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一更
蕭楚正要出聲反駁，電梯忽然哐當一聲停下了，裏面的燈也暗了下來。于是她出口反駁的話變成了一聲尖叫，不由自主朝陸嘉樹貼了上去。
陸嘉樹非常讨厭和女人有肢體接觸，本來是下意識就要将她推開，但是那軟軟熱熱的身體一靠近，他竟然沒有什麽反感，擡起的手僵在半空半天沒有下一步動作，任憑她抓着自己的手臂，只是語氣依舊很不友善：“放心，電梯已經在二樓，就算掉下去也死不了。”
說完，那半空中本來要去推蕭楚的手，換了個方向，果斷去按警鈴。
蕭楚哪裏聽得進他的話，電梯事故多可怕的事啊，她吓得直哆嗦：“你一個開車飙一百多的亡命之徒當然不怕，我可是上有老下有小的，跟你不能比。”
陸嘉樹聽到她這句上有老下有小，頓時一股煩躁湧上來，這回很不客氣地将她推開。
蕭楚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做了什麽，趕緊自覺地貼到一邊。
廣播裏很快有聲音響起：“電梯發生了一點小故障，馬上就好，請電梯裏的乘客不要驚慌。”
蕭楚哪裏能不驚慌，黑漆漆的電梯裏，呼吸都變粗重了。陸嘉樹卻不為所動，筆直地站在電梯中央，絲毫沒有慌亂，甚至還不忘繼續追問：“你來熹微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蕭楚腦子亂得很，完全有心思回應他。于是她的沉默，在他看來就變成了默認：“我勸你馬上把你那些小心思收起來，趙宜修吃你那一套，我可不會。”
蕭楚還是沒回應他，好在電梯很快恢複正常，燈光亮起，在一樓停下。
而電梯的門一打開，蕭楚就用一種不符合體重的矯捷，竄了出去，陸嘉樹想叫住她繼續質問，她人已經跑遠了。
陸嘉樹看着消失在大廈門口的身影，臉色沉沉，思忖片刻，又折回電梯。
前臺女孩本來正在玩手機，看到自家閻王老板去而複返，吓得趕緊站起來：“陸總！”
陸嘉樹沉着臉問：“剛剛那位小姐是來做什麽的？有沒有做登記？”
前臺女孩問：“陸總，你是說那個胖胖的小姐嗎？”
陸嘉樹面無表情點頭。
女孩道：“是程老師預約的。”
“程森？”
女孩點頭：“是的。”
“行了，我知道了。”
“陸總！”程森對于陸嘉樹的突然駕到，很有些意外。
陸嘉樹點點頭，直接問：“你今天上午預約的是誰？”
程森笑道：“我們給游戲《天瀾》征集的主題曲，不是已經錄取了一首麽？今天約了創作人過來面談簽合同。”
熹微音樂運作龐雜，旗下藝人上百，制作團隊也有好幾支，一首游戲歌曲的制作，自然不需要經過陸嘉樹這個老板。即使是給趙宜修公司做的主題曲，他也沒過問過，只聽最後的成品。
聽到程森這麽說，他心裏不免驚訝，所以說蕭楚過來是談工作？而且這次錄取的歌是她的？他記得趙宜修沒插手過征集歌曲的事啊？
他想了想，不動聲色地問：“歌曲征集結果是誰拍案做決定的？”
程森道：“是我們團隊挑選了幾首，然後宋總監那邊拍板定了這首。說起來咱們公司最近不是在發掘有潛力的新人麽？我聽了這個風蕭蕭的小樣，覺得很有潛力，就和藝人部那邊商量着，看能不能把人簽下來。哪知一見面，看到那形象，只能作罷。就單獨買了她這首歌。”
陸嘉樹雖然很看不上面目可憎的蕭楚，但聽到程森用這種以貌取人的語氣，心裏頭莫名有些不悅，不過面上仍舊如常，只微微皺了皺眉頭：“你把小樣發給我，我去聽一下。”
“好的。”
陸嘉樹擺擺手：“行，我也沒別的事，你忙你的事吧！”
“陸總慢走。”
陸嘉樹走到門口，忽然又轉過頭：“對了，咱們是做音樂的，一切還是以音樂本身為主，其他外在的元素，不用太在意。藝人部那邊也就算了，你是音樂人，不要學他們以貌取人。”
程森道：“我知道，我已經給那位風蕭蕭留下名片，讓她有好的歌曲發給我們，雖然她的形象當歌手太困難，但作詞作曲不影響，指不定以後可以加入我們公司的創作團隊。”
陸嘉樹面色沉了幾分：“我不是特指風蕭蕭。”
“啊？”
陸嘉樹沒回應他的疑惑，已經頂着那張萬年冰山臉出了門。
陸嘉樹回到辦公室，心情忽然就變得很糟糕。蕭楚來熹微并不是因為他，而她的才情再一次得到證實。她用了個風蕭蕭的藝名，在沒有趙宜修打招呼的情況下，竟然輕而易舉從征集的上千首作品中脫穎而出，被宋詞看中。
宋詞是誰？熹微的音樂總監，樂壇音樂鬼才，金牌制作人，他的耳朵一向挑剔。被他這麽這麽輕易就看中的歌曲，必然很不一般。
他坐在辦公椅上，打開電腦，程森已經将那首《風起青萍》傳給他，他點下播放鍵。熟悉的聲音從電腦中傳出來。
其實除了上次在KTV，他已經十年沒聽過蕭楚的聲音，和當年比起來，聲音已經有了細微的變化，但這種打上歲月痕跡的聲音，比起少女時，更加有質感，卻又難得地還殘留着從前那種幹淨和純粹。
這首歌仍舊是她拿手的古風歌，被她唱得纏綿又磅礴，與趙宜修那款游戲非常契合，難怪被宋詞看中。
陸嘉樹單曲循環聽了三遍才從音樂中回神，不免又有些唾棄自己，因為他再一次被蕭楚迷惑了。
不過他覺得奇怪的是，既然她的才華并沒有被老天爺收走，為什麽這些年從來不見她和音樂有任何瓜葛。他曾經在網上搜索過，沒有搜到半點她跟音樂有關的消息，沒參加過音樂比賽，沒在網上傳過自己的作品，甚至在社交媒體上，也沒有這個人的存在。
百思不得其解了半響！陸嘉樹懊惱地擺擺頭，他想着那個女人幹什麽？不管是什麽原因，如今落到這副田地都是她咎由自取。
在陸嘉樹糾結的同時，這廂的蕭楚已經回到家中，也從之前的電梯驚魂中恢複過來，畢竟拿了了平生中第一筆巨款，而且電梯也只是虛驚一場，沒什麽是比今天更好的日子了。
她一進們，蕭媽媽就問：“怎麽樣”
蕭楚笑眯眯點頭：“已經簽了合同，那首歌被采用了。”
蕭媽媽面露喜色：“這麽說你要當歌手了嗎？”
蕭楚搖頭：“不是不是，就是買了我的歌，不是我自己唱啦！”
蕭媽媽的喜色頓時減了幾分：“你唱得多好啊！我看網上征集啓事，不是說要尋找好的全能型創作人嗎？怎麽不讓你自己唱？”
蕭楚倒是不甚在意：“無所謂，賣掉歌就已經很好啦。賣了兩萬塊呢！”
聽到這個數字，蕭媽媽減掉的喜色又湧上來：“兩萬塊！這麽多啊！”
蕭楚道：“我也有點意外，沒想到熹微這麽大方。”
已經撲過來抱着她的蕭然然擡起小臉蛋，伸出一只手數了數：“兩萬塊，是四個零嗎？”
“是啊！”蕭楚揉了揉她，開心地笑。
蕭然然又道：“一碗牛肉面十塊，那兩萬塊可以吃兩千碗牛肉面了。”
蕭媽媽和蕭楚都被逗樂，蕭楚捏着他的小臉蛋：“你有點出息好不好？明天帶你去吃披薩。”
“真的嗎？”蕭然然睜大眼睛問。
“當然是真的，叫上你幹媽幹爹，咱們請他們吃。”
蕭然然高興地拍手跳起來：“太好了！媽媽你好厲害，以前你一個月工資才三千塊呢！現在一下就賺兩萬，快七個月工資了。”
蕭媽媽驚道：“然然，你算術這麽厲害啊！”
蕭然然點頭：“我九九乘法表早就會了。”
“好好好，我家的小天才，等下半年去上學，給外婆多掙幾朵小紅花回來。”
別說是蕭媽媽，就是蕭楚對自己便宜兒子這麽會算，也很是吃驚。敢情自己以前雖然過得渾渾噩噩，還沒讓小家夥上過學，但在家裏看來沒少教他，那她還是挺負責任的嘛！
哪知，她這欣慰還沒結束，蕭然然又補充道：“我的算術都是隔壁王伯伯給我教的，他也誇我是小天才。”
好吧，蕭楚收回剛剛的想法，她就是個不靠譜的媽，多虧了還有個她不認識的隔壁老王。
唐詩知道蕭楚的歌曲被采用，高興得差點在電話裏尖叫，當下就約好了明天吃飯的時間。趙宜修那邊不用說，自然是欣然答應。
于是隔日傍晚，得了兩萬巨款的蕭楚，十分豪氣地帶着蕭然然去了一家十分有名氣的披薩店。
她本來還提前了十幾分鐘，沒想到唐詩和趙宜修比她還先到，已經坐在訂好的位置，正熱火朝天聊着，至于聊什麽，不用想也知道肯定跟蕭楚有關。
因為一看到蕭楚母子進來，唐詩就站起來興奮地朝她揮手。
蕭楚拉着蕭然然跑過去坐下，笑道：“你們怎麽比我還早？”
唐詩抱着蕭然然狠狠親了一口，才擡頭回她的話：“趙總說怕你等，就讓先來了，我是一切聽從領導的安排。”
趙宜修嘿嘿笑着地摸了摸後腦勺：“主要是怕路上堵車，就提前過來了。”
蕭然然被唐詩放下來，抱着她的腰叫了幾聲“幹媽”撒嬌，又跑去趙宜修跟前撲在他懷裏：“幹爹，我想死你了！”
蕭楚無語地抽了抽嘴角，也就昨天沒見面而已，要不要這麽誇張。抱大腿也要有點節操好不好！
趙宜修卻是被哄得眉開眼笑，将他抱在腿上，揉着他的小臉蛋：“哎呀！我也想死我們然然寶貝了。”
唐詩故意委屈巴巴道：“然然，你有了幹爹，就不要幹媽了嗎？”
唐詩和趙宜修革命情誼多年，除了老板和員工的關系，還是好哥們兒好姐妹，加上又都是光棍兒，倒也沒覺得一個當幹媽一個當幹爹有什麽尴尬的，兩個人都想齊心協力做好這個身份。
蕭然然聽了幹媽的話，又趕緊從趙宜修身上跳下來抱住她：“要要要，幹爹幹媽都要。”
蕭楚實在是無語了，木着臉道：“蕭然然，快坐好。”
蕭然然立刻聽話地在她旁邊坐下，還不忘靠在她身上：“當然還是媽媽最重要。”
有這麽個小馬屁精兒子，蕭楚真是哭笑不得，揉了揉他的腦袋，朝對面的兩人笑道：“你們吃什麽随便點啊！不用跟我客氣啊。”
唐詩大笑：“必須啊！”說着又問，“對了，你那首歌賣了多少錢？”
“兩萬！”蕭楚笑眯眯伸出兩根手指，她對這個數字還是很滿意的，畢竟自己寫那首歌也就是靈感突至，前後修改也不過一兩天時間，她爸媽一個月工資也才幾千塊呢！
唐詩笑容微微僵住，神色莫辨莫辨地和趙宜修對視一眼，道：“趙總，咱們這款游戲主題曲預算，我沒記錯的話，給熹微那邊簽得是五十萬打包合同吧！這詞曲加演唱，至少應該占五分之一才對啊！”
趙宜修還沒說話，蕭楚已經忙不疊擺手：“我沒有唱，就是錄用我的詞曲而已。”
趙宜修微微蹙眉，不解地問：“你不是發了錄制的小樣過去嗎？熹微當時跟我們這邊說，也是希望選拔有潛力的新人，以你的唱功，又是自己創作，怎麽只買了你的詞曲，沒讓你自己演唱？”
蕭楚當然知道是因為自己形象不佳，所以熹微不願意簽自己當歌手，不過她一點也不在意，創作才是安身立命之本，她的詞曲能被看中，就是對她才華最大的肯定。她搖搖頭，不甚在意道：“可能不适合吧！反正能賣掉詞曲我已經非常滿足了。”
唐詩其實也能猜到原因，不由得又将陸嘉樹和他的熹微腹诽了一遍，不過見蕭楚樂呵呵的，也就沒繼續這個話題了，拉着興高采烈的蕭然然點餐。
披薩這種食物，到底是小孩子更喜歡，蕭楚之所以選擇請兩人吃披薩，一來是因為蕭然然，二來是她自己其實還是個少女，還挺喜歡吃這些東西的。不過喜歡歸喜歡，他這一百五十斤的體重，就算再高興，也不敢放縱，只象征性地吃了一小塊，然後就用強大的意志力控制住自己繼續伸手的沖動，忍着饞光喝果汁。
唐詩吃得差不多，忽然想起什麽似地問：“對了楚楚，你已經打算以後專門做音樂嗎？”
蕭楚笑道：“我以前廢了那麽多年，如今也沒一技之長，也就還有這點童子功，靠作詞作曲應該能養活自己。”
唐詩道：“你不打算唱歌？”
蕭楚有點無奈地攤攤手：“別說我現在二十八歲，就是十八歲，但這外形，要進軍歌壇，肯定是不行的。”
唐詩笑：“我就知道你這些年根本就不關注網絡。我跟你說，現在是自媒體時代，網上很多獨立歌手，尤其是古風和民謠類的，完全不依賴于音樂公司。反正現在歌手也不指望賣唱片，這些歌手都是把自己的作品傳在網上，做得好的粉絲也不少。而且很多人從來不露臉，就靠才華吃飯。”
蕭楚雖然這些天總是刷微博，但畢竟如今的網絡和十年前比起來變化太大，她想了想問：“那這些歌手不賣唱片，又不露面商演，免費把作品傳在網上，收入怎麽來？”
唐詩道：“現在是流量和粉絲經濟時代，只要你作品好，有足夠的粉絲。就算不商演，肯定也會有人跟你邀歌。每年游戲電視電影都要各種主題曲插曲，尤其是你這種古風歌，現在很吃香的，一年接到兩三首，那也能有幾十萬。等粉絲多了，也可以自己做數字專輯，放在音樂app上，付費收聽，就算現在國人付費習慣不好，但粉絲還是很願意買單的。然後再做點周邊什麽的，就算跟那些電視裏的歌星收入不能比，但以你的才華，比一般上班族，肯定是賺得多，而且自由多了。”說着，又問，“對了，你有微博號嗎？”
蕭楚邊聽她說邊暗自算賬，有種人民幣劈天蓋地飄下來的感覺。以前唱歌沒想過賺錢，只是希望有人喜歡，畢竟那時還是個學生，也不缺吃少穿，對錢壓根兒沒概念，但現在自己是個二十八歲的單身媽媽，上有老下有小，賺錢比起純粹做音樂更重要了。要真像唐詩說得利用社交媒體就能賺錢，那以後就沒什麽好擔心的了。
聽她問微博的事，趕緊點頭：“我前幾天注冊了一個，不過就是為了方便刷微博，沒發過也沒粉絲。”
唐詩道：“沒事，《天瀾》的游戲曲是你創作的，到時候一上線，肯定會有人關注你。”
趙宜修笑笑嘻嘻插嘴：“唐詩是咱們公司市場總監，對于營銷尤其是網絡營銷還是很精通的，你照着她說得做肯定沒錯。”
唐詩得意地點點下巴，豪邁地拍拍胸口：“以後我就免費當你的經紀人。對了，你把微博號告訴我，我關注你。”又轉頭朝趙宜修道，“趙總，你粉絲多，你也關注，幫蕭楚引一點粉絲。”
“必須啊！”趙宜修笑眯眯拿出手機。
蕭楚笑着說：“我微博名叫風蕭蕭，給自己取的藝名。”
唐詩搜出來，将手機拿給她看：“這個？”
蕭楚點頭：“就是這個。”
“還真是幹淨，零關注零粉絲零微博，好了，我關注了。”
蕭楚拿着手機點開微博，果然顯示多了一個粉絲，緊接着又多了一個，前面的是唐詩，後面的是趙宜修，兩個人的微博都是認證過的，唐詩微博只有幾萬粉絲，但趙宜修卻有一百多萬。
蕭楚回關了兩人，笑嘻嘻道：“趙學霸這算不算網紅？”
唐詩笑道：“咱們公司游戲總用戶都幾千萬了，趙總那就是宅男們的偶像。楚楚，你發一條微博，我和趙總轉你，幫你賺點粉絲，等回去你可以錄點歌傳上來，以後按着頻率發點原創音樂，争取關注你的粉絲早點多起來，等《天瀾》主題曲發布，趁熱做點營銷，絕對事半功倍。”
“好。”蕭楚忙不疊點頭，雖然不太懂這些，但知道她說得肯定沒錯。
她打開微博編輯框，想了想，寫了人生中第一條微博：大家好，我叫風蕭蕭，是一個熱愛音樂的獨立唱作人，初來乍到，請多關照！
微博剛剛發出去，趙宜修就轉發道：這是我見過最有才華的女孩，請大家多多關照。
唐詩在跟在自己老板後面轉發：附議。
作者有話要說： 慢慢逆襲啦~一定順順利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