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交心

交心

一聲“咕嚕嚕”打破了空氣中近乎凝滞的沉默。

是龔彪的肚子餓得叫了。

他不好意思地捂着肚子,尴尬地笑了笑說:“你餓嗎?要不咱們去吃點東西吧。我一早上就出來找你了,到現在還沒吃飯呢。”

他的憨勁兒又流露出來了。不知道為什麽,這一刻卻讓沈墨忽然感到格外的安心。

她看着龔彪,想哭又想笑。

龔彪看着她像抽筋的表情,又緊張了起來:“你怎麽了?是不是別的腿抽筋了?我扶你起來!”

龔彪伸手攙着沈墨,動作很小心翼翼,一邊扶,一邊和沈墨唠叨:“你別起得太快啊,會更嚴重。慢點的慢點的!”

沈墨根本沒有抽筋,她看着龔彪小心翼翼又唠唠叨叨的樣子,心裏忽然充滿了細碎的暖意。

沈墨在地上坐久了,也哭得太久,确實有點沒勁兒。

她也扶着龔彪,第一次讓自己信任一個人,慢慢地站了起來。

“怎麽樣,好點了嗎?”龔彪上下打量着沈墨。

沈墨終于露出了一個微笑,搖搖頭說:“我沒事。”

“那咱們去吃飯吧!你想吃什麽,我請你。”龔彪看到沈墨笑了,就感覺整個世界都像放晴了,心裏別提多高興了。他想讓沈墨更開心,想讓沈墨忘記所有令她不愉快的事。

“回我弟弟那吃吧。他開了家錄像店,你應該也看到了吧。”沈墨小聲說。她想龔彪能跟着她找到這裏,應該也看到她去那家店了。她現在不想去別的地方,只想回到弟弟開的錄像店裏。

“行。”龔彪馬上點頭:“原來那是你弟弟開的啊,你親弟嗎?”

Advertisement

“嗯。是我親弟弟。他叫傅衛軍。”沈墨去拿起背包,看到衛生間裏的火苗已經滅了,衣服只被燒了一點。

她看到這衣服就感到惡心,這會讓她記起沈棟梁帶給她的傷害。

龔彪看到沈墨又變得鋒利和沉默,感到很心疼。

他找了個塑料袋,到衛生間裏把那件衣服裝了起來:“別在這兒燒了,這是賓館,弄出煙來人家肯定要問。拿着去你弟弟那燒吧。”

“嗯。”沈墨點點頭。和龔彪一起離開了賓館。

坐公交車的時候,車上人很多,他們默契地都沒有說話。

從公交車下來的時候,龔彪看着不遠處的自行車笑了。一溜煙地過去把車推了過來。

“我騎車來的,看你打了輛出租車,怕跟不上你,就把車子扔一邊也攔了一輛出租車。還好沒讓人偷了。”

他傻笑的樣子好像世上沒有任何煩惱。

沈墨羨慕他這樣簡單又快樂的心情。她也露出了一個笑容。

“我們走吧。”龔彪說。

“嗯。”沈墨點點頭。和龔彪一起穿過馬路,走到了錄像店門口,打開了門。

附近的路燈燈光從他們身後落進店裏,依稀照出店內的樣子。還是同樣的店,還是同樣的環境,再回來這裏,心境卻變得截然不同了。

當時她期待一場隐秘的勝利,潛伏已久的幽暗與傷痛吞噬了內心的恐懼,化作一種亟待喧嚣的戾氣與渴望。

現在她的戾氣已經宣洩,渴望的勝利已經實現,連幽暗與傷痛似乎也不再那麽濃了。因為有了一個可以讓她信任的人出現在了她的身邊。

“怎麽不開燈呢?”龔彪看到了門旁邊的開關,随手打開了燈。

滿室亮堂。

沈墨看着重新變得明亮的室內,心也被照得亮亮堂堂,她仿佛有了新生。

龔彪走進屋裏,四下打量了一下。發現屋裏面積不小,雖然環境有些破舊,布置得也簡單,但總體幹幹淨淨的,也挺像樣。

他看到牆上挂的表,想起什麽,狠狠地拍了一下大腿:“這兒沒有吃的東西吧,現買也不趕趟了啊,菜市場早都關門了!”

“樓上露臺有。”沈墨微笑了一下,說。

她已經提前買了很多菜和肉,等着為傅衛軍和隋東慶祝。這個季節東北的天很冷,肉放在露天露臺也能保存很久,菜就更不必說了。

現在她和龔彪先吃一些也沒事。

“我們可以吃火鍋。”沈墨說。一邊說,一邊往樓上走去。

“你們這兒可以啊,還有二樓呢。”龔彪有些興奮,他是真餓了,聽說有火鍋吃,口水都快下來了。

沈墨扶着欄杆,對龔彪囑咐:“你先把門關上吧,鍋就在一樓左手邊的廚房裏,你把它拿出來,接上水。”

“好好好。”龔彪忙不疊地應聲。先關了門,又去廚房把鍋找了出來,接了水。

龔彪看到靠廚房這邊有張四方桌,估計就是吃飯用的,把桌子支起來,把鍋放了上去。又找了碗筷出來,擺好。

正準備上去幫沈墨拿東西的時候,沈墨已經拎着菜和肉下來了。

“這麽多。”龔彪很驚喜。“鍋有了,怎麽吃啊,線不夠長,我沒找到插排。”

沈墨去錄像機下面的櫃子裏拿出了插排,接上了電。又去廚房裏找出火鍋料。

他們坐在桌邊,等水燒開的時候,龔彪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這店不是你弟開的嗎?他人呢?”

開店都得守店啊,這種錄像店就更是了。人不在這兒,怎麽有生意呢?

“他和朋友去幫我辦一件事情。”沈墨看着湧起泡泡的水,低聲說。

“哦。”龔彪并沒多想這事,但很快又想到了別的疑問。

“你姓沈,你親弟弟怎麽姓傅呢?而且……”龔彪還想問,她大爺對她做得惡事,難道她弟弟都不管嗎?可又怕沈墨難過,就沒有問出口。

沈墨看到龔彪的神情,已經猜到龔彪想問的是什麽。

她往鍋裏夾了一點青菜,說:“我們很小的時候爸媽就去世了,我和我弟都被我大爺家收養了。但是我弟耳朵有問題,我大娘嫌棄他,找了個機會給他送到別人家了。他就跟那家人姓傅了。後來收養我弟的那家人有了自己的孩子,就不要我弟了。我弟在桦林福利院待了幾年,我考到桦林,就是為了來找他。”

龔彪點了點頭,終于明白了沈墨的身世。

真是命運多舛。不知道沈墨這麽多年是怎麽一個人熬過來的。

“你受了很多苦,但以後,生活會慢慢好起來的。”龔彪看着沈墨,認真地說。

“嗯。”沈墨低下頭,微微彎起唇笑了笑。她開始有點相信,未來的生活會有一點美好存在了。

龔彪不想在這個時候提起沉重的話題,可是如果想要讓沈墨以後生活得更好,遠離過往的痛苦,有些話就不得不問,不得不說。

龔彪考慮了很久,才對沈墨說:“你今天去招待所,是去找你大爺了吧?他沒在那,是回老家去了嗎?”

沈墨臉上的笑容慢慢淡去了。她放下了手裏的筷子,平靜了一下情緒,才對龔彪說:“對。他兒子出事了,胳膊被人撅折了。”

龔彪興奮得想拍手,眼睛都亮了:“哈哈,這可真是老天開眼。這種老登,養出的兒子也不是什麽好東西,肯定是到處惹是生非的小王八蛋,被人整死也活該!”

沈墨搖搖頭:“他兒子的胳膊,是我弟和他朋友去撅折的。”

龔彪的笑容凝固在了臉上。他沒想到沈墨會這麽狠。不過再想想,這樣狠也是應該的,不然怎麽能對付得了那個老變态。

他想了想,明白了事情是怎麽回事:“你大爺本來還等着你去,知道他兒子出事了才回去的吧?”

他看了眼沈墨脖子上青紫交錯的淤痕,有點擔心:“你和他攤牌了?”

沈墨握緊了拳頭:“我想警告他,以後別再惹我。我已經受夠了像過去那樣。”

龔彪點點頭,又問她:“你去維多利亞上班也是為了多賺點錢,好能徹底擺脫他吧?”

“對。”沈墨深吸了一口氣,又平複了一下自己的情緒:“不想被人控制,自己必須要有錢才行。”

她受夠了被人掌控的感覺,她一定要能自己做主。她一定要有錢!

鍋裏的水開了。

龔彪夾了些肉下到了水裏。

他說:“那以後我就去送你上下班吧。第一免得你大爺去騷擾你,第二免得你遇到什麽危險。”

沈墨感覺有點不好意思,如果龔彪一直接送她,那學校和維多利亞裏的人都會知道她有男朋友了。感覺還是有點難為情。

沈墨有點糾結地婉拒:“沒事,葛經理手下很多看場的人,他們不會允許有人在維多利亞鬧事。”

龔彪笑了笑,說:“作為你的男朋友,接送你上下班不是應該的嗎?”龔彪想給自己早點落實一個名分。

沈墨沒想到龔彪是在這兒等着自己。一時不知道他說的接送她的理由是認真的,還是只為了落實他們的戀愛關系。

龔彪看沈墨不好意思了,也怕她誤會自己并不認真,又趕緊收起了不正經,認真地和沈墨說:“我是真的怕你出什麽事情。你大爺那個人,我看他一眼渾身都不舒服,總感覺這個人又陰又邪性。看他那個變态樣子,你想脫離他的控制,他能心甘嗎?你又動了他的兒子。我怕他會更狠地報複回來。這種老陰比,幹出什麽缺德事都不稀奇!”

龔彪說着,看鍋裏的肉已經煮好了,就給沈墨夾了一堆肉。

然後再接着說:“那個維多利亞,也不是什麽好地方。我自己工資全給你都可以,我們單位有食堂,我也有宿舍,生活上的東西也都發,每個月不花錢都行。但是我一個月工資可能都沒你一兩天賺得多,你要多賺錢,我也不能攔着你。可是那種地方什麽人都有,沒什麽好人。你是正經人,只想好好賺錢,可別人都不是好人,人家可不在乎錢是怎麽來的。”

龔彪說到這兒,就有點擔心:“你太單純了,就算你經歷比很多同齡人複雜,但你社會閱歷還是少。別太相信別人,那個葛經理,你以為他是好人嗎?好人能在那種地方當經理,那能鎮得住底下那幫不三不四的人。要是有人看上你了,你信不信他都能瞞着你拉皮條,直接把你賣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