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出師未捷身先死

出師未捷身先死

蓮花是核桃村的第一個大學生，也是村裏的第一個研究生。自上大學起三年都沒有回家，鐵蛋只從付母口中得知姐姐三年的學費和生活費爸爸媽媽沒有出多少，沒多久鄉親們高興地告訴他姐姐考上研究生了，他們村兒出了個文曲星啦！爸爸媽媽欣喜不已，破天荒地從廣州請假回了老家，硬是把姐姐也叫回來給設宴擺酒祝賀請客。村裏的“評論員”們紛紛叫來他們的孩子前來“觀摩”，有羨慕的誇贊，有由衷的祝賀，有作為同村人附上的自豪歡喜，自然也有一兩個酸啦吧唧的酸言酸語。但不管是活躍的“村口評論員”還是很少抛頭露面的厭世很少出門的媳婦兒，凡是有孩子在讀書的有直言的或者暗自在家裏教導的，都将蓮花立為孩子們看齊的對象。蓮花看見村裏孩子們的到來很是高興，認真地跟孩子們的爸爸媽媽說着她只會是村裏大學生研究生中年紀最大的一個，以後村裏會出更多的大學生研究生！

大人們聽了十分高興，而蓮花說的話自然也不都是為了好聽。而是因為她相信核桃村的這群孩子一定會越來越好！甚至超過她的一切。

因為她很明顯的感受到，這一代的孩子們衣服幹淨整潔，走在村口也很少聽到孩子們亂飛的髒話，聽奶奶說起村口”評論員”們的話題越來越多的都是關于孩子們的教育，雲端小學的新的教學樓修好了，學生宿舍修起來了，很多住在偏遠地帶的孩子們都能寄宿上學了。聽她曾經的班主任蘇老師說學校還設立了圖書館，而且現在的孩子們都能吃上國家提供的營養午餐，不像蓮花那一代的孩子很少吃得上午飯。蓮花确信，在國家政策越來越好的情況下，一定會有越來越多孩子走出大山！

而困擾孩子們的留守問題一直存在，甚至越來越多的孩子成為了留守兒童，當初的留守兒童，曾經以為自己不會讓自己孩子留守的留守兒童，如今也背上行囊走向了他鄉，即便比孩子們更加清楚目送背後的落寞也只得裝作不曾是稚童，跨過重重山海奔向從不屬于他們的遠方。。。

這一切蓮花一直看在眼裏，或者說印刻在心裏。自她踏上大學的校門，勤工儉學的路上她曾和他們一路，蓮花也曾是現在還是他們的一員，蓮花的父母也仍是他們的一員。他們有一個共同的名字——農民工。城市的建設和崛起都能看見他們的身影，可城市的璀璨和繁華卻從不屬于他們。颠沛流離是常态，偶爾的露宿街頭也并不稀奇。他們常年離開生養他們的故土，像沒有着落的浮萍飄零在一座又一座城市，過年在近乎已經有些陌生的故鄉暫住幾天，等漸漸找到家的溫度還沒反應過來就又被生活催促着匆忙告別。不知道從何時開始，讓鄉親們能夠回到家鄉的願望與向往，如一顆種子落在蓮花的心底逐漸生根發芽，成為蓮花奮鬥的目标與動力。

那年初夏，蓮花以優秀畢業生的身份從母校畢業，蓮花放棄留校任職的機會，毅然回到鄰縣最貧困的山區繼續尋找帶動就業的路子。在國家政策的扶持帶動和蓮花與小夥伴們，以及鄉親們的共同努力下，進行試點種植甘蔗的試驗地又一次獲得豐收，一年過後，村裏的甘蔗喜獲大豐收。可蓮花卻在與收購廠商一同去看豐收的農産品途中遭遇車禍  蓮花的生命永遠定格在24歲！

這一次，姐姐又一次将鐵蛋抛下  可是她永遠都不會再回來了！他連目送的資格都沒有了  她永遠不會在他的期盼中出現  再也沒有人是他永遠的蔭蔽！

可她說過的呀！她說過等Z縣甘蔗種植獲得得成功她就會帶着團隊回到他們的家鄉調研研究種植因地制宜的農産品  讓核桃村的父老鄉親，讓爸爸媽媽都回家就業的呀！ 如今，Z縣桃李鄉的甘蔗已大獲豐收  那裏的很多父老鄉親已經回來找到活路了可姐姐卻再也回不來了！

姐姐走了，鐵蛋的心也跟着姐姐死了一半。這個如第二個母親，甚至比母親陪伴着他長大的姐姐。他小時候很調皮，爬樹打架，偷偷跑去河溝裏游泳，拔掉人家田裏的秧苗，掏走在人家屋後松樹上鳥窩裏的鳥蛋，偷摘人家地裏的桃子。。。而不出意外這些事情總是被姐姐發現，免不了被揍一頓。只是記憶裏是如何揍的已經忘了。只有那年夏天，和幾個小孩子跟着村裏的大小孩們跑去河溝裏游泳，被姐姐抓回來罰蹲了好久的馬步，使他那個夏天都沒再去游泳。

只要姐姐在家，傍晚的村口都有人像其他孩子一樣叫他回家吃飯，盡管每次都說下次再不早點回家吃飯一定挨揍卻從未因此揍他  。

後來姐姐上了初中，高中。姐姐打他的次數越來越少，換作跟他講道理。即使那次打架事件，在所有人都不相信他的時候還願意認真地問他是不是他做的，他說他沒有，她說那她相信你沒做欺淩別人的事情。  那是他在他第一次在姐姐沒有責備他的情況下哭了  不知道是委屈還是感動，只記得在他淚眼朦胧中，姐姐少見地對他溫柔一笑，在那些人都在讓她狠狠教訓他一頓的時候  卻不見憤怒而是寬慰信任他  在他還是一個小小男孩兒，他在所有人面前都認為自己是個男子漢了，受到再大的委屈都不得；落下半滴眼淚，而只有在姐姐面前才會覺得自己可以肆無忌憚流淚撒潑

後來姐姐曾經視若珍寶的藏書與筆記，也同樣被鐵蛋視若珍寶地珍藏起來。

後來他在姐姐破舊不已的舊筆記本中看到了姐姐小時候的日記  還有姐姐眼中的鐵蛋

原來姐姐并不很喜歡打自己，因為那些小時候已經被自己遺忘的挨打經歷，卻一樁樁一件件落在了姐姐的日記裏。

原來每次打完他姐姐都會偷偷的流淚忏悔，自責自己沒有控制好情緒打了弟弟

Advertisement

“那次罰我蹲馬步前她是那麽害怕我有一天會溺水死掉  她原先想抓到我讓我蹲半小時馬步，但看到我腿酸到流汗哭了她頓時後悔了，後悔她不應該對我那麽苛刻。她說我向來不輕易被人罰哭的！”

後來鐵蛋跟小強哭着訴說起往事。

甚至有一次姐姐寫道因她沒有及時帶鐵蛋生病的鐵蛋去好的醫院看病，只是抓了點藥，還拉着他走了很遠的山路，害得鐵蛋回到家裏差點發燒發生危險被連夜送到醫院。

“媽媽在電話裏安慰我說那不是我的錯，生死在命，就算鐵蛋發生什麽也是當爸媽的沒有盡好責任，不關你的事。但我知道，如果弟弟有什麽事，我不會讓他一個人孤單地……不管發生什麽都會陪他一起走。他還那麽小，那麽相信我。他就是那麽堅強一個孩子，燒到40度一聲不吭，嘴裏只是念叨着‘姐姐  我要姐姐……' ” 破舊的筆記本上零零散散落滿了淚痕

“可是那時我姐姐也才14歲啊！”鐵蛋用哽咽着為姐姐辯訴，

此時他好想對姐姐說他不怪她，從來都沒有記過她打他的樣子  只記得姐姐給他做飯，給他洗衣服，給他縫補衣裳，在他生病的時候帶他去醫院，背着他過河，走過一段又一段彎彎曲曲的山路。是姐姐在爸爸媽媽不在的日子裏陪着他長大，給年邁的爺爺奶奶減輕照顧小孩兒的負擔，教會他是非觀念，教他不應該欺淩弱小，若是被人欺淩就要反擊。教會他應該尊重女孩子，尊重他人勞動成功。。。在他眼裏，她就是世界上最好的姐姐，沒有之一。

可惜再沒機會讓姐姐聽到鐵蛋的傾訴！

“姐姐，小時候，只要我摔倒了，或者遇到什麽事兒了都會大哭。不管你在忙什麽，只要我一哭你都會在我的淚光中出現，可是現在的我到底怎麽辦才能讓你回來！”

想到此處，鐵蛋擦掉眼淚。他忽然想起蓮花說過最讨厭男孩子随便在別人面前哭鼻子了！她在天上看見了，指定又要生氣了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