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那什麽,天氣有點冷……”
顧彌幹巴巴地解釋,忽視一大屋子人詭異的目光,直直沖進卧室帶上門,卡了半天之後才捂着臉在原地蹦了兩圈,無聲尖叫好大一會兒,終于慢慢緩過來。
客廳裏的顧爸爸和顧媽媽面面相觑,若有所思,顧杉辰和小白互相剝着橘子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
換完衣服,顧彌提着随或的長外套,滿面愁容。
等會兒出去該如何解釋?她只是去了趟前男友家,回來身上就多了件前男友的衣裳,知情的人要怎麽想?
親媽肯定會問她是不是和前男友複合了,就算沒複合,估計離複合的地步也不遠了。
顧彌把臉埋進枕頭裏哀嘆,後悔得恨不能先抱頭哐哐撞兩分鐘的牆。
她正在屋裏做深呼吸,絞盡腦汁找理由,卧室門忽然被敲響。
“小彌,快出來,小傅來了,出來打個招呼。”
顧彌神思一頓,詫異臉,揚聲問:“媽,你說誰來了?”
“小傅,你師哥,他來了。”顧媽媽說,“你躲屋子裏算怎麽回事?太不禮貌了,給我出來招呼客人去!”
顧彌再也顧不得前男友的衣裳了,把外套往床上一扔,撲騰撲騰地拉開門,探頭探腦朝客廳看去,很快找到眼熟那人。
高個兒的男人穿着整齊,頭發也打理得清爽,氣質溫潤似水。
“傅老大!”顧彌驚喜,“你怎麽突然來了?我看館裏行程表上不是說你們最近在國外比賽呢嗎?”
“說了多少遍叫師哥……”顧媽媽不厭其煩糾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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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彌置若罔聞,顧媽媽也放棄了,招呼着傅難言坐下。
傅難言比量了一下顧彌的身高,臉上帶笑:“小霸王龍又長高了啊,都到我下巴了。”
“傅老大,你能換句話誇我麽?十幾年前你就這麽說,十幾年後你還這麽說,我都聽得耳朵起繭子了。”顧彌揉了揉耳朵,“還有,不要再用小霸王龍這種詞叫我。”
傅難言攤手:“那要怎麽叫你?”
“美女?”
“好的,大霸王龍。”
顧彌跳起來就是一個爆栗捶到傅難言肩膀上。
一客廳的人陸陸續續坐下,小白跟着顧媽媽去下水餃,顧彌和傅難言坐在沙發上聊天,顧杉辰和顧爸爸對視一眼,父子倆默契地同時開啓了偵測敵情的雷達。
顧彌和傅難言認識十幾年,勉強算是到了青梅竹馬的程度,但這麽說也不準确,因為周厭語認識傅難言的時間比顧彌更長。
顧彌和周厭語相識的契機來源于一次校園勒索,那會兒手無縛雞之力的顧彌被幾個不良少年攔着不準走,而同為初中生的周厭語卻如天神降臨般三兩下打跑了小混混。
自那之後,顧彌就和周厭語混了起來。
傅難言是散打世家,周厭語那一身揍人的本事都是在傅家武館學來的,顧彌認識了周厭語後,也去了傅家武館學散打,學了兩年,成效頗顯。
于是這便提前奠定了顧彌成為二中女校霸的最初基礎。
至于傅難言……多的不需要多說,只需要了解一點。
顧彌當初和随或談戀愛,傅難言作為哥哥一般的存在,反對聲是最強烈的。
傅難言對随或的評價是:
“這小子一臉桃花相,一看就不靠譜。”
“這身板瘦得一拳就能打倒。”——盡管後來證實了事實與他想象的出入極大。
“那家夥脾氣古怪得很,表面上看着輕浮随意,但我能感覺得出來,他城府極深,不适合小彌。”
“……算了算了,小彌喜歡就行。”
後來發現顧彌當真和随或分了手,并且提出分手的一方竟然還是随或時,傅難言暴怒得只差沒有帶着武館一群未成年去抄了随或家。
盡管傅難言特別反對顧彌的那段戀情,但當顧彌真如他所想,分了手,他還是氣得不行,畢竟顧彌算是他半個親妹妹,妹妹被欺負了,做哥哥的不幫妹妹報仇,這能說得過去麽?
當然,最後這個仇也沒報成,因為他找不到随或。
可想而知,若是傅難言這時突然得知随或終于回來了,并且這次還是抱着叵測之心沖着顧彌來的……
得,game over這八個字母差不多可以亮出來了。
傅難言說武館剛比完賽回來,他路上聽說顧彌回H市的消息,下了飛機就過來看看。
顧彌問他幹嘛來得那麽急,連身衣服都沒換,傅難言看了正襟危坐的顧爸爸一眼,刻意壓低了聲音,盡管如此,也沒能掩蓋住他咬牙切齒的音色。
“我聽說桃花臉回來了,還投資了你拍的一部電視劇,這不是擔心你麽?”
顧彌:“……”
糟糕,千算萬算沒算到傅難言早就通過網絡得知了這件事。
“他有沒有對你做什麽?”傅難言說,“這家夥一走就是五年沒消息,一回來倒是巴巴給你的電視劇投資,狼子野心,路人皆知,你千萬別又被騙了!”
什麽叫又?
顧彌幹幹地笑,試圖撇清和随或的關系:“傅老大,應該是你想多了,我和他,嗯,沒什麽聯系來着,都分手這麽長時間了不是?”
“但願是我想多了。”傅難言皺着眉,“可能真想多了,都出現幻覺了……”
顧彌一驚,站了起來:“什麽幻覺?”
該不會是在樓下看見随或了吧?
不應該啊,随或那會兒應該早走了?
傅難言詫異看她:“你怎麽了?反應這麽大?”
顧彌讪讪,好像有點不打自招的意味?
眼見着傅難言面露懷疑,顧彌借機轉身往廚房走,轉移話題:“那個,我去看看水餃煮好了沒有,傅老大你要不留下吃頓飯吧,正好我今天包了挺多水餃的。”
傅難言看看面色古怪的顧爸爸,又看看顧彌落荒而逃似的背影,奇怪:“小彌不是最讨厭包水餃的麽?”
因為包水餃特別麻煩,尤其是過春節時包水餃,家裏沒個暖氣,包餃子的時候特別凍手,顧彌以前可讨厭過年了。
顧爸爸和自家人小鬼大的兒子對視一眼,紛紛嘆了口氣。
這世上哪裏有最讨厭的東西?不過是因為沒有遇見最喜歡的罷了,當喜歡蓋過了讨厭,再讨厭也變得沒那麽讨厭了。
說到底,還是放不下惹的禍。
父子倆滄桑地手牽手把傅難言請進了書房談人生。
顧彌奔進廚房,千叮咛萬囑咐親媽和小白,在傅難言面前千萬千萬不能提到“随或”這兩個字。
一頓晚飯好歹算是平安無事地度過。
顧彌去卧室穿外套時正好瞧見床上随意扔着的随或外套,腳步遲疑了一瞬。
外面傅難言喊她,讓她不用特地送他下樓。
顧彌一個激靈,做賊心虛地把随或外套一股腦塞進衣櫃裏,沒注意到他外套正好放她睡衣上。
顧彌随手拿了件外套穿上,大聲喊着:“等等,傅老大我還是送你下去吧……”
一路把傅難言送下了樓,沒了長輩的打量,傅難言終于能撒開了歡給顧彌洗腦,把随或這人的缺點從頭發絲一個不落地數到腳底板,恨不得把“呼吸都浪費氧氣”這種離奇的借口也用上。
只要能給顧彌洗腦,再荒唐的理由也能派得上用場。
顧彌一邊不過腦地附和,一邊努力掩蓋她早就和随或接觸了許多次的事實。
傅難言坐上車,顧彌親眼看着出租車蹿出老遠,這才松了口氣,心有餘悸。
“幸好沒發現,幸好沒發現……”
顧彌暗自嘀咕着往前走,眼前驀地多出一雙腳。
休閑鞋,白色的,有一點點的眼熟。
顧彌下意識往側讓了一步,鞋子的主人也跟着往側走了一步。
顧彌再讓,鞋子主人也跟着讓。
顧彌豁然擡頭:“……随或!”
果然是随或。
他還穿着之前那身衣服,眼皮冷漠地耷拉着,神色怏怏。
聽見她喊他名字,随或倦怠地擡了下薄薄的眼皮。
顧彌做賊心虛,回頭瞅了眼大門口,沒有熟悉的人影,提着的心放了下來。
明明她和随或的關系很清楚,分手的前任男女朋友,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就是心虛。
“你怎麽還沒回去?”顧彌皺着眉問。
離他近了,莫名有種冷冷的感覺。
随或神情莫測,狹長桃花眼一掃平時的倦懶風情,變得竟然有些冷冽。
“我長得很醜?”他語氣平平地問。
顧彌:“……”
這話聽起來有點耳熟?那不是傅難言之前和她細數的随或缺點其中之一麽?
随或扯了下嘴角,毫無起伏地敘述:“我多情?我不講道理?我還總欺負你?”
這幾個問題顧彌能答的上來:“你問的這幾個問題,不應該是毋庸置疑的麽?”
随或眼睛一眯。
顧彌立刻補充:“不過你長得一點也不醜,這個我保證是真心話。”
他需要這種真心話麽?
顧彌試探:“你……還聽見了什麽?”
随或面無表情反問:“你說呢?”
顧彌扶了扶額,避開随或冷死人的目光,不由在心裏反思,她對着随或幹嘛要心虛?
本來就是,傅老大說的不都是事實麽?就算随或全聽見了又怎麽樣?
又怎麽樣?
不怎麽樣啊。
那有什麽好心虛的?
顧彌挺胸擡頭,反而質疑起他:“你不是回去了麽?又回來想幹什麽?”
随或死盯着她看了片刻:“又回來?”他擡手勾住顧彌的肩膀把她拖到眼前,居高臨下俯視她,眸光凍人,“根本沒回去過,怎麽能說是又回來了?”
顧彌愣住:“你,你一直都沒回去?”
她到家時才七點二十不到,送傅難言下樓前她看了眼時間,九點多幾分。
也就是說,随或在樓下待了一個多小時?
顧彌猛地想起來,傅難言先前說過什麽幻覺,難不成就是幻覺在樓下看見了随或?
顧彌突然就不知該作何感想了。
随或很不爽,非常不爽,本來只是想在樓下等一會兒抽根煙而已,沒想到轉頭就看見某個眼熟的男人上了樓。
随或和傅難言的恩怨頗深,兩人都互相看不上對方,于是随或碾滅煙,耐心地等着傅難言下來。
沒想到一等就等了近兩個小時。
顧彌手機不知道扔哪去了,打電話不接,發微信不回,要不是顧着她家裏人,随或早就上去和傅難言來個面對面的“深情對視”了。
反正到時最惡心的肯定不是他。
随或打着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算盤等着傅難言下來,然後再和他來個巧遇,卻沒想到顧彌竟然一路把傅難言送出了門,還和傅難言一唱一和地說他壞話。
随或看着前面一高一矮兩道身影,渾身上下連骨頭都冒着火,腦子裏無數聲音在嘶吼,卻無法真正出口反駁。
不論傅難言如何诋毀他,有些話始終沒說錯。
他和顧彌之間的那份感情,已經成為了過去,就算時光能夠倒退,也無法抹滅它曾發生過的事實。
随或動了動喉結,嗓子發幹,抓在顧彌肩頭的手指緊了又緊,心髒失去知覺般地緩慢跳動,聽不見聲音。
傅難言的出現不僅僅打亂了他許多節奏,甚至還将他最不願意面對的事實血淋淋地剝開在他眼前。
随或擡手,捧住顧彌涼涼的側臉,語氣依舊平平,暗藏洶湧。
“你數了我那麽多缺點,就沒想過數數我的優點?”
呼吸拉得不遠不近,說暧昧也不算特別暧昧。
顧彌後知後覺察覺到,她并不讨厭随或的觸碰,就連被他捧着臉,也不讨厭。
明明拍戲的時候,男主角哪怕只是抱一下她的腰,她都得花大力氣按捺住給人一個過肩摔的沖動。
這區別對待也太明顯了吧?
顧彌呼了口氣,垂着眼皮盯住自己鼻尖:“倒也不是沒有說你優點,剛才我不是說了你長得不醜麽?”
“只是不醜?”
“……”顧彌唔了聲,小聲承認,“還,挺好看的?”
“挺好看?”
“……好看。”
“除了好看就沒別的了?”随或皺眉。
顧彌擡頭,語氣真摯:“說真的,我實在想不出來你還有其他什麽優點了。”
随或抿唇,直勾勾望着她的眼睛:“你想不出來?”
顧彌鄭重點頭,臉頰蹭在他手心,模模糊糊感受到他手紋的觸感。
顧彌不太舒服地往後退了退,被随或瞬間拉了回去。
“那我就慢慢告訴你我還有哪些優點。”随或淡淡說。
顧彌眨眼。
随或用拇指頂住她下颌骨,用力一擡,訴說着優點的話語連帶着溫熱的熟悉氣息一同渡了過去。
“第一,我的吻技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