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沈沐心背對着他,心裏回答道:因為這是我想了一世的事情啊。
但良久,她吐出一口氣,故意不正經地說道:“看你順眼。”
“你叫什麽……”容隐伸出手,想要讓她等等,他的話還沒有說完,沈沐心就已經出去關上了房門。
她在外面站了一會兒,捂住胸口,平複好了心情才離開。
看着她離開的方向,容隐眼底的情緒晦暗不明。
果然,容隐在這裏等了幾個時辰,直到天快黑了,那群對他窮追不舍的人才離開。
容隐完好無損地回到了東宮。
皇後聽到安插在東宮的人帶回來的這個消息,憤怒又驚訝,她明明已經将他身邊的人全部都支開了,怎麽還會讓他僥幸逃脫。
她怒摔茶杯,“一定要給本宮查出來,究竟是誰幫了他!”
……
就算是沈沐心不幫自己,他也不會站在那裏等死。
他早就想好了對策脫身,只是半路沖出來一個好心的書生,就不用他冒險出手了。
容隐想起沈沐心住的那個破敗不堪的柴房,他不明白,為何這世上會有人明明自己過得不如意,卻還願意對別人施以援手。
思慮良久,他還是覺得自己應該做些什麽。
這麽想着,他便朝門外叫道:“來人。”
沈沐心躺在柴房裏發着呆,想着今日見到的容隐。
如今已經物是人非,她如今只是一個籍籍無名的江湖騙子,而他卻仍然是那個風光霁月的太子殿下。
她與他相見卻不能相認,她心裏隐隐發悶。
前世,容隐被皇後當作棋子利用,卻沒有人告訴他,若不是在她臨死之前,皇後來牢獄裏送了他們最後一程,把所有事情和盤托出。
不然,她到死都不會知道,這一切究竟是因為什麽。
丞相一直忠心耿耿,皇帝垂垂老矣,為斬斷皇帝的勢力,皇後暗中設計,讓丞相府覆滅。
看着窗外又圓又亮的月亮,沈沐心翻來覆去地睡不着,索性就起身出去想要賞賞月亮。
她曾經來這裏住柴房時打扮的是個男子模樣,她和管事的說自己是男子,因此只要是出門,她都會喬裝打扮一番。
等她喬裝成一個瘦弱書生出去關上門的時候,一群壯漢不知道從什麽地方冒了出來,幾人走到她的面前捂住她的嘴,架着她就要離開,她拼命掙紮,卻也無濟于事。
她睜大眼睛,不甘地想,自己才剛剛過月餘的安穩日子,就要第二次命喪黃泉了,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來一次。
她欲哭無淚,那群人卻只是把她帶去了一個安靜的酒樓,上了樓,又去了一個房間,他們進去房間裏,丢下她後就關上門離開了。
沈沐心趕忙追上前去拍門,大聲喊道:“放我出去,你們是何人?快放我出去!你們這是觸犯國法的,你們的小命不想要了麽?”
之前她也沒有注意過原來自己的話那麽多,看來人在臨死之前,總是會激發出無限潛能。
不管她怎麽拍門,也沒有人理。
“咳……”背後有人輕咳一聲。
沈沐心循着聲音轉身看過去,發現面前站着的是負手而立的容隐。
“怎麽是你?”她後退一步,疑惑地問道。
容隐說道:“本宮正在找尋有識之士,看你聰慧過人,将來定然是個能成大事者,你是否願意來本宮身邊替本宮做事啊?”
見沈沐心不說話,他又說道:“在本宮那裏,可不用每天睡在柴房裏,更不用在這些魚龍混雜的地方讨生活。”
她聽到這話,心中不免欣喜,因為這樣她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他身邊了,這樣也就更加能夠有機會好好地保護相府。
她剛想點頭,卻又轉念一想,自己不能答應地太快了,否則會被看出端倪。
于是她便傲嬌說道:“你就是這麽請人幫忙的?一點君子風範都沒有,你知不知道方才我的胳膊都快被他們給擰斷了。”
容隐又歉意地笑了笑道:“形勢所逼,還望先生恕罪。”
“先生?”聽到這個稱呼,沈沐心不禁發出疑問。
她又低頭看了看自己一身裝束,心道,他莫不是把自己當成了一個頗有學識的落魄書生?
可是為何他要找聰慧的人在自己手底下做事呢,而且還要在這樣隐蔽的時候。
她回想起上一世這時候,她應該還在跟着他一起逛燈會,參加宴會。
可是自己在這一世早就不複存在了,所以他沒有像上一世那樣也正常。
可是她又不禁大膽地想,難道容隐也知道了他自己的處境?
容隐見沈沐心出神,便又說道:“你可是不喜歡本宮這麽叫你?那你告訴本宮,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沈沐……”她還沒說完,兩人便雙雙愣住了。
沈沐心想起這一世的她根本就沒有活到這個時候。
容隐這一世根本就沒有和自己有任何交集,她現在若是告訴他自己是誰,他定然會覺得自己是個瘋子。
聽到這個名字,容隐臉色一變,不可置信急促地問道:“你說你叫什麽?”
沈沐心一咬牙,又反問他道:“你又是何人?我為何要告訴你我的名字?”
容隐似乎有些失落,卻又像是松了口氣似的嚴肅說道:“你很快就能知道我是誰了,現在,你只需要知道,我能保你衣食無憂,給你榮華富貴。”
沈沐心聽完,假裝在心中思量一番後,故作欣喜無知的樣子對容隐作揖說道:“小人名叫木心,多謝大人賞識。”
聽到這個名字,容隐面上又是一頓。
“沐心?”他疑惑地開口。
沈沐心知他心中所想,便解釋道:“回大人,是草木的木,真心的心。”
容隐聽完,聲音極輕地哼了一聲,沒說話。
可她卻聽見他心中道:“木心?草木豈能有真心。“
他很快就離開了。
沈沐心看着他的背影,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而後聲音低低地說道:“是啊,草木怎麽會有真心呢……”
有人來帶她去了東宮,她認得那人,是容隐身邊最信任的一個人,從小就跟在他的身邊,名叫浦方。
上一世,她不知道來了東宮多少次,這裏的地形她分外熟悉親切。
浦方看着沈沐心輕車熟路地走在自己前面的樣子,便出口問道:“不知,木心先生之前,可曾來過?”
沈沐心反應過來,便停下腳步,尴尬地說道:“這地方實乃華麗非常,一時欣喜,竟忘了行路,真是失禮失禮。”
浦方搖搖頭,說道:“先生言重了,這東宮确實比尋常的官員家中要大些,但我們殿下一慣不喜鋪張浪費,這裏倒是也沒您口中那麽奢華。”
沈沐心做出一副聽懂了他的話的模樣點點頭。
說完,浦方又道:“先生,請随屬下來。”
沈沐心點點頭,不再自顧自地往前走,只是規矩地跟在浦方的身後。
浦方将她帶去後花園便停下了,現在雖然是晚上,但東宮內燭火通明,到處都有巡邏的侍衛。
待到侍衛離開他們的視線,浦方才轉身對沈沐心說道:“先生,請随屬下來。”
沈沐心點點頭,默不作聲地跟上他。
兩人進了後花園一座假山後面,假山後竟然有一道門,旁邊有一塊堅硬的石頭,似乎是粘在上面了,浦方轉動那塊石頭打開了門,然後對沈沐心說道:“先生,您請。”
沈沐心這才反應過來那是個機關,她不知道為何容隐在自己的東宮中還要設置這樣隐秘的一處機關。
“你不同我一起?”沈沐心看着浦方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卻沒再往前走了,便好奇地問道。
浦方點點頭說道:“先生請放心,裏面有人等着您,您住的地方也安排好了,殿下叫屬下還有事,就不進去了。”
沈沐心點點頭,對他說道:“那好,浦方,謝謝,你下去吧。”
浦方點點頭。
反應過來時,兩人卻同時愣住。
沈沐心不知為何就将他的名字脫口而出,她萬分懊悔,明明一路都忍過來了。
“先生,您方才,叫屬下什麽?”浦方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便再次問道,他明明記得,自己并沒有跟她說過自己的名字。
沈沐心只好破罐子破摔地說道:“浦方,不對嗎?”
“可屬下分明沒有告訴過您我的名字,您是如何知道的?”浦方狐疑地看着她問道。
“你是沒有告訴過我,但是剛剛有一個路過的人喊了一聲你的名字,不過你沒有聽到,也沒有回答他,但我聽到了,所以我猜測他叫的應是你的名字。”
浦方雖然不記得,卻還是心大地點點頭說道:“原來如此,先生還真是細致,那先生快進去吧。”
沈沐心笑了笑,心虛地走進去然後說道:“再見。”
浦方關上了門,沈沐心吐出一口氣,為自己剛才的拙劣的演技而後怕,現在只能祈禱浦方不要将這件事放在心上了。
她轉過身,沿路往下走去,眼前豁然開朗,一個寬大的地下室呈現在自己眼前,共有十幾人在其中坐着探讨着什麽。
她并不記得前世東宮裏有什麽隐蔽的地下室。
看見這一景象,她心中疑惑頓起,容隐為何要修築此地,為了對付誰?還是另有所用?
人們看見了她,并不覺得奇怪,有的人只是瞥了她一眼,又繼續做自己的事情,有的人見了她便走到她面前來套近乎。
一個身穿深藍色長衫的男子走到她面前,對她作了個揖,沈沐心見狀,又趕忙作了回去。
她看見本來還有幾人想要過來,但是看見那穿着深藍色長衫的男子,就又都退了回去。
他們看他的眼神,就如同她剛醒來時,那乞丐看她的眼神,毫不掩飾的嫌惡。
那人見她呆頭呆腦的樣子,笑道:“你好,我叫齊歸,歸來的歸。”
聽到這個名字,沈沐心恍惚間好像想起了什麽。
上一世,就是在平徽三十二年的冬天,她在大街上遇見了一個凍死的書生。
沈沐心替他感到惋惜,命人安葬了他,還知道了他的名字。
原本,她不該對一個萍水相逢的人的名字記得如此清楚,可是她發現了他緊緊抱着的一本詩集,上面全是他自己寫的詩詞,前世她酷愛文人雅士,忍不住翻閱。
扉頁上面寫着他的名字:齊歸。
“我叫木心。”沈沐心回神過來,面色如常地對他說道。
齊歸笑了笑,又打趣地對她說道:“你這名字,還真像是一個姑娘的名字。”
沈沐心笑了笑,面不改色地胡謅道:“我爹娘說,取這樣簡單的名字好養活。”
齊歸點點頭,說了句也對。
他又邀請她去一旁坐着閑談。
沈沐心坐下,接過齊歸給自己倒的茶,給他道了謝又問道:“此地是做什麽的?”
“我們都是替太子殿下出謀劃策之人。”他對她說道。
沈沐心聽完便開口道:“幕僚?”
齊歸點點頭回答道:“也可以這麽說,殿下保我們衣食無憂,我們保殿下安穩度日。”
沈沐心了解到,這裏的很多人都是吃不飽穿不暖,又空有抱負無處發揮的窮書生。
原來自己被容隐當成了一個頗有學識的落魄書生了,還陰差陽錯成了他的幕僚,但她其實什麽都不會。
容隐收下他們,可以得到他們的忠心耿耿的效力,還可以利用他們的智慧來保護自己。
沈沐心将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心中想道:既然有了幕僚,那定然還有武将,容隐極有可能正在暗中招兵買馬。
他的目的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