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灼灼07

灼灼07

1

沒有人能一直開心,就像沒有哪條路是真正的坦途。這是很樸素的哲學道理。

但還是會讓人驚訝的,2025年7月13日,葉修退役了。

聞理瞥了眼沉默着做手指訓練的邱非,嘴巴裏的包子突然難以下咽。

其實這一天的隊長和平時沒什麽兩樣。

早上五點起床洗漱,去跑步,然後從街角那家超好吃的早餐店給他們和夏老板帶包子和豆漿,回筒子樓換上隊服,自己一個人吃早點。

六點半開始制定訓練計劃,到七點的時候,挨個房間喊他們起床,敲到最後一個,被不想起床的季茵用枕頭砸一下。

上午和大家一起訓練四個小時,下午又是四個小時。

吃飯的時候用ipad看第十賽季的對戰視頻,總結周五開會時可以用的重點。

只是很特別的,晚上固定的兩個小時訓練以後,隊長沒有像往常一樣加練或是去網游裏帶大家打本。

他收拾好桌面的材料,留下一句“我去睡了”,就回宿舍了。

才八點鐘,比平時早睡了四個小時。

他很悲傷,聞理敏銳地覺查到了這一點。

認識邱非這麽多年,聞理大概能猜到邱非的想法:好像白天醒着的時間短暫一點,這一天就會很快過去。

畢竟,葉神退役了。

在邱非的心裏,葉神是行業天花板和職業領路人的地位,他把他放得很高。

而某一天,這個人退出了這個行業。

“要不要安慰一下小隊長?”管宇問他。

早上看到消息的時候隊員們都在訓練,因為震驚和難過都停下了動作,邱非還提醒了兩次,讓大家專心。

但也許,被影響最大的人就是他了吧。

聞理搖了搖頭。

邱非不說,就是不想有人安慰。畢竟這一次,葉隊退役大概是真的再也不會回來了。

那天之後,邱非還是和往常一樣,披星戴月地帶着大家訓練。

很快,第十一賽季就開始了。

職業聯賽和挑戰賽的難度是極大的。如果說挑戰賽是五顆星的話,那職業聯賽大概就在二十顆星。當然,二十只是一個中位數,可以滑落到平平無奇的難度系數五,也可以波動到讓人畏懼的一百。

第十一賽季,常規賽第一輪,嘉世告負興欣,0-10,被橫掃。

職業聯賽與挑戰賽不同,每場賽後都是有采訪的,邱非讓隊員們先行離開,自己一個人去了。聞理不同意,但隊長不知道跟夏仲天說了什麽,夏老板和邱非交代了兩句,便領着他們回筒子樓繼續訓練了。

那場比賽的賽後采訪聞理看了,衆多的記者推攘着想把話筒塞到他的小隊長跟前,問的問題一個比一個嚴厲。

最狠的當屬最後一個——

邱隊,都說您是榮耀教科書葉修的徒弟,請問您今天輸給他帶出來的隊伍,是否說明了葉修看錯了人?

又或者是前面一個——

邱隊,您覺得今天嘉世的表現對得起曾經的三連冠水平嗎?還是說淪落到挑戰賽之後,嘉世已經不是嘉世了呢?

聚光燈下,剛成年的隊長穿着紅色的嘉世隊服,面色沉靜,很久沒有發言。許久,在記者不斷的追問下倒退了一步,然後緩慢地鞠躬。起身後,他接過話筒冷靜地說:“對不起。”

又允諾:“我們會努力。”

他們還是他們,邱非帶領的嘉世依舊不是豪門戰隊,選手的能力不是拔尖的,也沒有一個合格的公關部。

站在他們前面的,只有隊長。

其實,比賽前一天是邱非的生日,是值得慶賀的成人禮。但忙于備戰,便被他延期了。本來說好了打完比賽那個周末去吃蛋糕,可真正輸了比賽後,生日的主角沒有了過生日的心情,沒有再提。

聞理很發愁,但愁也沒有辦法,戰隊的成績就在那裏,他們這些從訓練營出來沒有打過聯賽的新兵還需要太多的磨砺,只能多練。

“要開心啊,小隊長。”

聞理看着屏幕上帥氣的神槍手,暗暗下了決心,繼續了訓練。

2

常規賽,嘉世連跪七局。

很糟糕的開局。

隊裏的魔劍士賈求真本就是個心态不好的人,在這種情況下更是崩潰地連訓練都無法繼續。

第七場比賽後,賈求真找到了邱非,理直氣壯地陳述了自己的想法:“我不想打比賽了。”

聞理正在和邱非一起回顧第七場對戰百花的團隊賽,聽到這樣的話,以為自己聽錯了,擡起了頭,問:“你說什麽?”

賈求真進來的時候沒有看到聞理,但他和聞理私下的關系還不錯,沒有忌諱,又重複了一次,“我說,我想回家了,或者換一個次級戰隊,不想打職業聯賽了。”

孩子賭氣一樣的話。

邱非放下了手中的筆記本,平和地注視着賈求真。

整個屋子都陷入了沉寂。

賈求真只覺得那束目光是如此的有力,好像要透過他的身體審視他的靈魂。

邱非站了起來,問他:“求真,你知道職業聯賽不能中途加人嗎?我們隊伍是沒有替補的,也就是說冬季休賽期之前你都必須要上場,不然嘉世只能退賽。”

賈求真頓了一下,很小聲地回答:“知道。”

“知道?”

聞理是真的生氣了,上前揪住了賈求真的衣服,“知道的話,你能說出這樣的話?”

“可是……”

聞理質問:“可是什麽可是?”

賈求真痛苦地拽緊了自己的拳頭,坦言:“可是……我真的打不下去了。”

聞理冷笑了一聲。

這一路走來,恐怕只有他最清楚他們付出了多少。

從嘉世訓練營到現在,邱非為了這條路沒有去微草,季茵是背着轉職從零開始的壓力,陳再夏和管宇放棄了學業,“媽/的。”聞理惡狠狠地罵了一句,桃花眼像是刀子一樣刮着眼前人,他是那麽憎惡他。

那張漂亮得像是藝術品的臉上出現了憤怒,就像是精美的花瓶有了裂痕,滿滿的,全是尖銳的瓷片。

聞理在隊伍裏一直是個粘合劑的角色,他可愛的時候像是塊軟糖,可以和任何人撒嬌,耐心地傾聽別人的話,你和他抱怨,他好像永遠都不會生氣。給人的一直是很正面的形象,但現在不是。

聞理憤怒、醜陋,像是一頭兇悍的母獅,在護衛自己的幼崽。

“賈求真你以為自己是誰啊,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你知不知道我們為了今天付出了多少,你知不知道隊長為了你的失誤道歉了多少次,他從來沒有怪過你一次,結果你/他/媽的輕飄飄來一句不打了!”

聞理盯着他,一字一頓地問:“你說的還是人話嗎?賈求真!”

“聞理。”邱非制止了聞理。

他神色嚴肅,看起來并沒有那麽生氣,只是不動神色地将聞理護在了身後,然後看向賈求真,邱非還在打量着這個一路和他一起從挑戰賽打上來的隊友,失望地問他,“你确定嗎?”

“我确定。”

不是沒有緣由的。

賈求真敬佩邱非,的确,挑戰賽的時候他對邱非有諸多怨言,可是當風波卷到他的面前時,邱非擋在了他的前面,他永遠記得。

這個少年,比他還要小兩歲。

可是他不得不退出了,從挑戰賽開始他的心理問題就非常嚴重,進入正式聯賽後更甚。他不得不接受自己是個拖累的事實,以至現在,他連訓練都緊張得手指打顫。晚上一閉眼就是他們第一場,嘉世VS興欣,0-10。

他不吃安眠藥睡不着覺,可就算是吃了藥,還是會被那個可怕的分數吓醒。

他找了醫生,但沒有用,他必須要回去接受專業的治療了。

賈求真看着邱非,語氣誠懇,“對不起,隊長。”

邱非沉沉地嘆了一口氣,詢問賈求真還能不能打比賽,賈求真搖了搖頭。

自那日起,嘉世的隊伍陷入了更難的絕境,哪怕上場的有六個,真正出場的也只有五個人,即使是團隊賽,第六人也從未真正地輪換。

保級。

這是嘉世剩下的五個人唯一的目标。

3

第十一賽季,嘉世陷入了更為嚴重的公關危機,從未有這樣一支隊伍,讓人失望再生希望,又狠狠地失望。

網絡上的罵戰越來越響亮,嘲諷和噓聲比之挑戰賽更甚。

哪怕是主場,嘉世本就不多的支持者也不見了。

一路走低的分數有如魔咒,有人說如此的嘉世還不如從未在挑戰賽勝出。

嘉世的常規賽積分一直在被淘汰的邊緣,他們努力地靠個人賽和擂臺賽在得分,團隊賽先天得比別的隊伍少一人,更是難上加難,2025年的下半年嘉世幾乎沒有贏過一場比賽。

冬季休賽期到來前嘉世總積分89,排名第16。

苛刻的比賽環境讓隊內的五個人壓力更大,如此看挑戰賽,算是輕松至極。從十一月份開始,邱非患上了嚴重的偏頭疼,他開始常備止疼片,但偶爾還是會在比賽過程中發病,這影響到了他的操作。于是,冬季休賽期開始他便去醫院打了一針偏頭疼單抗。

從醫院出來的時候他接到了聞理的電話。

聞理的聲音帶着喜悅,他們從十月底就開始尋找新的隊友,但一直沒有合适的人選。

不過現在似乎有了眉目。

“小隊長,來廣州,藍雨訓練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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