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陶丘在冰虎的屋裏住了下來。一開始有些惴惴不安,但兩天一過,便順理成章了。

他現在這種狀态不能工作,但每天出去散散步,吃吃飯,不與人接觸還是可以的。

兩人也不做飯,都在外面解決,冰虎夜出晝伏,陶丘早出晚歸,兩人的時間擦着邊,堪堪地有着一絲交合,但大部分還是擦肩而過,對于陶丘是既輕松又放松。

這天,冰虎正準備給一個老客戶做全身保健按摩,卻被經理臨時指派到足療室VIP房間。

冰虎屬于專業按摩師,只用于足療有些大材小用,但VIP客人除外。冰虎準備妥當,拎着籃子進了房間。

就見文華集團老總顧言一人正坐在沙發上,并沒換衣服,一身淺色西裝,翹着腿,正在看報紙。

房間裏的電視開着,卻沒有聲響,只是無聲地翻動着花花綠綠的場面。

冰虎默默地放下了籃子,他相信顧言并不是來找他搞按摩的。但依然按程序給他拿了衣服。

“不了。我趕時間。”顧言放下報紙,也不接他送來的衣褲。

十點多了,冰虎不明白顧總要趕什麽時間,但也不多問,拎了木桶進來,在顧言腳邊坐下,把他的褲角小心地卷了起來,然後放在水裏。

顧言端起茶幾上的普洱喝了口,“陶丘是你徒弟?”

冰虎嘴角動了動,他一直低着頭,顯得低眉順眼,所以顧言并沒看到那個冷淡的嘲諷意味的笑意,“徒弟談不讓,就是帶帶他吧。”

“怎麽沒見着他?”

“顧總過來是找小陶的?”冰虎直接問他。

顧言又喝了一口茶。

陶丘不辭而別,老實說讓他頗受打擊。即使他對自己沒那方面的意思,但做為普通朋友,陶丘的作法,也是十分傷感情的。

顧言忍了兩天,還是放不下,給陶丘打了電話。那邊倒好,一直顯示無接通狀況。

顧言的失落又加了幾分。

他不确定是陶丘那破手機出了故障,還是他有意地設置了通話障礙。

顧言消沉了幾天,今天鬼使神差地來到這裏,然後又鬼使神差地點了冰虎的名。

現在被冰虎這樣問,他才醒悟到自己來這裏的真實目的。

顧言苦笑。

“也算是吧。聽說他已經辭職了。他不是才在這裏做了沒幾天?怎麽不做了。”

“家裏有事。”冰虎信口說。

“家裏有事?”顧言顯示有些懷疑。與陶丘不長不短的這段時間,陶丘沒有給他有家人的印象。

“具體什麽事我也不清楚。你修指甲嗎?”

“他不住你那兒?”

“以前是,現在不是了。”冰虎淡淡地說。

顧言把腳從水裏抽了出來,擱在盆沿上,有些冷涼。

“那你知道他現在住哪兒?”顧言不死心又問。

冰虎一笑,“我怎麽知道他在哪兒,顧總您這問的。”

“陶丘是你學徒,住你那兒,你不知道他現在在哪兒?”

“我是他師父,不是他爹媽。他到哪還要給我彙報一聲。顧總,我看你這是來專門找陶丘的。”

冰虎看着他沒繼續再做的意思,“您還做嗎?”

“不了。”顧言站了起來。

冰虎回到房裏,把帶來的早餐放在餐桌上,徑直走到浴室裏沖個澡。出來的時候,陶丘正坐在餐桌上吃他帶回來的粥與生煎包。

冰虎也不說話,在他對面坐了下來,默默地打量着他。

陶丘的頭發長了些,亂七八糟地耷拉在了眉眼上。原本漆黑的短碎發,現在灰白相間。樣子還沒大的改變,面皮依然光滑。

但因為發色的原因,讓他的容貌整體呈現出一種柔和的美感。

冰虎等他吃完後站了起來,把碗筷收拾進房間。等他再次出來,陶丘已窩沙發上。冰虎在他旁邊坐了下來,瞅着他。

陶丘的眼角縱然已起了一些微不可見的細紋,看起來依然年輕好看。

冰虎有點無法想象他一臉折子的樣子。

“昨兒晚上,那個顧總到雲間閣來打聽你。”冰虎瞅着陶丘的神情。

陶丘愣了愣,“你怎麽說的?”

“我看你也不想見他的樣子,就說你辭職了,并從我這裏搬走了。”冰虎說。

陶丘的目光飄了出去,整個身體往沙發裏滑了滑。

冰虎一動不動地瞅着陶丘。陶丘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有點發毛的感覺。他又下意識地把空調毯往身上拉了拉。

“陶丘,你有女朋友嗎?”

“沒有。”

陶丘并沒有因為自己特殊的行業,就刻意回避需求,壓抑人性,只是單純因為經濟基礎,又沒像樣的工作,談戀愛的幾率自然比別人少幾倍。

“男朋友呢?”

陶丘斜了冰虎一眼。難道現在男人搞基都已如此正常了?

“沒有。”陶丘回答。

“顧言呢?別對我說你們只是朋友。雖然這樣說可能有點過,但你們實在沒有成為朋友的一切基礎。朋友是什麽,只有對等的,才叫朋友。地位對等,財力相當,他說什麽你能明白,也就是智商也要勢均力敵。”

陶丘見冰虎的意思,非要坐實他與顧言的男男不軌的樣子,他想開口反駁,但話到嘴邊,卻含糊地表示,“不是朋友 ,那就是一認識的人。”

“就一認識的人,他昨晚巴巴地跑到雲間閣對我一陣盤問?”冰虎說。

顧言會找自己,大約緣于幾次共同經歷與戰鬥而産生的親近感。他自己也是如此。因為顧言分擔了他的一部分隐私,縱然冰虎與自己交厚,但在心裏,顧言依然要親近些。

陶丘費力地在心裏整理三人之間的關系。

“陶丘,你覺得我怎麽樣?”沒聽到陶丘回答,冰虎忽然問。

冰虎眉眼較淡,單眼皮,薄嘴唇,但依然屬于長相好的那一類。特別是斜挑起嘴角,一笑起來,一股吊兒郎當的,沒正經的樣,很有受衆群。

“我沒錢,住你的房子,有資格認你當朋友?”陶丘說。

“別說氣話。”冰虎注視着陶丘,“我不要作你朋友,我做你男朋友行不行?”

陶丘睜大眼睛看着冰虎。他懷疑自己是不是耳朵裏進了水,産生了幻聽。

冰虎探過身體,就要去吻陶丘。陶丘整個身體往下一滑,差點沒鑽進空調被裏。

冰虎雙手掐着陶丘的腋下,把他從被子裏,提溜了起來。陶丘一臉慌張,虛着眼睛看他。

冰虎臉上似笑非笑,“你是排斥男的,還是排斥我?”

陶丘咽了口口水,“都不排斥。”

陶丘雖然從事的是古老營生,但思想與現代先進文明接軌,從不歧視,也不敵視男男戀情。

而且,顧言在這方面也是渾素不忌,他更沒有理由讨厭。

想到顧言,陶丘忽然又有些不自在,下意識又去抓空調被。

“被人表白過嗎?”冰虎問。

陶丘點點頭。雖然他生活還是安身立命,都在最底層,但他臉蛋好,又不多話,顯得極具修養的樣子,讓他頗具欺騙性,被妹子表白過不少。

“那你好好考慮考慮。”冰虎凝視着他,“我是認真的。”

冰虎放下這句話上班後,陶丘開始坐立不安。雖然他賴在冰虎屋裏,卻從沒有想到要與他發生那種關系。他長籲短嘆,十分後悔占這半年租金的便宜。

晚上近一點的時候,依然窩在沙發上發愁的陶丘,聽到門鈴響。

這個時候冰虎還在雲間閣,而除了冰虎,陶丘也想不出誰還會在三更半夜來訪。他與冰虎同租的這段時間,沒見過他過他往屋裏帶過人,也沒聽他說起有什麽朋友。

是不是忘了什麽東西?

陶丘有些不願開門。

陶丘提心吊膽,把門打開,門裏門外都有些發愣。顧言赫然站在門外,一貫的衣衫整齊,一身绀藍色的西裝,一副翩然從容的模樣。

“你怎麽來了?”陶丘驚問。

是冰虎讓他吃驚。不是冰虎卻更讓他吃驚。

在吃驚之餘,他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聲音裏隐藏的一絲喜悅。

顧言苦笑。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鬼迷心竅地就過了來。而且這并不是第一次。他在此之前已來過一次,但只在下面轉悠了一圈,并沒有上來。

今天他應酬完畢後,仗着酒勁,讓陳侯把車又轉了進來。

自己為這人憂思至此,見面卻被這樣問,顧言再一次領略到陶丘的沒心沒肺。

“你一聲不吭就不見蹤跡,電話也打不通。我不是擔心你嘛。”顧言的微笑裏明顯含着怒火。

陶丘應了聲。想了想,“電話壞了。”

顧言堵在胸口的郁悶之氣,少了一些。看來不是被對方拉了黑名單。

“你不讓我進去坐坐?”顧言問。

陶丘的人堵在門口,似乎并沒有讓他進去的意思,顧言忍不住又說。

“哦。“陶丘又應了些,神思有些飄忽。

他把身體讓了讓,顧言邁步進來。

陶丘走在前面,顧言跟在他身後,漸漸地覺得不大對勁兒,顧言一把拉着住陶丘的胳膊,陶丘會過頭。

顧言一動不動地注視着陶丘。

陶丘的頭發變成了比他的眼睛還要淡的煙灰色,臉色也青白,仔細一看,眼角還有些細紋。

說是變得衰老,其實并不太确切。

陶丘的臉上看不出時間,有種是是而非的模糊感,讓人分不清他到底是的年歲。

但他的灰發與皺紋卻是确鑿的。

顧言心裏一急,一只手強硬地攔過陶丘的腰,另一只手捏住陶丘的下巴,讓他擡起頭來正視自己。

陶丘心裏犯嘀咕,這是那來的霸道總裁範兒?但考慮到自己現在這樣子,帶給顧總的沖擊,就一動不動地任憑他觀覽。

過了很大一會兒,顧言才松開手。

“是不是老了很多?”相對于顧言的凝重,陶丘要輕松得多。

顧言的嗓子堵得厲害,勉強開口,“除了頭發白了一點,臉上沒什麽變化。”

頓了頓,“依然很好看。”

他在心裏默默地加了一句,依然是我喜歡的類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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