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陶丘背對着顧言,身體弓成了個蝦米狀,兩只手都放在枕側,細弱單薄,微微地彎曲着,如同兩只蒼白的鳥禽的爪子。
顧言一進來引起的動靜,讓陶丘又把身體往一邊移了移,給他空出更多的空間。
但顧言這次并不想再避開他。兩只手從陶丘的腰後伸了過去,從後把他環抱着,拉到自己裏的懷抱。陶丘不由地蜷曲起來。他的身體如同只貓,軟柔而輕,上半身幾乎折疊着,要脫離顧言。
但顧言禁锢着他的腰肢,他的整個人依然脫離不了顧言的懷抱。
顧言把陶丘冰陀般的兩只手拉進了被窩,放在自己的手掌下捂着。陶丘的整個身體都像是在絲絲冒着涼氣。而顧言卻并不覺得冷,反而舒服。因為他自己像是一塊烙鐵。
時間來不及了,現在就要了他。
一個念頭流星一般從顧言腦子裏閃過。顧言一瞬間有些失神,好像在那裏,什麽地方,此情此景曾經上演過一樣。
或者是寒冷,或者是恐懼,陶丘鳥禽似的手指一直在發抖。顧言安撫似地一雙大手覆蓋在上面,輕輕搬摩挲他的指腹、手心。
他親吻着陶丘的脖子,不敢有多的動作,直到陶丘的手暖和起來,發抖不那麽厲害後,顧言才又翻轉過他的身體。
現在,他與他正面相對。
陶丘睫毛就在眼前,淡淡的灰白色,密密地搭成一排細細的栅欄。
陶丘像是在看顧言,又像是在躲着他。越過他的睫毛,顧言有些抓不住他的眼神。
但這對顧言而言已是無上的滿足與感激。
他的親吻先落在他的眼睫上,然後是嘴唇。依然是小心的,謹慎的。
陶丘像是處在他手掌心的一只雛鳥,力度稍稍過重,方式些微不對,就會讓他受到驚吓而飛走。
顧言只是放低自己,用口舌讨他歡心。而他的服務對象,只是偶爾用一兩聲細碎的低泣來回應他的愛撫。
直到顧言再次把陶丘擁在懷裏,陶丘依然抖個不停。顧言給了他一會兒休息的時間,才柔聲問,“剛才沒覺得不舒服吧。”
陶丘隔了會兒才能開口,“沒有。”
陶丘知道兩人剛才發生了什麽。如同上次在罅隙空間一樣,顧言依然是克制的,點到為止的,以取悅他為主要目的。
雖然顧言并沒有絲毫那次的記憶。
對陶丘而言,那次也只是種亦真亦幻的感覺,而這次卻真實而清晰。
現在這個厚實的胸膛依然被自己枕着,抱着自己的胳臂也依然有力而溫暖。
或許真如冰虎所說,顧言一開始對他其實就是抱着這樣的目的。
但他對顧言的這些舉動并不排斥,也不反感,對他的親近感也沒有絲毫的受損。
他只是有些混亂而無措。
在他二十多年的人生裏,從沒有開啓過一段真正的感情。在這方面,他即缺少經驗,又缺乏常識。
可顧言的親吻再次落了下來。這次,帶着點索要福利的意味,有些強硬的态度。
陶丘的身體已暖和起來,于是這波親吻就有點幹柴烈火的感覺。陶丘就有些掙紮,但只換來顧言更大的動作。
就在兩人氣喘籲籲,顧言已剎不住車時,一聲刺耳的尖叫,劃破了深夜的寧靜。
尖叫聲不停,像是在不歇氣地在叫。如同驀地在空中灑了無數根細尖,每一根直直地墜了下來,帶着尖銳的呼嘯,穿透人的耳膜。
雖然顧言已熱得像要着火,也不得不停下了動作。
陶丘也聽到了那持續不斷的叫聲,但他的意識還是朦胧的,還沒徹底從剛才的狀态中抽離,一雙不分明的眼睛有些惚恍。
顧言不由伸手來回撫着他的背部,低聲說:“沒事。”
尖叫聲還在繼續,帶着歇斯底裏的絕望和抽泣。
顧言并不急着下床,等陶丘徹底清醒了過來,才收回了安撫他的手。
兩人穿了衣服,急步走了出去。
外面燈火通明,梅春生撞撞跌跌地從樓上滾到樓下,“啊…啊……”
發出嘶聲裂肺的慘叫聲。
周婷婷披着衣服,趿着拖鞋也沖了出來,一張如花的臉上幾近鐵青,看來吓得不輕。
梅春生在的一只手不停地撕抓着自己的胸口,敞口的睡衣下面,被他自己撓了無數到血印子。另一只手抓着五寸的花魄,搖來晃去。
而那個玉般的小美人,在他的手裏,如同握着一個芭比娃娃。只是她的四肢像是沒有骨頭似的,随着梅春生瘋狂的動作,晃來晃去。
顧言沖了過去,鐵鉗一樣抓住他的那只手,“春生,春生,怎麽了?”
梅春生只是叫個不停。“月月死了。月月死了。”
他的那只手搖晃個不停。
不過一個晚上,發生這麽多變故,顧言心裏也是一震,但依然沉住氣,穩着聲音說:“你好好說,月月到底怎麽回事。”
“死了死了。”梅春生嚎啕大哭。
手裏的小人,像是提線木偶一樣,手腳一蕩一蕩。
顧言狠下心,一嘴巴抽了過去,梅春生被打得愣怔了片刻,像是回過神來。
“醒醒,還要我再給你一下子不?”顧言盯着梅春生。
梅春生頹然地坐在了地板上。顧言蹲了下來,去看他手裏死死攥着的花魄。
顧言的胃一陣翻騰。如果這東西活着的時候,還有些生機可愛的樣子,現在梅春生的手裏的東西,如同一個滑溜溜的蟲,全身是種臘肉的透明的灰色。
玉人的身體如同被熏制了一樣。
陶丘也在顧言身邊蹲了下來,看着梅春生手裏的蟲子,不易察覺地皺了皺眉。
梅春生一看到陶丘,萎靡眼睛忽然有了精神,迸發出高強的亮光,他一把死死地攥住陶丘的手腕,“精靈,月月沒了。”
顧言又皺了皺眉。擔心還有些怒火。
梅春生看着陶丘的眼神,與他看花魄的時候一樣,瘋狂而偏執。
陶丘點點頭,表示知道了,然後向他伸出了手。梅春生把花魄放在他的手扔裏,眼睛依然鑽子一樣盯着陶丘看。
但陶丘只是去看手裏的花魄。
花魄除了顏色發生了變化,身上沒有任何受到外力所傷的痕跡。
他翻來覆去找了幾遍,甚至連一個針眼都沒有。它所有的體态表明,它的死亡不過是因為陽光過重而喪失了生機。
或許再更早的時候,這東西就應該像這樣死去。但從陶丘看這個東西到它的死亡,不過三、四個小時。而花魄因為陽氣消亡則是個漸近的過程。
花魄身體又冷又僵,但幸好也沒什麽味道,反而身上散發着淡淡的好聞的月桂味。
陶丘想起梅春生在他的卧室裏插着幾瓶新鮮的桂枝。大概是用此來紀念他與花魄的相識的地點。
陶丘把花魄遞還給梅春生。但梅春生整個人像是石雕一樣,生硬而氣勢淩然地跪在地板上,瞪視着陶丘。
一只手依然牢牢地抓着他的手腕。
顧言又皺了皺眉頭,沖陶丘說,“你先上去休息。”
陶丘點點頭,拽了幾把,也沒能把手腕從梅春生的手裏掙脫。
“春生!”顧言的聲音已有些嚴厲。
但梅春生只處在自己的世界裏。這個世界只有他與他的精靈。月月、陶丘。
“你說,老天爺為什麽這樣對我。你的精靈就好好的,我的為什麽就死了。”梅春生盯着陶丘,看問顧言。
顧言伸手握住了梅春生的手腕,硬生生地把他的手指掰開。把陶後拉了過來。
一回頭,沖在一旁作小女人狀瑟瑟發抖的周婷婷說,“婷婷,你先勸勸他。”
說着,把陶丘拉了起來。
這還沒一天的時間,周婷婷的經歷由魔幻又過度到懸疑,心和手都在發顫。她一個女漢子,這會兒沒有一點痛快爽利,只有小女人的糾結與驚恐。
倒是聞訊趕來的崔鈴還算鎮靜。畢竟比他們年長幾十年,吃的鹽比他們吃的飯還多。雖然在心裏也是震驚不已,倒沒有周婷婷的失魂落魄。
她走了過去,蹲在梅春生面前,像是看着自己小兒子一樣:“這樣也不是個事,今天你就好好地和她道個別。明天找個好地方給他下葬吧。 ”
梅春生這才把目光移到她身上,看了她好一會兒,才認出她是誰。他點點頭,“你說的是,我要好好休息,明天我和月月還有定婚儀式。”
一旁的周婷婷倒吸一口冷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