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太子想得入迷,到了入場時候都沒有記起要把荷包給初壹。

許是冤家路窄,初壹兩人進去剛坐下沒多久,就遇到了迎面走來的任美人。

場上戲還沒開鑼,幾位宮主位都不在,太太們都在戲臺子的另一邊,正是參宴幾家小姐在場邊悄悄說話的時候。

任美人看到林初壹,想起她上午時候對自己的冷漠,心裏越發地氣不打一處來。

任美人對着身邊汪良娣開口:“姐姐可知道,今日的戲是什麽?”

汪良娣道:“不知道。我看宮戲時候,獨獨愛看《牡丹亭》、《西廂》一類,可今日未婚小姐衆多,不好拿這些給她們看,想來貴妃娘娘安排的是大鬧天宮之類的武戲?”

任美人道:“說起西廂記,我倒是想起來,當年姐姐因着荷包被殿下撿到,同殿下成就的那一段姻緣佳話。只是某些人自不量力,東施效颦,不光沒有落得半分好,還徒惹了太子殿下厭惡,是不是啊,六妹妹?”

幾位小姐偷偷都看向林初壹,竊竊私語,顯然對這件事情早有耳聞。

初壹不動聲色拿指甲掐掐自己手心,心底告訴自己,穩住,等明天轉變成太子以後,再去搞一下任美人,贏面很大。

但是現在嘛……也不能輸了氣勢不是?

“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樣。”

“是嗎?”任美人一聲冷笑,“那六妹妹倒是跟我們說說,事情究竟是怎樣?正好戲沒開鑼,你就當個女先兒給我們解解悶吧。”

蘇令儀見此情境出言解圍道:“幾位姐姐都是東宮中人,這般追着林姑娘不放,該不是吃醋了吧?”

夏芙不動聲色起身,本着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原則,親自給初壹倒了一杯熱茶。

之前看起來那麽厲害的姑娘,今天怎麽就慫了呢?

拿茶水,潑她們臉上啊!

外面有太監扯着嗓子報。

皇後、貴妃、太子到——

衆人不再閑話,紛紛離座請安。

夏貴妃對着皇後打趣道:“還是太子孝順,願意陪着娘娘看戲。老七那小子就知道玩,半點不學好,光長年紀不長腦子,真叫臣妾頭疼。”

皇後笑道:“妹妹說哪裏話。本宮看獻王就好得很,算是幾個皇子當中最為貼心的了。能有個這麽好的孩子,也是你的福氣。”

皇後對着貴妃說罷,轉而對旁邊人道:“貴妃恩典,請你們過來看戲,戲還沒開始呢,你們倒是一個個的比戲還熱鬧。貴妃娘娘一向不拘小節,疼愛小輩,你們也不能仗着這個失了分寸。尤其是你,任氏,外面什麽流言蜚語都在宮裏傳,你是東宮中人,要時刻牢記自己身份和本分,可怎麽就這麽不知禮數,在外頭丢東宮和太子的臉面。”

任美人吓得面如土色,差點有些跪不住,要歪在地上。

太子上前請罪道:“是兒臣治理東宮不利,擾了母後和夏母妃。”

夏貴妃把太子扶起來:“太子切莫這樣,這哪裏就是你的不是?她們年輕不守規矩,以後好好教導就是了,說起來,我和她們一樣大的時候,還不如她們呢。”

皇後就着臺階下來:“妹妹說得是。”對着一地人叫起後,太子親自上前把初壹扶起來,低聲道:“你受委屈了。”

帕子的事情,終究還是冤枉了她,只是這裏不好提。況且那事情雖然不是她做的,可帕子不論怎麽說的确就是她的,只要林府人咬定了這件事,不論是誰,都不好給初壹翻案,也不能大張旗鼓來深究。

說到底,她還是受委屈了。

要是當初他沒有跟母後告狀就好了。

皇後看着初壹,想起這幾天晨起來未央宮請安的太子,總覺得她身上的溫柔氣質非常熟悉。

想到這裏,對這個小姑娘莫名順眼起來。

只是……

這姑娘臉色白得厲害,怕是驚吓不小。

皇後對身邊鐘嬷嬷道:“今兒林姑娘受委屈了,我昨兒新得了內廷司送來的兩只步搖,看着倒是小姑娘喜歡的樣式,原打算過幾日賞給年輕姑娘們帶的,今兒就給林姑娘罷。”

李琰道:“終究還是我治宮不嚴,叫林姑娘受了委屈,哪裏又能再要母後東西?東宮裏新進了一批江南送的衣料,不如姑娘随我去移清殿挑幾匹如何?”

皇後笑笑:“我的東西是賞給林姑娘的,你又着什麽急,她都沒說看不上我東西,就由着你推了不成?鐘嬷嬷,把我那兩支步搖給東宮送去,看看他是要昧下給自己,還是要送給林姑娘。”

初壹謝恩,跟着李琰離開。

太子賜給初壹的東西自然不會只有衣料。

初壹看着單子,除了好些時新料子外,還有足量銀炭、蜜桔,幾件太子的珍玩以及一個紫檀描金如意紋錦盒。

初壹不解地指了指那個被單獨被列出的盒子:“這個是幹什麽用的?”

李琰道:“這是我叫工匠們新趕出來的,一共兩只。這只給你,另一只我放在書桌後面三排第六個格子,以後你有什麽想對我說的,或者上午做了的事情,都寫下來,也算是相互通信了。”

“你以後說話,盡量少字,注意自己的稱呼和對旁人的稱呼。”

“還有這個。”太子拿出了基本字帖,“這是我這幾天寫的,你拿回去,跟着我的字多練練。在這裏坐上一個上午,總不能一直端着,連個筆都不拿吧。”

初壹一一點頭應了。

在她眼裏,現在的太子就是兼職的語文老師,布置的作業是日記和練字。

“當然,我會趁沒人的時候用你身體打打拳什麽的,你們府裏情況複雜,受欺負的時候還能擋上一擋,你平日裏沒事或是閑了也可以去校場練練。”

初壹:……,我們府裏哪有你們宮裏複雜。

但還是恭敬道:“好的,我會注意鍛煉的。”

李琰見她乖巧溫順的樣子,心中覺得很是滿意。

密談之後,叫李升上了茶點,又叫李常把青蘿叫了過來。

青蘿第一次見到如此大人物,束手束腳得厲害,不比初壹第一次見皇帝皇後時候表現好過多少。

李琰對着青蘿招手:“青蘿,你過來。”

青蘿行了個大禮:“不知太子有什麽吩咐?”

初壹坐在一旁,喝着毛尖,聽太子囑咐青蘿,這個料子做成什麽樣的襖子,那個料子裁成什麽樣的裙子,并一口一個吃掉了大半盤子牛乳糕。

青蘿感動得紅了眼眶。

不過是叫任美人刺了姑娘幾句閑話,太子就對自家姑娘這般上心,還細心替姑娘想了衣服樣式。想姑娘在家時候,被太太和五姑娘她們欺負了那麽多次,也沒見半個人出頭,真是高下立判。

太子親自派了李升把主仆二人送出東宮,宮道之上,青蘿依舊美滋滋的:“太子真是神通廣大,第一次見面竟然就知道我叫什麽。不過,太子好像同外面人傳得不大一樣,沒有那麽不近人情的樣子,對您的一應吃穿用度都這般關心,連衣服樣子都給您想好了。”

初壹面不改色道:“太子仁善。”

這些衣服做好了,太子也是要穿的,所以才叫按着他的品味來做。

只是,她沒想到,太子竟然會挑選柳綠,桃紅,淺粉,鵝黃等顏色的衣料送過來。

真是人不可貌相。

女裝大佬品味着實令人堪憂。

= =

林府裏,韋氏叫人把林绉從莫姨娘屋裏請過來,親自捧上一杯茶,道:“今兒去到貴妃宮中賞花,誰知竟然發生了不少事情。老爺可能不知,六丫頭傾心太子的事情,已經穿得是滿城風雨,任家那丫頭不過提了幾句,還遭到了皇後訓斥,可見影響不小。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再這麽下去,若是再不早早把六丫頭嫁出去,恐怕這風言風語……終究對咱們府上不利,也難免幹擾其他幾個姑娘小爺的婚嫁,還望老爺示下,眼下如何是好?”

林大人捏着胡須道:“這事的确應該好好想想。”

韋氏見林绉面露不滿,繼續對着丈夫給庶女上眼藥道:“您現在都已經有了對趙王效忠的心,若六丫頭若真是糊塗,一門心思要沾太子的邊,趙王那邊再以為是咱們想要攀附太子,您又如何同他交代?”

想起趙王睚眦必報的性格和陰狠手段,林绉頓時覺得這事棘手起來。

以前趙王麾下有個太常寺少卿,姓龐,曾經跟着趙王幹事,後來又想倒戈太子保全自身。

趙王嘴上沒說什麽,背地裏卻直接叫幾位禦史上書彈劾。

當官的哪有不怕查的。後來時候,不光那龐大人倒黴了,太子一系也被動到了筋骨。

據說龐大人流放時候,沒多久就死在路上了,有證據指向是趙王的手筆。

林绉頭上冒出了一層汗。

“這可怎麽辦是好?”

這日林初壹的境況雖然兇險,但到底是被太子給出手護住了。

眼見着太子對着初壹厚賞有加,還親自宣到東宮安撫,韋氏這才後知後覺,蘇令儀來訪的事情似乎同東宮有關。

如果林初壹真的入了太子的眼,一朝飛上枝頭,成了東宮裏的人,在太子那裏吹吹枕邊風,林绉是親爹,初壹不一定狠得下心來對付,但是對于她和林湘雪、林溏,想來絕對不會手下留情的。

當年永昌侯家裏,庶出的五姑娘當了皇妃,永昌侯犯事兒的時候,她可是只顧着自己,一句話都沒替家裏人說。甚至還有人說,家裏父母兄弟獲罪一事,她不光沒有出手打撈,還添了一把柴在裏面。

韋氏心中冷笑,她決不允許一個庶女有比自己膝下的嫡女有更高的榮耀。

“老爺可記得,咱們當初接六丫頭進京所為何事?”

林绉當然記得。

年初時候,杭州知府陳躍來訪,說是餘杭陶家嫡出大爺到了娶親年紀,想給林府姑娘介紹一門親事。

陶家乃商賈起家,詩書傳家,家中出過舉人秀才,也擁有萬貫家財,是個非常好的聯姻對象。

陶家媒人說知道自己斤兩,且陶大公子素有腿疾,故而并無過分要求,只說要來林家求取庶女,充充門面。

陶家給出的聘禮價格卻叫林绉韋氏十分動心。

林绉安排林湘菁同陶家太太見了面,誰知陶家來人對林湘菁的性情模樣并不十分滿意。

夫妻二人這才想起,自己在涼州還有一個庶女。

林绉唏噓道:“只可惜,上次陶太太見過菁兒之後,便再無回應。”

韋氏道:“陳大人是咱們二姑奶奶外祖的門生,不如我請岚兒近來到家中坐坐,叫她幫着促成這門親事?這門親事,說起來,也是我們六丫頭高攀了。岚兒同初壹打小要好,若是聽得妹妹能得這麽一門親事,想來她也是願意幫忙奔走的。”

二姑娘林湘岚是林绉第一位夫人的女兒,知書達理,秀外慧中,十足的大家閨秀風範,客觀的說,林湘雪雖然同為林家嫡女,同林湘岚一比簡直就像殘次品。

林绉對林湘岚這個女兒還是有幾分寵愛的。

“聽說岚兒上個月便回京了,既然如此,不如你這幾日請岚兒過來說話。”

韋氏終于開懷地笑:“是,都依老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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