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暗洗白
暗洗白
“師弟啊,這可是你要來的,可要聽話啊。”淩白白一手提着公案袋,裏面裝着各種探案所需的資料和裝備,“畢竟我是調研的主部。”
自從無妄殿上忘塵仙尊應允淩白白主查白桃中毒受害一案,整個仙陽派就炸開了鍋,紛紛議論着兇手怎麽可以去探案嗎?這不是大水沖了龍王廟、送盜入賊窩嗎?生怕對方找不到機會洗白是吧?
淩白白一臉平靜,心想欲打他人臉,必要先磨刀的道理,現在還不到時候呢。
“………”徐有卿不語,看神情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淩白白縱使心裏一萬個不願意理他,但想到白桃,又一想他只是關心白桃的安危才跟随至此,心裏微微動容。
徐有卿一定是很喜歡白桃吧,到真是只要關于她,一絲一毫都要徹底了解,才會讓他覺得穩妥。
這倒也是,原著中徐有卿就是這樣,明明很喜歡,在背後為自己喜歡的人默默做盡一切,但到了自己喜歡的人面前,卻連一句喜歡也說不出口。
何其卑微啊,淩白白心想。
“師弟。”淩白白道。
“?”徐有卿望向她,面帶防備,不語。
“沒什麽。”知道沒人理你,所以理理你而已。
“……”徐有卿一臉鄙視。
“……”
.
事發之後,白桃所吃的糕點第一時間就被白蓮仙尊試過毒,但除了白桃咬過的那一塊,其他的都沒有毒。
Advertisement
既然要查案,那就要從源頭查起,淩白白來到當日所在的食堂廚房,将當日做茉莉花糕所剩下的材料全部都檢查試吃了一遍,卻發現根本沒有任何問題。
排除在食材上做手腳的可能,那麽很可能就是在成品上毒了,淩白白心想。接下來所要探查的則是人手,很有可能就是有人在成品做完之後私自往糕點裏下藥,以至于食物中毒。
但這人,為什麽只在一塊糕點裏下毒?他是怎麽才能确保白桃一定會吃那塊糕點呢?
按照仙陽派衆人的理解,就是淩白白和白桃同門的這兩年,對她已經有所熟悉了,所以自然知道白桃通常吃東西會拿哪一塊,這也為淩白白再次加上了一層罪名,被黑到極致。
但淩白白自己清楚,這根本就是胡說八道,她剛穿來這裏,怎麽會知道白桃的這些小習慣;而且人一般都更關注自己,如果不是心細到極處或對那人別有情感,通常是了解不到這麽細的。
真要這麽說的話,徐有卿下毒的可能性還更大。
但是,那人躲在暗處,心思又極其細密周折,該怎麽才能把這人從暗處揪出來呢?
夜晚,淩白白坐于房內,勞累了一天的她已經很累了,但是找不出兇手她不甘心睡覺。
小寧這時端着一碗甜涼粉走進了淩白白所住的榮閣,“小姐今天為了線索勞累了一天了,吃完甜涼粉休息休息吧。”
淩白白本想就這樣接過,但不知道想到了什麽,伸出的手頓了一下,但最終還是接了過來,笑道:“小寧?”
“嗯?小姐有什麽事嗎?”
“你覺得是我做的嗎?”
小寧搖了搖頭。
淩白白笑着把甜涼粉放在桌上,道:“你怎麽就這麽确定?當日白師妹确實是吃了我做的糕點中毒的。”
小寧低着頭,道:“小寧愚笨,雖不知道為何緣由,但我依舊記得小姐當時做糕點的那股認真勁兒,天下不會再有第二個人會有這般心意了。”
“不,你不愚笨。”淩白白笑道,“能記得我這份心意的人不多,你是其中一個,能從細微處見真情,這是你與生俱來的福氣。”
“謝謝小姐誇獎。”小寧似是從來沒這樣被人誇獎過,臉有些紅,“明日還要繼續查找線索,小姐早些休息吧。”
“嗯。”淩白白應道。
小寧走後,淩白白從房裏摸出一根試毒的銀針,将其插入那碗甜涼粉裏。
如果說真的要在成品裏下毒,那也應該是知道她做了這件事的人才行,小寧是目睹了這整個過程的人,她确實是最大的嫌疑人。
最初沖動激揚的情感已然過去,只剩下如石灰岩一般冰冷堅固的理智,淩白白思前想後,最終還是懷疑到這上面來了。
過了一會兒,淩白白将銀針取出來看,銀針沒有變黑。
“看來你也開始懷疑了嗎?”
淩白白一看,只見雪緣不知何時已經離開了淩白白的識海,正趴在裝甜涼粉的碗旁看她。
“猜測而已,看結果我現在覺得應該不是小寧,她沒有這麽做的理由,而且小寧是真的很關心我。”淩白白看着那碗甜涼粉,“她應該只是來給我送碗甜涼粉的。”
“你的行為也毫無理由啊。”雪緣冷靜道,“你為什麽要測她送的這碗吃食有沒有毒?她沒有理由和必要這樣做啊?你這豈不是多此一舉?”
淩白白堅定道:“我沒有多此一舉。”
“?”
“萬一徐有卿那家夥想要以毒還毒私下毒死我呢?”
“……你這是承認毒是你下的了嗎?”
“沒有,只是我知道在我找到兇手和确實證據之前,徐有卿堅定的認為我才是兇手,現在仙陽派的忘塵師尊又派我查案,是個人都能看出這其中的不公平,我實在是害怕有人會忍不住……”
此時的有人站在門外:“………”
淩白白閉上眼,呼了口氣,端起甜涼粉喝了一口,覺得味道爽口清甜,便也給雪緣分享了點,道:“我們明天再去看一次白桃吧,既然排除了小寧,那麽目前也無其他人事線索可以尋找,到不如再去現場看看,看能不能再找出什麽,也問問當事人的具體感受。”
雪緣點了點頭,想到什麽,問:“不帶上徐有卿?”
淩白白這時已經将整碗甜涼粉喝完,躺在了床上,她拉起被子蓋住,神情有點憂郁,道:“白桃出事的那時候,他當時的表情……我感覺他當時就想撕了我!可吓人了!!……不過他也是真的很喜歡白桃吧,這次想來參與查案的人經過事理司的批準都可以,事理司也不算難過,但卻沒有幾個人肯來。”
“他那麽喜歡白桃,之前就一直對我到了幾乎忍無可忍的地步,還一再來警告,我不小心傷害到了他的心上人,他心裏想必也是疼痛難忍的,我雖不是故意,但也确實是被當槍使了,還是很抱歉的。”
雪緣靠在淩白白腦袋旁,靜靜聽淩白白說着。
“相愛的人就該在一起,我想可不可以在這次事件中借機讓他和白師妹互相認清彼此的心意,有情人終成眷屬也是好嘛。”
雪緣忽然明白了什麽:“那你其實一開始就打算……”
“噓。”淩白白将一根手指舉在嘴旁,眼睛亮晶晶的,“這是明天的事,明天再說。”
淩白白說完,便熄了燈,安然睡下,雪緣也進入到淩白白的識海中,陷入沉眠。
四周靜寂,此時只有徐有卿一人站在榮閣門外,他拳頭握的十分緊,手背青筋爆起,臉上神色渾然如一團墨雲,內裏驚濤駭浪。
他最終還是離開了榮閣,來到了仙陽派的後山林。
在無人的深夜,徐有卿獨自一人在森林裏飛奔,他明明可以用法術,但不知為何就是沒有用,純靠本身的力氣,似乎每多奔走一步,他心裏那種不知道該如何形容的怪異感受便會減少一分。
他一開始就不相信淩白白,也确實如淩白白所說是為了白桃才一起參與查案;此次施了隐身術在門外偷聽也是為了能夠獲得相關線索,卻沒想到聽到了這些。
她為什麽會說到這些?為何會突然有這種變化?
不知飛奔了多久,徐有卿終于感受到一絲疲累,停在一顆百年老樹前,一拳砸在樹上!
不可能……
不可能!
根本就不可能!!
“她一定是想蠱惑我………”徐有卿低吼着,一邊使勁砸樹,“她肯定又在想什麽新招數………”
他根本就不承認,也不想承認,這怎麽可能?!
淩白白是什麽人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她做的那些事他也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她怎麽可能在、在一夜之間就有如此大的轉變………
巨樹十分繁茂,每砸一下,都有許多樹葉飄落下來,它們紛紛落在徐有卿的身上,徐有卿身上被落了一身枯葉一身灰塵的,可他卻渾然不知一般,繼續發瘋一般砸樹。
直到自己的雙手被砸破了皮,血漸漸滲出來,順着手腕滴滴流下,疼痛越來越明顯,直到再也忍不住,徐有卿才慢慢停下來。
他仿佛憤怒到極致卻無法得到發洩的雄獅,只能無用的拿大自然的事物洩氣,可憐又可悲,卻怎麽也填不滿心裏空虛,最終洩氣般向後靠坐在樹旁。
他無望的看向天空,皎皎明月懸挂于天空,有人說,月亮代表一個人對遠方親人或愛人的思念。
相思憶明月,可知你我眼中的明月是否都是同一輪?
徐有卿閉上眼,多年前的一幕湧入腦海,他仿佛又回到了十多年前的那個深黑的夜晚,那晚下着狂風大雨,他像一條被衆人欺辱的賤狗一般靠在路上的一座房子旁,身上全是各種各樣的傷,饑餓使得他骨瘦如柴,沒有一個人願意給他一點吃的,他餓得幾乎走不動路,所以便只能靠在別人家的屋檐下。
路上行人腳步匆匆,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這個蜷縮在角落裏,即将死亡的極度弱者。
就要這麽死了嗎?
小徐苦笑一下,心想真可笑。
沒有人會像他這麽可笑了,明明都到了這個境地了,明明都快要餓死了,還要為那可憐的自尊和不值得一提的自由而拼搏,是何等的可笑。
小徐閉上眼,要說遺憾的話,肯定是有的,他是一個沒有未來的人,可他又想擁有一個光明至極的未來。
小徐心想這應該是自己的最後一夜了,他勉強發出聲音,卻在心裏默默道:如果的話,如果有人可以給他一點幫助,即使只是一點點,他也願意傾盡自己此生所有,只為這一人。
我怕這一生渾渾噩噩,直到生命盡頭都想不起來這一生有什麽值得回憶的事情,所以想要有所寄托和陪伴,寄托我對于生的希望,讓我有勇氣去塑造一個未來。
小徐這樣想着,他明白自己這個想法有多可笑和可悲,不過幸運的是,他遇到了。
有一位跟她年紀相仿的十五六歲的姑娘在他面前放下一把油紙傘,手中亮着一團掌心焰,這時候雨已經逐漸變小,她的樣貌在明明滅滅的光火下顯得溫暖深邃,使得小徐為之心中一動。
她蹲下身,将油紙傘傾斜向小徐,避免他被雨水打擊,雖然這幾乎無事于補,因為他身上已經濕透了,傷口遇水化膿,許多已經潰爛了,看起來就令人毛骨悚然;姑娘盯着他看了很久,似乎在思考救他會不會有什麽風險,但小徐蓬頭垢面的,他心想自己這個樣子她應該認不出自己。
“我拉你一下,你會痛嗎?”姑娘問他。
小徐喉嚨幹渴,說不出話,但他還是極力想要給姑娘一個回應。
姑娘面色憂郁,想了想,将油紙傘放下,還是走了。
小徐在心裏苦笑了一下,果然………
不過她至少給了自己一把傘,還是謝謝她了………
“你傷很重,這裏太濕了,我剛買了些藥物和食物,要不我先帶你去一個能避雨的房屋歇歇吧。”姑娘不知何時又回來了,手裏還提着一堆東西。
原來………
小徐心裏驀地升起一股熱流,如同落入冰原的人尋找到了可以唯一救命取暖的火種,只能用眼神表達謝意。
姑娘有些沉默,想了想,道:“我背你走吧,你也不要嫌棄我,如果很疼的話………”
小徐知道她想說什麽,即使渾身沒力氣,也想盡力擡起手示意沒關系。
“那也請忍着,畢竟你不忍着就只有死了。”
小徐:“……”
後來他被這位姑娘成功救治,再後來他來到仙陽派,認識到了白桃,在機緣下才知道她就是當年救自己的那位姑娘。
徐有卿睜開眼,關于幾年前的回憶一下子停止,往事深入骨髓,怎樣也無法忘記那人,也就無法放下現在的白桃。
他從懷裏掏出一樣東西,那是一塊繡着桃花的素白手絹,手藝精巧,觸感柔軟。
那是她當年留下的唯一的東西了。
與此同時,靜閣內,小寧跪坐在地,将近期以來的相關事物一一報告給白桃,白桃聽完,咬了咬牙,命令小寧退下去了。
小寧退下去後,白桃深呼吸了一口氣,再緩緩呼出,以平複內心的郁氣和燥意。
“徐有卿那個家夥,簡直就是個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