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1

一覺醒來我成了毛茸茸-Krisen/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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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城的冬天天黑得總是格外的早。

不過傍晚五點,原本絢爛在天邊的晚霞便逐漸淡了下去,轉而被漸漸蔓延開的夜幕所覆蓋。

時綿莫約是在這天下午五點被一通電話給吵醒的。

半夢半醒地接了電話,時綿下意識地“喂”了一聲。

她話裏的倦意綿長,話音懶散裏還帶着微微的啞。

明顯就是剛睡醒的聲兒。

電話那頭的人在察覺到這點後,聯想到時綿向來不太規律的作息,瞬間沉默了會。

就聽女人無奈地嘆了口氣:“眠大,你剛不會還在睡覺吧?”

是自家編輯初陽的聲音。

在意識到這點後,時綿這才勉強提起了幾分精神。

接連好幾天這般不規律的颠倒性作息時間,讓此刻的時綿不由得有些許頭疼。

撐着昏沉沉的腦袋勉強從床上坐起,時綿餘光瞥見窗外已經黑了。

那暗淡的天幕像極了淩晨三四點的天空。

再低頭一看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時間——

17:16。

得。

她這次居然一次性睡了十多個小時嗎?

“說吧,你昨天幾點睡的?”電話那邊的女人攜着幾分興師問罪的語氣問時綿。

察覺到對方話裏不着痕跡的關切,時綿笑着打着馬虎眼地反問:“嗯……或許你見過淩晨四點鐘的Z城嗎?”

時綿的話似問非問,反而還夾着隐隐的——

嘚瑟?

在意識到這點後,初陽莫名被噎了下,她面無表情地敷衍:“牛啊牛啊——”

不過半秒,初陽又難免操着老媽子心地翻臉訓道:“大半夜不睡覺,你是想上天嗎時綿?”

說這話的時候,女人連音調都不自覺地擡了八度。

初陽其實還挺少連名帶姓地喊時綿的名字的,除非被時綿惹生氣了。

平時私下心情好的時候,初陽會喊她“綿綿”,公事公辦的時候則會習慣性地叫她“眠大”。

覺察到初陽語調裏的怒氣後,時綿很識相地趕在她發作的前一秒及時認慫:“別那麽兇嘛陽陽!”

雖是服軟,可時綿還是沒忍住為自己狡辯幾句:“可誰讓我的靈感女神是個夜貓子呢?”

初陽身為編輯,自然是知道靈感對一個作者來說有對重要。

她當然知道熬夜碼字是這個行業裏許多作者的常态。

雖是業內常見的事,別人她也管不着,可對于已經被她當成好友的時綿,初陽實在是沒法撒手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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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綿剛開始寫文的時候就認識了初陽。

高中畢業那會,填完志願後的時綿宅家閑着沒事幹,便撿起了自己上學期間保留的摸魚愛好——寫小說。

想着長篇可能一時半會沒那個耐性寫下去,時綿便嘗試起了雜志短篇投稿。

幸運的是,時綿當時花了半個多月才寫完的處女作稿件被那會DA出版社旗下的新人編輯初陽一眼看中了。

時綿因此加上了初陽的企鵝工作號。

再後來,随着時綿投稿的稿件漸多,兩人私交漸長,自然而然地加上了微信。

說起來時綿寫長篇也是被初陽忽悠着去的。

随着DA出版社勢力的日益擴大,當時的主編惦記上了互聯網這塊香饽饽,與高層商讨一番後決定試開DA同名的小說網站擴展網文市場,嘗試線上與線下共同經營。

網站初建急缺作者,時綿就是那會被初陽拉進的網文的坑。

而時綿這一寫,便是四年。

如今的DA日益壯大,在互聯網網文界有了一席之地,而時綿也借着DA的平臺,接連出版了三四本暢銷懸疑小說。

可以說時綿是随着DA一塊成長起來的。

至于初陽今日這通電話的本意是來邀請時綿參加DA文學城四周年的年終晚會的,可哪知電話一接通,她就被時綿的混亂作息給頭疼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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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初陽犯愁地“啧”了聲,她不滿道:“那你就不能把你的靈感先簡略的記錄一下,等醒來再寫嗎眠石太太?”

眠石是時綿的筆名。

“那不行的!”時綿不帶半點猶豫的秒拒。

繼而初陽就聽她振振有詞地反駁:“等醒來再寫,那我就沒有靈光乍現時候的那股沖勁了,而且寫出來的東西也沒那味了嘛!”

“……說不過你。”

第n次勸人姑娘健康作息無果後,初陽只好作罷,轉而向時綿傳達了下晚會的事,時綿很乖巧地應下了。

不過臨挂電話前,初陽又惦記上了時綿的臭作息,不覺沒好氣道:“那你可得悠着點哦,別哪天突然就猝死了啊眠石太太。”

“噫——”

“你是在咒我嗎?”

“你好惡毒哦初陽編編。”

時綿話裏帶笑的,嘴上仍是說笑般的跑着火車:“那你可得當心點哦,畢竟我的微信置頂可是你,要是哪天我忽然猝死了,警察的第一通電話肯定是打給你的。”

時綿話音剛落,初陽這才意識到自己方才那番話的不妥之處。

她連連“呸”了好幾聲,氣急敗壞地:“你可閉嘴吧時綿!說什麽晦氣事呢!我可不想給你收屍!你還是趕緊給我改改你的垃圾作息吧!”

随後,初陽也不給時綿一點反應的機會,話一說完就怒氣沖沖地挂了電話。

“呃……”

時綿有點懵地看着突然暗下去的手機屏幕。

她這是又惹初陽生氣了?

時綿懊惱地“嗷”了聲,而後連忙給初陽的私人微信連發了好幾個賣萌讨好的表情包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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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把初陽給哄好了,時綿這才調出了自己的word,修了修今早靈感迸發而激情寫的一萬字更新。

檢查一遍邏輯和需要填補的細節後,時綿如釋重負般地把存稿放進了存稿箱裏,随手設了個晚上八點的時間更新。

等時綿做完這些,恍覺外面的天已經徹底黑了。

屋內做擺設的時鐘“嗒嗒嗒”地在牆上走着圈。

此時已七點了。

摸魚肝了會游戲,直到時綿聽見安靜的室內忽然傳來一聲微妙的聲響。

呃。

始作俑者是她的肚子。

時綿這才記起自己似乎快一天沒吃飯了。

所以今晚吃點什麽呢?

她又不會做飯。

家裏的最後一包泡面好像還被她今天淩晨激情碼字的時候給幹掉了……

正這麽想着,時綿的手先思緒一步的,率先點開了某外賣軟件。

五分鐘後。

饑腸辘辘的時綿表示她實在是餓得等不起那長達半個多小時的配送時間了,轉而麻溜的換了身衣服出了家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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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綿所在的清茗小區的門口有一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中型便利連鎖店。

她依稀記得他們家的關東煮味道還不錯。

不過也不知道是不是時綿的錯覺。

當她穿着厚厚的羽絨服走到小區門口的時候,好像是聽到了一陣若隐若現的、有些像是救護車的警報聲?

然而張望一圈,也沒發現哪有救護車開過。

可能錯覺吧?

起初時綿也沒把這個小插曲放在心上,直到她路過便利店內的果蔬攤時,恰好聽到兩個中年女人正小聲讨論這事。

“你看到剛才開過去的那救護車沒?”

“看到了,到底出啥事了啊?”

“就咱們後面那幢樓的李嬸啊!隔壁王嬸剛才想去找李嬸一塊跳廣場舞來着。”

“可哪知道啊,王嬸在外面喊了李嬸半天也沒見人回應,反而是他們家的那兩只貓狗又是抓門板又是嚎的鬧得歡騰。”

“王嬸就很奇怪啊,難道李嬸不在家嗎?”

“正好李嬸家門沒鎖,王嬸後來一開門吧,就發現李嬸躺地上了,手裏還提着個菜籃子,這給王嬸吓得趕緊讓她兒子叫了救護車過來。”

“也不知道李嬸怎麽就突然倒了……”

說到這,兩位中年女人又是一陣唏噓。

時綿不動聲色地在他們邊上挑了幾個蘋果,然後聽另一個女人問:“那李嬸她家裏人知道了嗎?”

“王嬸讓她兒子通知了,說是都已經在路上了!”

“哦……”八卦的女人沉默了一會,而後像是想起什麽似的,又和邊上的女人輕聲咬起了耳朵。

“欸你說李嬸的兒子和女兒可真有意思,先不說一年也就春節回來一趟吧……知道自己沒空陪李嬸,跟商量好了似的,兒子買了只狗,女兒買了只貓給老人家養……”

……

只言片語間,時綿便明白剛才聽到的救護車聲不是她的幻覺。

不過嘛——

李嬸?

王嬸?

這兩位時綿通通都不認識。

時綿是四個月前才搬到這所小區的。

那會她大學畢業沒多久,原本是找了份和她專業有關的工作的。

當時為了上下班方便,她還特地在公司周邊找了這麽一間房子租下。

可哪知道不過一個月,時綿甚至都還沒幹到轉正,就被老板告知公司運營出了問題,要倒閉了。

但好在老板并沒有拖欠他們工資,該給的都給了。

發工資那天,辛辛苦苦忙碌了一個月的時綿看着那會工資卡裏為數不多的工資,發現好像還沒自己先前業餘碼字一周賺得多?

時綿:?

所以她忙碌了一個月是為了什麽?

體驗生活嗎?

也是這事,讓時綿後來堅定了全職碼字的決心。

而身為一個網瘾少女,自全職後,時綿出門的次數更是屈指可數。

去的最多的地方還是小區的快遞點,就更別說去認識周邊的住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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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便利店裏挑了點水果,又拿了五桶不同口味的泡面作儲備糧後,時綿最後還在收銀臺點了份關東煮和飯團。

待店員把一切都準備好,時綿便在進門左拐處的休息區随便找了個位置坐下了。

在蕭瑟的冬天,有什麽是比來一份暖呼呼的關東煮更讓人快樂的事呢?

時綿特別喜歡他們家的牛肉丸和白蘿蔔。

前者一口咬下去就會爆汁,後者一點土味都沒有、非常鮮甜。

時綿吃得正歡時,餘光忽而瞥見窗外路過一只狗。

那狗的毛色雪白,脖子上還帶了個紅色的項圈,一看就是這附近人家養的狗。

它走起路來身上的長毛都跟着一顫一顫的。

時綿看見它的第一眼,它還有點喪氣地垂着小耳朵,乍一看像極了一只毛茸茸的海豹。

店裏的玻璃門是透明的。

時綿覺得店裏有點悶才挑了個帶窗的地坐下。

大概是隔着窗聞到香味了。

那只薩摩耶在經過時綿邊上的時候,突然在她窗外站住不動了。

一人一狗隔着窗對視良久。

那家夥當着時綿的面,突地就坐下不走了。

它隔牆歪頭搖着尾巴看向時綿,而後有點憨地朝她吐了吐舌頭,笑的可愛。

時綿就看它巴眨着眼睛,一會看看她,一會又讨好地搖搖尾巴看看她手裏的牛丸。

暗示意味非常明顯。

“……”

還挺精明的這狗。

時綿啞然失笑。

她倒是想給它吃,但畢竟是別人家的狗,她瞎喂也不太好。

不過它主人去哪了?

時綿出神地拿着還有兩顆牛丸的簽子,隔牆在薩摩面前一下沒一下地晃悠。

就見那狗的目光灼灼,一直盯着她手裏頭的吃的看。

數秒後。

察覺到時綿在故意逗它玩,它便不願再笑了,反而有些委屈的趴在地上。

它耷拉着尾巴,低低地支吾了兩聲。

可眼神卻一直直勾勾的落在那顆牛丸上。

眼裏明晃晃的寫着“想吃”二字。

怪可憐又可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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