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賭一包辣條
賭一包辣條
跟蘇曉罂湊合着看一本書，勉強也算是順順利利地度過了來到他鄉的第一天。等到放了學，沈祝好才去到王靜的辦公室。
“我已經看過你在原來的學校的成績了，偏科有點兒嚴重，但是好在影響并不大。”王靜說。
沈祝好“嗯”了一聲。
她的成績确實是有點兒尴尬，平均下來屬于中等，單科卻又特別的優秀。
本來重點班的班主任還想要把沈祝好給要過去的，但是考慮到她的其他科可能會拉低班級的集體分數，這才分到了王靜負責的中等班上。
王靜推了推眼鏡，“我聽你的父母說，你的性格……”說到這裏她停頓了一下，見沈祝好沒有什麽特別排斥的表情，才又繼續說下去：“稍微有點兒問題。他們不遠千裏把你送到這兒，不僅是希望你能夠脫離父母的照顧學會生活自理，還希望你能夠反省一下自身存在的問題。”
沈祝好點頭，“我知道。”
“是跟家裏鬧別扭了嗎？”王靜盡量放輕自己的語調，問她：“跟老師說說好嗎？”
看着王靜仿佛渴望成為救世主一樣拯救自己的目光，沈祝好毅然拒絕：“沒事。”
大概是跟問一句答一句擠牙膏似的惜字如金的沈祝好實在是有些聊不下去了，王靜把飯卡遞給她，又關心了幾句就放她回去了。
“哎？”幾人聚衆上完廁所回來，林詩雨一邊收拾着書包一邊問蘇曉罂：“新同學呢？”
“你找她幹什麽？”邱三三甩了甩手上的水。
“中午沒吃成煲仔飯，晚飯叫上她一塊兒吧。”林詩雨說。
“帶她幹什麽？不嫌堵得慌。”邱三三有些不樂意。
“一個宿舍的，擡頭不見低頭見，還是好好相處吧。”林詩雨拍了拍邱三三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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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因為沈祝好剛來就怼了邱二二一句，估計邱三三還挺喜歡沈祝好的。
邱三三撇了撇嘴，沒說話。
“嘿。”邱二二攬過林家宇的肩膀，朝她們吹了聲口哨，“不是說去吃煲仔飯嗎？還不走等誰呢？”
“等沈祝好。”蘇曉罂說。
“那別等了。”邱二二說：“你們之前出去上廁所的時候她就已經走了。”
沈祝好剛剛轉來，沒有書也沒帶書包，所以她們才以為人還沒走。
邱三三“哼”了一聲，“看吧，人家就沒想過要跟我們好好相處。”
繞到學校保安叔叔已經巡邏過的地方悄悄翻牆出去，蘇曉罂從牆上跳下去的時候忽然說了一句：“幸好沈祝好沒來。”
對這個名字還不怎麽熟悉的林家宇想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她說的是新同學，問：“為什麽？”
“她腿短。”蘇曉罂一本正經地說：“翻不了這牆。”
幾個人愣了下，才笑得差點從牆上給摔下來。
為了慶祝高二還分在同一個班，一群人去撸了串喝了點兒啤酒，又吹了半天的牛皮，最後結賬的時候天都已經黑了。
蘇曉罂付了錢，用總價除以吃飯的人數，就開始在微信裏一個個地收着紅包。
因為都是學生也沒多少錢，所以她們出來吃東西基本都是AA制。
不過沒等紅包收到最後，蘇曉罂就提前看了沈琳郝一眼。
沈琳郝倒是自覺，在蘇曉罂還沒開口之前就主動坦白說：“我微信裏沒錢啦。”
“現金我也收。”蘇曉罂說。
“你總不會又沒帶錢吧？”邱三三不滿。
“帶了。”沈琳郝讪笑着說：“但是現金我也沒剩下多少了，這個月才過去一半呢。”
邱三三翻着白眼，朝林詩雨做了個“又來”的嘴型。林詩雨無奈笑笑。
收完最後一個紅包，蘇曉罂把手機放回口袋裏，“這次我就先幫你墊了。”在沈琳郝說謝謝之前又補了一句：“下次記得還我。”
“嗯嗯！”沈琳郝連忙點頭，“等我什麽時候有錢了就還給你。”
回到宿舍的時候沈祝好正在折騰被褥，手法生疏，一看就知道在家裏從來都沒做過什麽家務，不過好在頭腦靈活，沒多久就逮住四個角給它鋪整齊了。
“沈祝好，今天上課的時候我跟你說話你怎麽不理我呀？”沈琳郝問。
“上課還說小話，你讓人家怎麽回你？”林詩雨說。
“啊，也是啊。”沈琳郝才反應過來，又樂此不疲地再次示好：“沈琳郝、沈祝好，我們姓沈的真有禮貌啊，連取名都是好的。”
沈祝好沒明白一個名字跟這個姓氏禮貌不禮貌有什麽必然聯系。
“我幫你收拾吧。”沈琳郝湊過去想拿沈祝好的行李。
“不用。”沈祝好伸腳勾住行李直接就甩到了牆邊。
手僵在半空中的沈琳郝尴尬不尴尬不知道，反正準備戴上耳機打游戲的蘇曉罂都替她覺得尴尬了。
不過臉皮厚大概是天生的優勢，沈琳郝幹笑兩聲，竟然移動僵着的手指向了蘇曉罂，說：“我給你介紹一下寝室裏的同學吧。她叫蘇曉罂，就是你的同桌。”接着又指向其他兩個人介紹了一遍。
蘇曉罂對沈琳郝的臉皮厚度簡直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被指中的人基本都跟沈祝好點頭示好了，唯獨邱三三在澆花沒什麽動靜，明顯不怎麽待見她。沈祝好倒也無所謂，收拾完自己的東西就把行李箱給扔進床底，洗漱幹淨躺在床上玩手機了。
蘇曉罂打完游戲已經是後半夜了，關掉電腦上個廁所回來卻發現沈祝好已經睡着了。
十七八歲正是貪玩的年紀，大家說的“我今天早睡了”普遍都是“我今天十二點半就睡了”的意思。雖然不知道沈祝好到底是多久睡的，不過在全宿舍都清醒的狀态下唯獨她睡着了确實是有點兒奇葩，蘇曉罂忍不住就多看了兩眼。
嗯，挺安靜的，睡姿也不錯。
“這道題……”講課講到一半，化學老師的目光游離在不敢跟自己對上視線生怕會被點起來答題的學生們身上，最後忽然伸手一指沈祝好：“就請新同學起來答一下吧。”
“啪！”
起身時椅子用力地撞向後面沈琳郝的桌子，已經不知道究竟是第幾次被點起來的沈祝好就連看都沒有看一眼黑板上的題目，就吐了兩個字出來：“不會。”
沈祝好剛來的時候就被其他班的同學趴在門邊當作動物園裏的大熊貓一樣看了一整天，才停歇下來，這兩天又被老師當作後宮裏的妃嫔一樣每節課都要臨幸一遍，現在除了想挨個逮着他們罵一句“你他媽是不是有病？！”之外，沈祝好是真的沒有心思再好好地回答問題了。
“不會啊？”好在化學老師也沒想為難她，又看了看其他人，“那就請學習委員起來答一下這道題吧。”
右後桌的林詩雨站了起來，沈祝好也沒注意去聽她答的是些什麽就自顧自地坐下去了。
蘇曉罂看了一眼滿臉寫着“都滾開莫挨老子”的沈祝好，勾勾嘴角笑了。
一到下課沈祝好就趕在化學老師的後面也出了班級，沈琳郝痛苦地揉了揉肚子，埋怨道：“哎喲痛死我了……早知道就不把手機放在下面了，被沈祝好撞那一下差點沒把我的肺給頂出來。”
“頂你個肺？”邱三三忍不住笑了，“連着兩天被各個科目的老師輪流叫起來做自我介紹，做完自我介紹還要做題，換成誰都該崩潰了。”
“是啊。”林詩雨也笑了，“撞一下沒什麽大礙的，你就體諒一下她現在的心情吧。”
“那誰來體諒我啊？”沈琳郝嘀咕着。
蘇曉罂看着門外，說：“沈祝好要逃課了。”
“你怎麽知道？”邱三三扭頭問她：“說不定她只是出去上廁所呢。”
“賭一包辣條。”蘇曉罂說。
伸出四根胖胖的手指頭壓在沈祝好的桌子上，邱三三加注：“四包。”
“成交。”蘇曉罂說。
沈祝好确實是逃課走了。
本來還打算翻牆出去上網的，不過仰頭看了看那兩米高的圍牆……沈祝好覺得還是狗命要緊。于是踩着上課鈴聲的調子，在食堂買了點兒吃的就窩在圖書館裏看書去了。
“大家好，我是你們的生物老師，我叫王靜。王侯将相的王，娟好靜秀的靜。”
懷抱着照顧新同學的想法，上課之前每位老師都會先自我介紹一下。
“你不就是班主任麽？”邱三三小聲吐槽：“還自我介紹個屁啊！”
因為學校的教師資源不夠用，所以很多老師都是幾種課都在上。
然而上課上到一半準備叫沈祝好起來回答問題的王靜看了眼蘇曉罂旁邊空蕩蕩的位置，卻沒有找到自己自我介紹時想要“照顧”的新同學。
“蘇曉罂，沈祝好呢？”王靜問。
“不知道。”蘇曉罂答。
與此同時沈琳郝舉手喊話：“她逃課了！”成功地把蘇曉罂的聲音給壓了下去。
“逃課了？”王靜的臉色有些不怎麽好看。
也是，剛來的轉校生不到一周就開始逃課，這種事情估計擱到哪個班主任的身上臉色都好看不了。
周末沒課，沈祝好出門吃完早餐又逛了一圈，吃完午餐再回來的時候已經快下午兩點了，然而無論外面走廊上的學生們聊天打鬧的聲音有多震耳欲聾，宿舍裏的四個人依舊雷打不動地夾着被子在睡覺。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似乎就連姿勢都沒有變過一次。
“嘎吱——”
像是為了給沈祝好一個面子，蘇曉罂總算是翻了個身，從夾着被子換成了踩着被子的睡姿，期間卻連眼睛都沒有睜開過。
沈祝好不得不由心佩服：這他媽是真的能睡啊。
把背包從床架上取下來，沈祝好輕聲關上門又出去了。
伸了個懶腰，沈祝好擡頭看向牆上黑白的挂鐘，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已經看了一下午的書、做了一下午的筆記。
之前她聽到旁邊的兩個男生在說，知行高中是半封閉式的學校，周末的時候門衛不管進出，方便有些住得近的學生回家，也給翻不了牆或者不敢翻牆就只能硬生生吃了一周食堂黑暗料理的其他同學一點活下去的希望。
黑暗料理向來都是每個學校的統一标準配備，再加上沈祝好身為南方人本來就吃不習慣北方的食物，自從抵達這裏開始已經連着四天早中晚吃的全是煎餅果子了，這簡直是在把她往逼瘋的邊緣瘋狂推攘。
将筆記本收進背包裏，書也放回原位，沈祝好收拾收拾就出了圖書館。
在學校附近的甜品店裏選了個最裏面的位置，先點了一杯草莓奶蓋又要了一份蛋糕，沈祝好掏出筆記本正準備檢查一遍，手機就響了起來。
來電人是沈祝語。
“喂？”沈祝好接通了電話。
“姐，”沈祝語熟悉的聲音從聽筒裏傳出來，依舊是沒有廢話的直擊主題：“你在那邊過得還好嗎？我想過來看看你。”
“我在這裏過得很好。”沈祝好說：“不過暫時先別過來。最近我要忙着趕學習的進度，沒有時間陪你玩。”
“……是嗎？”電話那邊安靜了一會兒，沈祝語才又開口：“你是不是還在恨他們把你送到那麽遠的地方去？”
沈祝好喝了口奶茶，濃郁的草莓混合着奶香味在嘴裏彌漫開來，“我不恨。”
“跟我就不要裝了。”沈祝語說：“如果你不恨，他們叫你道歉的時候你為什麽不去？非得氣得他們把你送走才開心？”
“我他媽又沒錯我憑什麽道歉？！”像是被踩住尾巴的奶狗，沈祝好的聲音頓時揚了起來，“想讓我道歉？可以！晚上睡覺枕頭再墊高點，好做他媽的黃粱美夢去！”
電話那頭一片沉默。
“你……好？”服務員試探着将蛋糕端了過來，“這是你點的水果奶油蛋糕。”
沈祝好點頭示意服務員把蛋糕放下，又狠狠吸了一大口奶茶才把激動的情緒給平複下去。
“我真的不恨。”沈祝好叉起一塊火龍果放進嘴裏嚼着，輕輕地嘆了口氣，“而且就算要恨，也不是恨爸爸媽媽。不用擔心，我在這裏過得确實挺好的，能遠離那個陰暗得喘不過氣來的地方，我也很開心。”
大概是不知道還能再說些什麽，沈祝語回了句：“你開心就好。”
沈祝好笑了，“是啊。千金難買我開心。”
“不說這些了。”沈祝語問：“姐，你身上還有錢嗎？”
“有。”沈祝好說：“就算沒錢，我也會想辦法去搞一些來。好手好腳的，難道還怕會找不到兼職來養活自己？”
“好吧。”沈祝語說：“那我過段時間再來看你，你要好好地照顧自己。”
“不用你說我也會的。”沈祝好說。
挂掉電話，一個人看着面前的奶茶和蛋糕發了很久的呆，沈祝好才想起來要一口一口慢慢地把它們全給塞進肚子裏。
據說甜食具有讓人心情變好的效果，也不知道是不是騙人的，反正沈祝好吃完這麽多也沒覺得自己的心情有舒緩多少。
叫來服務員結了賬，沈祝好拿起背包正打算走，餘光卻瞥見蘇曉罂和沈琳郝坐在自己的後面，忽然就有些緊張起來。不知道她們是什麽時候來的，也不知道她們有沒有聽見自己跟沈祝語那通電話的內容。
不過轉念一想又釋懷了。就算聽到了又能怎麽樣？關她們屁事。
“我的天哪……”沈琳郝小聲驚呼，“沒想到沈祝好罵起人來居然這麽順口，平時裝得未免也太好了點兒吧？”
蘇曉罂看着一聲不吭起身離開的沈祝好，沒有接話。
對于沈祝好的嘴裏居然冒出了罵人的話這件事情，別說是沈琳郝，就連蘇曉罂都覺得既震驚又新奇。
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啊。白白浪費了一副三好學生的皮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