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章

第 33 章

第三十四章

陸昭知道自己走得根本不快,可是,身後的姑娘總是能離自己半丈遠。

他放慢腳步,她很快便慢下來;若是他腳步稍微快一些,那半丈遠的距離就能漸漸變成一丈。

無論他怎麽走,兩人的距離永遠都超過半丈以上。

只有半丈距離嗎?

可他為何覺得她已經遠在天邊。

突然,身後傳來聲音:“殿下——”

陸昭心中一喜,但喜悅馬上就如天邊的雲彩,恍惚見就消失無蹤。

只見那個恨不得離他幾丈遠的姑娘,緩緩行禮後起身,眼神平靜,表情從容,她靜靜與他平視,聲音不疾不徐:“小女自又喪母,家中教導也不似其餘京中其餘貴女周全,所以見識淺薄,性情粗鄙,因母親恩澤舔而與東宮結親,小女實在慚愧之至。小女無才無德,卻占了殿下未婚妻的名分這麽多年,實在心中有愧,今日小女鬥膽,想要解除婚約,請殿下恩準。”

說着,小白提起裙擺,緩緩下跪。

陸昭看着她跪下,幾乎目眦欲裂,一個箭步沖過去,雙手伸過去就要将她虛扶起來。

可那個姑娘對她伸出的手臂根本視若無睹,甚至對他整個人視而不見,裙擺緩緩落下的時候,她已經跪在地上,甚至,額頭輕觸交疊在地的雙手。

為了退婚,她的行動卑微到了塵埃裏。

可是,陸昭卻透過她恭敬的跪拜看到了她對他的毫不在意,對太子妃名分的毫不留戀,甚至,就算能母儀天下她也絲毫不稀罕。

她用最卑微的跪拜,無聲又堅定在兩人間豎起一道無堅不摧的壁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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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言行恭謙卻又大膽無比表達自己的意思:高高在上的儲君在她眼中,一文不值!

“他甚至根本都不知道我曾經喜歡過他”

陸昭突然有想起那句話,胸口像是被狠狠鐵錘狠狠重擊,塌陷般的劇痛讓他幾乎難以承受。

眼睛瞬間酸澀,心口細細密密的酸楚起來。

“清竹,快——”

他想說“快起來”,可她不僅沒讓他扶,甚至連話都沒讓他把話說完。

“殿下,小女家中行一。”

只能稱呼排行嗎?

陸昭一身的威嚴和與生俱來的貴氣仿佛剎那間全部被擊潰,他喉嚨艱澀地地改口:“白大姑娘,請起來說話。”

小白很想耍賴來一句“你不同意我就不起來”,但到底在人家地盤,她還不敢做得太過。

她緩緩起身站定,然後定定看着眼前之人。

他金冠束發,一身白色鑲金邊繡五爪龍紋的太子常服顯得他威嚴又矜貴,不同上次,他臉上的表情有些怪異,很複雜,小白有些難以分辨是什麽。

不過,她懶得去分辨是什麽。

既然他覺得自己平白無故占了他未婚妻的位置,甚至将來可能還會欺負他的妾室和孩子,那由她來提出退婚,全了他儲君的顏面,皆大歡喜。

可是,她并沒有等來印象中的皆大歡喜。

“清竹姑娘,退婚一事容後再議,眼下,孤有要事與你商談。”

“有關你的弟弟白清籬。”

*

一半盞茶後,小白狐疑地坐在花園涼亭中,等着太子說“要事”。

可眼前時不時有宮女送上來的清茶和點心,太子卻一臉稍安勿躁的表情,她縱使等得心浮氣躁也無可奈何,只能按捺住性子等着太子開口。

一時間,兩人都未曾開口。

小白是等得時間煎熬,恨不能馬上知道“要事”;

而陸昭覺得相處時間實在太過短暫,恨不得時間慢點再慢點。

他想細看眼前姑娘容顏,稍解相思之苦,卻又擔心直視有些失禮讓她更加厭惡;

可就此挪開視線又舍不得,只好将視線輕輕略過眉眼,從墨發緩緩落到雙肩,再到雙手。

那是一雙大機括師的巧手,也是一個堅韌又大膽的姑娘的無甚力氣的小手。

她和那些禮數周到的貴女不同,雙手随意交疊放在腿上,背脊挺直端正而坐,仿佛不是一個弱質纖纖的姑娘,而是一個他的幕僚。

不,他的幕僚面對他也不敢如此随意。

陸昭想起,偶爾路過山莊工房,從半開的窗戶望進去,會看見她翹着二郎腿、斜倚着身子一手托腮,卻下筆如有神的模樣。

很違和,卻似随時都能散發耀眼光芒,讓人移不開眼睛。

心中思緒還在翻湧,陸昭卻被兩道平靜的視線看得有些心驚。

他已不再弱小,甚至随着手中權勢日盛,早就能睥睨世間一切,可是,他卻被她的兩道如此平靜的眼神看得心中怯懦和卑微。

甚至,他心底深處還覺得這樣隐秘的怯懦和卑微有些甘之如饴。

收回思緒,陸昭拂袖親自執壺倒了兩盞茶,一盞緩緩移到小白面前,見她平靜的眼神中漸漸有了不耐,他适時開口:“白姑娘,早前白鹿書院裕德老山長偶得一夢,醒來後八十高齡的老山長欲再開山門,駕鶴前再收一關門弟子,但他又不打算将事情說得天下盡知,所以,他打算按照夢境所指,在家中等待有緣人上門。”

說完話,他才将視線緩緩又轉回,乘着她思量之時,近乎貪婪地用眼神一點點描摹她的眉眼和神态。

兩張完全不同的面容,可眼神卻是一模一樣,連思索時的神态都完全一樣。

陸昭心中恨不得一劍戳瞎自己的眼睛,只要當日在張府稍微仔細一點,就能在雅思軒認出她;只要當時她進宮求救時見她一面,就能記住她的容貌,也不會滿心滿意只要“小白”,而狠狠将“白清竹”推拒千裏。

他之錯,該他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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