大,他與她永遠都不應該分開。
誰都別想把他們分開。
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