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這個世界上每一個人都是獨特的，活着的也好，死去的也罷，無論肌膚，容貌，性格都是獨一無二的，然而他相信自己比這些獨特的人更獨特，不止出于外在，也不止出于內在。
蘇寧這一拳力氣極大，像是一個常隐于深山的不世高手，一拳揮下，竟然打得冷哲直接摔倒在地。冷哲一張開嘴唇便溢出一條鮮紅色的血液。
自己從來不是一個好脾氣的人，蘇寧心裏清楚，而冷哲也很清楚。他以為冷哲會避開，他絕對有能力避開，可他就像一個反應遲鈍完全沒有運動神經的人一樣，任由蘇寧這一拳無所忌憚地打來。
“你幹什麽！”顧佳大叫，她沒想到蘇寧竟然會當街出手，和一個市井混混一樣，完全配不上他那身一眼看去便知道十分昂貴的紳士衣裝。
蘇寧短暫的沖動過後，理智又重占領高地，一臉迷茫地看着自己的手，又看向正扶着冷哲一臉憤怒盯着他喝問的顧佳，終于沉聲，“我不是故意的……”
“痛快些了麽？”冷哲擦拭着嘴角，下嘴唇明顯地腫厚了起來，“我不明白，你以前不是這樣的，這兩年你變化很大，大得我快認不出你了。”
“是，你當然不明白，你當然不知道我已經不是我了。”這個世界上白癡的人那麽多，你又何嘗不是其中的一個？
“你到底在說什麽？”冷哲坐在地上，曲着右腿，把右邊的胳膊搭在膝蓋上。
蘇寧看了一眼顧佳，再看向冷哲，“總之，我不會讓步。”
蘇寧搖搖頭，從那件黑色大衣內取出一支“紅河道”放在嘴裏，随後又取出一個刻滿精致銀色紋飾的“Zippo”點上，只是點火時蘇寧的右手一直在抖，幾次都對不準煙頭。
顧佳扶起冷哲，取出餐巾紙，本想替冷哲擦掉血跡，卻被冷哲拒絕，說這一拳就是為了能讓蘇寧痛快些的。
“你們認識很久了嗎？”顧佳注意到兩個男人之間的默契，從他們的對話裏聽得出他們的關系不那麽簡單。
“挺久了，蘇寧是陪我從小玩到大的鄰居。”冷哲平淡地說。
天冷得很，路人們都不願意多停留一會兒去好奇一番那兩男一女間的事情，不少瞥了一眼的人都搖搖頭大步不停地離去。
“冷哲，先去我家醫院吧。”蘇寧吐出一個煙圈，長長地深吸了一口冷到鼻子發酸的空氣。
“好。”冷哲沒有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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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佳很奇怪，男人之間的友誼都是打出來的嗎？
冷哲見顧佳沒動，補充了一句：“放心吧，蘇寧只是一時生氣。”
“我喜歡幹脆，我家的醫院流程快，效率高，所以那次你暈倒後冷哲才會放心把你交給我。”蘇寧拉開車門看着顧佳，也補充了一句。
“真搞不懂你們男人，說打就打，說和好就和好。”顧佳無奈地說道，跟着冷哲一起坐了進去，她不放心，萬一這兩人又打起來怎麽辦？還是跟着吧。
……
冷哲在醫院裏上藥，顧佳坐在門口等着，而蘇寧坐在一間辦公室的椅子上正透過那蜂巢般的透明落地窗看向外面燈光散射的街道，底下車來車往，街燈下盡是圓臺型落下的光柱。
“我是不是又沖動了？”蘇寧一蹬地板，椅子下的輪子便咕嚕一聲朝前轉去，直到蘇寧一轉椅子兩腳擱在糯米色的地臺上才恰好停住。
夜靜得很。
“你說的對，下次我會注意的。你說……要讓她知道你的存在嗎？”蘇寧伸手關掉屋內的燈，又看向天空中近圓的月亮，對着無人在前的透明玻璃自言自語。
“會有時機的吧。”
……
顧佳回到寝室的時候已快到門禁的點了，只能匆匆忙忙跑向宿舍，所幸寝室樓近，又是一樓，顧佳趁樓底阿姨不注意，幾個大步沒入阿姨注意不到的樓層陰影裏。
“我回來了。”顧佳拍着胸腹，還好沒被阿姨抓住，不然肯定要問東問西地問好一會兒。
“回來啦。”兩個聲音同時響起。
只見馮賽賽端坐着用食指上推着一副黑色眼鏡框的架子，一臉嚴肅表情，像是一個詢問犯錯學生的職業教師。而胡小枝則是右手搭在椅子靠背上，腦袋耷拉在手掌上，一臉郁悶地看向踏進門來的顧佳。
“你們……怎麽了？這麽看我？”顧佳迅速地低着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褲子，還是那套低仿阿迪達斯，上面好像也沒有染上什麽特別的東西。
【哦——親愛的小公主，忘了跟你說了，你出門的時候，這兩個可愛的小姑娘一直在跟蹤你哦，嘿嘿！】天蛇出現，披着金光，昂着腦袋，露着小角，眉心一點豔紅。
天蛇的話就像是晴天霹靂一樣打在顧佳的心頭，“該死的蟲子，你知道怎麽不早跟我說！”
她瞞着胡小枝就是怕胡小枝起疑心，現在倒好，她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個偷情的小三被原配抓了一個現形，而且還有理也說不清，如果真沒什麽的話她之前為什麽要支支唔唔地不肯說是和冷哲出去呢？
“顧姐啊顧姐，小枝姐今天郁悶一天了，還以為你晚上也不回來了。”馮賽賽推着鏡框，俨然一副偵探般的表情。
“怎……怎麽會？”顧佳裝作什麽也不知道。
“顧佳啊，你是不是和冷哲去約會啦？”胡小枝耷拉着腦袋，嘟着嘴巴，語氣消極。
顧佳知道不能說不是了，她們一定看到自己和冷哲上車了，只能故作驚訝，“你……怎麽知道的？”
語氣小心翼翼，明明自己也心虛，卻又帶着些不滿。
“我也不滿你，你出門前一驚一乍的，出門時又那麽鬼鬼祟祟，我們好奇就偷偷跟在了後面。”胡小枝如實道來。
還沒等顧佳說話，胡小枝的聲音又大了些，“我知道我們跟蹤你不好，可你不也一樣什麽都不告訴我嗎？如果你告訴我你也喜歡冷哲我不介意，可我不喜歡你這樣瞞着我私下偷偷去和冷哲約會，會不會太沒義氣了？”
你明明說冷哲是屬于我的，你明明說你才不會喜歡冷哲，你明明比誰都鼓勵我去追求冷哲，為什麽還要偷偷瞞着我去和冷哲約會？
如果只是普通的朋友關系也就算了，可是顧佳明明知道冷哲是有可能喜歡她的！今天冷哲穿着一身帥氣的黑色風衣，連三年都沒特別打理過的頭發也專門做了染燙！胡小枝關注了冷哲三年，他從來沒有這樣過！
一個男的能為一個女的做自我改變，真的只是普通朋友關系嗎？
她知道冷哲不屬于任何人，只是如果你也喜歡他直說就好了呀，大家公平競争，為什麽還要你瞞我瞞呢？
“你聽我說，不是你想得那樣的，我和冷哲真的只是普通朋友！”她該怎麽說，她覺得自己都不能相信自己說的話了，像是被逼到牆角的兔子，無助地看着一步步靠近的獵人。
普通朋友？冷哲被蘇寧打的那一拳歷歷在目，她又不是傻子，哪怕兩邊誰也沒提起她顧佳這個人，可也能清楚地體會到蘇寧是因為什麽而打的冷哲，只是她一直選擇逃避這個問題！她不願意相信這個現實，更不願意去接受！
顧佳現在腦袋裏亂哄哄一片，他給自己夾菜的場景，他給自己帶圍巾的場景……一大堆無比溫馨的畫面令她應接不暇，這些畫面就如同潮浪一般一波疊着一波，她發現自己失去了辯解的能力，她好像真得——背叛了。
“真的……只是普通朋友關系嗎？”胡小枝的眼裏浮出了眼淚，她認認真真地再一次問着，“真的嗎？如果你說是真的，我便相信你。”
真的嗎？真的嗎？
自己第一個心動的是蘇寧吧！對！是蘇寧！我怎麽會喜歡冷哲呢！這個冰山一樣的男人，明明是個富二代卻摳門的像一個乞丐，大搖大擺地花着她的錢，理直氣壯地要她出錢請客。沒錯，她顧佳怎麽會喜歡這樣的人呢！
真的吧……真的吧！
顧佳泯着嘴，也許這才是最好的結果，她本來就不屬于這個世界，她沒有權力去争奪屬于他們之間的感情！她只是一個外來者，一個已經死去的人！
嘴角不停地顫動，那一瞬間她想過太多的事情，一切的一切似乎變得清晰起來，她真的有理由可以說服自己說出那兩個字來。
“真的。”顧佳重重地點了一下頭。
胡小枝突然吐了一口氣，破涕為笑。她說我就知道我的好姐妹是不會背叛我的，她說我就知道一定是我們想多了，她說她一定會追到冷哲的……
莫名得胸口一痛，就像是胸口貼着堵漏的創口貼忽得被自己用力地撕下，于是整個人如同被放走氣的皮球，然後極力地想彌補這個缺口，于是取來一堆鋒利的釘子，帶着疼痛極力彌補着破了的口子。
顧佳全身一軟，雙手扶着上床的扶梯，無力地說道：“很困，我先睡了。”
蓋上被子，記憶裏浮現的盡是今日的種種。
是啊……我怎麽會喜歡這樣的男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