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文華集團總部座落在N市中心商圈的一座高級寫字樓。前臺設計簡約而充滿了現代氣息。
顧言的辦公室是獨立的一間,玻璃幕牆與實木相結合,即保持了一定的隐私性,同時具有通透性,從玻璃幕牆能俯瞰到大半個城市,視野極其開闊。
顧言上午就酒店加盟合同方案拟定招集企畫部開了個小型會議。文華的高端酒店品牌已确立,下一步就是進一步發展壯大。
即要讓公司做強,又要避免父輩的盲目擴張,資金與管理跟不上帶來的惡性循環。
顧言一回到辦公室,王豔麗跟着就進了來。雖然她在醫院忙了一夜,但早上依然準時上班。
王豔麗一身淡灰職業套裝,站姿十分端正。她的眼睛下面明顯起了眼袋,但一雙眼睛依然炯炯有神,顯示出她充沛旺盛的精力。
她在向顧言彙報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
“昨天,急救車還沒到醫院,那個中年婦女已醒了過來。周院長安排了主任醫生對她全身進行了檢查,除了身體過于虛弱,以及有些輕微的心髒病與腦梗之外,倒是沒有什麽大事。王主治說這些都是老年人常有的病,不用太在意,平時注意休息與飲食即可。但是精神上,可能存在輕度抑郁的傾向,這倒是要日常留意。王主任也給她開了藥。然後我陪她坐了一會兒,見她情緒穩定,便聯系了她的家人。一個小時後,她的老公與兩個兒子趕到了醫院。周院長建議再住院觀察兩天即可出院。”
“她丈夫……說什麽了?”顧言問。
“自然問了一堆,只是她一問三不知,怎麽也不開口。她老公也就不問了,只說平安就好。不過,我看她氣色好了很多。應該沒什麽問題。”
顧言點點頭,蘇雲泥這段經歷,她應該是難以啓齒的。
這個平凡的家庭主婦看似擁有平凡而美滿的家庭,但內心的一角,落滿了生活的灰塵。
這些灰塵看似不起眼,但如不及時清掃,便會越積越厚,只要有一點火星,就會引起毀滅性的爆炸。
這大概也是她被化獸寄生的原因之一。
但王豔麗卻審視地看着顧言。 “顧總,這個中年婦女到底是誰?怎麽會三更半夜跑到酒店?而且出現在你的房間。我讓陳侯去文華查過登記記錄,并沒有這個房客。你這是轉了性了,忽然對年紀大的感興趣,把人給帶回酒店了?”
顧言看着王豔麗片刻,含笑點點頭。
王豔麗的額頭青筋跳了跳,“你高興就好。”
一個不明來歷的中年婦女,忽然暈倒在顧言的房間裏,這其中總是有些難言之隐。
顧言不願意說,王豔麗也就不再追問。她懂得分寸。
“陳候在酒店裏還聽到這一樁事,一個叫蘇雲泥的年輕女孩,在酒店住了一個多月,忽然失蹤了。房錢什麽都沒付,酒店議論紛紛,說是住了霸王店,為了逃避費用,半夜跑了。”
顧言敲了敲桌子,想了會兒:“這事別鬧大了,你去給我查一查,這個叫蘇雲泥的,她入駐手續是誰辦事的。”
入駐酒店要有本人身份證,而蘇雲泥頂着張二十歲的臉,拿着五十多歲的身份證,是不可能入駐的。
肯定是酒店在哪個環節出了纰漏,才會出現這種情況。
王豔麗身體沒動,只是嘴角一挑:“我已經查清楚了。是前臺經理付春居擅自做的主。說是蘇雲泥入駐酒店的時候,忘了帶身份證。付春居看她十分可憐,便擅自給她開了房。對于他的失職行為,文華那邊正在拟定對他的處罰決定。”
王豔麗辦事的效率與效果,讓顧言不禁喜笑顏開,手一揮:“處罰什麽,年輕人一時耽于美色,犯了糊塗,也別節外生枝,給他三個月工資,請他另謀高就。”
“顧總。”王豔麗虎目圓睜。
“同時要那邊引以為誡,對酒店的管理不規範的地方進行一次排查。一周後,過去檢查。”
“好的。沒事我走了。”王豔麗就要走。
“等等。”顧言敲着桌子,有點難以啓齒的樣子,“公司裏還有沒有什麽空缺?你上次不是說你人忙不過來嗎?要不,我再給你聘個人,給你打下手?”
“怎麽?”王豔麗嘴角一斜,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謝謝顧總關心,不過公司招聘對于學歷、資質都有相當高的要求,你确定要把你的新寵給弄眼前來?如果您真的力排衆議把他給弄了來,公司幾十號人都盯着他,因為他的特殊身份每天沐浴在衆人的揣測與非議裏,而他也因為陌生的環境,敵意的目光而手足無措。這就是您願意看到的嗎?”
王豔麗不動聲色地侃侃而談。
顧言怔怔地看着王豔麗,半晌點點頭,“你想多了。我哪來的新寵。”
王豔麗一笑。“這就好。”
說完,昂首邁出了顧言的辦公室。
在顧言琢磨着給陶丘弄份工作,用來改善他不忍直視的生活狀況時,陶丘已被酒店通知解聘,讓他到財務部結算實習不到一周的工資。
陳月蛾十分替他鳴不平,讓他去人事部問一下解約原因,這人還沒上幾天班,怎麽說不要就不要了。
陶丘也有些始料不及。昨天他還和文華集團的大老總并肩作戰,今天卻被通知讓他走人。
去財務部時,才聽說解雇的不止他一個,這批所有的見習生,以及一個兩年工作經驗的前臺的領班付春居。
說是酒店才對人員管理做了重大的整頓,對工作或是資歷有所瑕疵的實習生提前中止了試用合約。
有幾個不滿的實習生都去人事部讨說法,而陶丘只是換回了自己那身破舊的衣服,走出了酒店。
他對自己的生活狀況已習以為常,只是發愁如何面對李國慶。反正時間還早,他到人力資源部遞交了幾份簡歷,才回去。
雖然他精通各種小篆大篆,孤本古文,也略通英語,但沒有學歷|證書,只能應聘一些沒有學歷要求的服務行業。
窮困潦倒的陶丘,依然奔走在解決溫飽問題的路上。
陶丘剛到樓下就遇到了李國慶,一看陶丘,就迎了上來。
陶丘很想逃了出去,不過李國慶像是刻意在等着他。“啧,我剛在樓上看到一個人影像你,沒想到真是。你這就下班了?”
陶丘沒敢吱聲。他怕李國慶知道自己工作丢了,立馬就要把自己趕了出去。
李國慶再次咋舌,“這大酒店就是不一樣,按時上下班,有人權。那個小陶呀,跟你商量個事,你……”
“李叔,您能再給我一個月的時間嗎?一個月後,我一定把房租交了。”陶丘搶在他前面說。李國慶真把他趕了出去,他只有露宿街頭了。
現在已是9月末了,雖然白天挺熱,但到了晚上,涼風一吹,那滋味……陶丘怕冷。
“說實話,我也不在乎這一倆個錢,讓你住這麽長時間,我見你一個小年輕在外不容易,有心接濟你。只是,今天你那個阿姨,不知從哪兒弄回了一窩兔子,不多不少,剛好五個,這大夏天的,整個屋子被她弄得一股臊味,我倒是不介意,養在屋裏也是個樂趣。但你阿姨就打上這個倉庫的主意了,就想着,把這個倉庫給騰出來,給她的兔子住。不過,你也別泛愁,這三個月的房租我也不收你的,你就給我騰出去就行。”
李國慶邊說邊看陶丘的臉上,如他所願,陶丘那張白幹二淨的臉上,盡是失望和為難,讓他心裏十分滿足。
“不過,我也不難為你,給你一周時間,你找地方從這兒搬出去。”李國慶慈悲地看着陶丘,像是看着自己最小的兒子。
不過他的二兒子也三十好幾,成家立業了。當初他們哥倆兒統一戰線,站在了他原老伴一邊,還要找律師讓他淨身出戶。
不過,姜是老的辣,兒子老婆都不知道工資不過是毛毛雨,存款房子全都給了他們,自己手裏的錢也足夠自己與董嬌嬈快活後半輩子了。
陶丘回到屋裏,坐在破沙發上直泛愁。這裏即小而破,但好歹是個窩,能遮風避雨。這冷不丁的,讓他到哪兒去找這麽便宜的房子。
他呆在沙發上,一動不動,直到腳底下那只黑亮毛皮的貘在他腿上蹭來蹭去。
他勾手把這個犬類大小的化獸抱到膝蓋上,沿着頭往尾部順毛。
貘被他摸得舒服,又用他的長喙拱了拱,把頭紮到他懷裏,打起盹來。
貘還是幾年前收的一只化獸,因為陶丘一直睡眠不好,而它能吞吃惡夢,陶丘便把它養在了身體裏。
因為這,他身體消耗要比平常大許多。而貘日日吞食他的氣血與陽氣,現在漸漸已有些實體的樣子。
實在不行,把這東西給放生了。
他瞅了瞅蹲在他懷裏的小物,小物也正半眯着眼,偷偷地窺視他。有點讨好而可憐的樣子。
陶丘立即在心裏罵了自己一句。
真是喪心病狂,再窮也不能窮寵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