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與君初見時
與君初見時
那樣挺拔的眉眼,緊抿的薄唇,還有說話時臉頰邊若有若無的酒窩,那是——顧安辰!
仿佛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嫣然狠命地掐了自己一下——疼,再使勁地揉揉眼睛,那個人,還是清晰地站在自己的面前。
還是那樣熟悉的眉眼,身上還是有着自己最喜歡的青草香,只是人瘦了很多,憔悴了很多,眼睛中也沒有了從前的光彩,好像冬日的早晨,彌漫着沉沉的大霧。
視線越來越模糊,可是嫣然拼命地睜大雙眼,不敢眨一下,怕自己一眨眼,眼前的人就會消失了。
見嫣然呆呆地望着自己,顧安辰輕聲問:“請問——你還有什麽事麽?”
嫣然一個回神,收回眼中的淚水,擠出一絲笑來:“沒……沒什麽。”
“我們,以前見過麽?”顧安辰輕皺眉頭,有點迷茫地望着嫣然,“為什麽,我覺得,你的眼神……很熟悉。”
剛剛收回去的淚水又要湧出了,嫣然深吸一口氣,展顏一笑:“對不起,我想我們不認識。我快要遲到了,抱歉。”低頭拉起旁邊莫名其妙的蘇立欣飛快地跑出去。
一直望着她的身影,直到消失,顧安辰還是呆呆地站在那裏。
一雙玉手撫上顧安辰的肩:“安辰,怎麽了?頭又痛了麽?”
顧安辰回神,低頭對身邊的女子微笑:“沒什麽,別擔心。”
被嫣然拉着一路跌跌撞撞地回到化妝室,蘇立欣喘着粗氣撫着胸口問:“嫣然啊,你、你幹嘛跑這麽快啊?你跟、跟那個帥哥認識啊?”
嫣然卻好似根本沒有聽見她的話一樣,一個人坐在凳子上發呆。化妝師看到她們倆,一拍手:“你們可算回來了!跑哪裏去了手機也不帶的!還不快點過來化妝!”
坐在凳子上,任化妝師在自己的臉上塗塗抹抹,鏡子裏的那張臉已經看了快兩年了,卻依然常常讓自己覺得陌生。原來,已經有兩年的時間了啊。兩年來,嫣然不讓自己去想任何跟以前有關的事情,不斷地給自己催眠:我是林嫣然我是林嫣然我是林嫣然。好像這樣,自己就可以忘記以前的一切,忘記自己曾經是個沒人要的沒錢沒背景的孤兒,忘記自己曾經深愛過一個人,忘記自己那份因為太在乎所以太期望而最後就更加地絕望的感情。
做了兩年的蝸牛,本以為自己已經可以坦然面對了,以為一直就很灑脫的自己已經放下了。可是,在看到他的時候,那些自己以為埋藏的很好的東西,又全部都湧了出來。兩年不見,再見面,所有那些美好的痛苦的掙紮的忐忑的回憶,統統迎面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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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果然,那句話說的是對的。在感情的面前,永遠沒有真正冷靜又灑脫的人,如果有,那一定是因為愛得不夠深。
兜兜轉轉,已是七年。
第一次見顧安辰的時候,安巧巧剛上大二,二十歲,一個如花初綻的年齡。那天,她拿到了一等獎學金,決定犒勞下自己。反複思量後,決定去自己一直想要去卻一直沒有能夠去成的游樂場。
有人說,在游樂場裏,可以找到幸福與快樂。可是,當巧巧看着周圍要麽就是一對對的情侶,要麽就是全家福時,她還沒有來得及找到快樂,就已經先感到了孤獨。可是她不甘心就這樣地回去,于是無聊之下,跑到一個小池塘旁邊,給那攤主幾塊錢,開始釣魚。
等了許久,卻也不見魚上鈎,巧巧煩躁地甩着魚竿,卻突然聽得耳旁一個溫潤的聲音響起:“你這樣是不行的啊,這樣子晃來晃去,魚都被你吓跑了。”
巧巧擡頭望去,那天的天氣很好,秋日的天空澄澈高遠,陽光如洗,她眯着眼睛,望着頭頂上那張比陽光還要刺眼的笑臉。
“釣魚要有耐心,你這樣子怎麽行呢?”那男孩子見她沒什麽反應卻自說自話地拿起她的魚竿,一看空蕩蕩的魚鈎,又笑開了,“你魚鈎上都沒有放魚餌呢!”說着,就問那攤主要了魚餌想要給她的魚鈎挂上,卻被安巧巧将魚鈎一把給扯了過來。
“我就喜歡這樣,我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鈎!不行麽?”巧巧“哼”了一聲又将魚鈎甩到了水裏。
顧安辰看着她嘟着的笑臉,“呵呵”一笑:“行啊,可是,這裏可沒有周文王給你釣啊!”
巧巧瞥他一眼,将魚鈎從水裏收回來,然後在他看上去就價格不菲的白襯衣上毫不客氣地穿了個洞,拿着魚竿挑挑眉:“周文王是沒有,美男魚——一條!”
顧安辰呆呆地看着她耀武揚威的樣子,哈哈笑起來:“是是是,敢問這位釣上我來的美女芳名?”
巧巧撅撅嘴翻個白眼,将魚竿往地上一扔,拍拍屁股就走人。顧安辰趕緊把魚鈎從自己的襯衣上弄出來,然後将魚竿還給那攤主,轉身要去追巧巧,卻又頓住步回來:“請問,那個魚鈎可不可以賣給我?”
等顧安辰把那個魚鈎弄下來小心地放到背包裏以後,四處張望,卻早已不見了巧巧的身影。
第一次相見,就是這樣,顧安辰被安巧巧用一個魚鈎給釣走了。後來巧巧動不動就糗他說,他是自己釣上來的美男魚。而顧安辰也就笑眯眯地任她自得。
只是,這樣主動的一個開始,後來的發展卻再也不受巧巧的控制。在愛情面前,她也只是一尾心甘情願上鈎的魚。
化妝師已經幫嫣然化好了妝,而造型師正在對着她的那一頭及腰長發大展身手。嫣然看着鏡子裏那個已經完全看不出原型的調色盤,眼中不知是喜是悲。
還記得年少的時候看《牡丹亭》,裏面說:“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
那個時候,林嫣然還是安巧巧,縱使看盡世間冷暖,卻也還只是個初嘗愛情甜蜜的小丫頭。遇上顧安辰,從此将愛情看的泾渭分明,愛就是愛,不愛就是不愛,如同生與死一般地分明。而那個時候,她也真的以為,只要自己和顧安辰相互真心地愛着對方,就可以超越一切,就可以有情人終成眷屬,甚至可以超越生死。
可是,世界上本來就沒有純白與純黑,有的,只是界限不明的灰。于是終于明白,感情并不能戰勝一切。即便愛到深處,這個世界上,依然有着許多許多的事情,是僅憑着單薄的愛情所不可抗拒的。
不知過了多久,造型師對着鏡子滿意地拍拍嫣然的肩膀:“恩,很漂亮!趕緊去換衣服穿鞋子準備好吧!”嫣然深吸一口氣,收回眼中的霧氣,對她感謝地笑笑。
穿上第一場要秀的衣服後,嫣然到鞋櫃上拿下自己的鞋子穿進去。站起身來擡腳走了幾步,卻總覺得好像哪裏不對勁。再走走,好像又沒什麽。
心裏狐疑,坐下來脫下鞋子仔細地檢查。看着鞋跟根部那道深深的割痕,嫣然眯起了眼睛。
很好,非常好,做得這樣細心!沒有割太深也沒有割太淺,剛剛好就割了大約三分之二深。自己一開始走或許也只是覺得不太穩,但是又沒有什麽大問題,但是,一旦到了秀場上,有轉身等較大的動作時,腳下一用力,鞋跟必然不穩。到時候,就不僅僅是摔倒在地那麽簡單了。與此同時是把自己的前途公司的臉面等等全部都摔進去了!
深吸一口氣,眼睛掃向忙碌的衆人,暫時還沒有人發現她的異樣。這時,手機響了起來,看着上面的號碼,嫣然接起來帶着笑意道:“媽,在做什麽呢?”
林母愉快的聲音透過話筒傳過來:“媽媽正在吃飯呢,看時間你們的秀快要開始了吧?嫣然啊,不要緊張,好好表現,媽媽相信你,你一定可以做得很好的!”
嫣然笑着點頭:“恩,媽媽,在跟誰一起吃飯啊?是不是——江醫生?嘿嘿,什麽時候讓他升級當我爸啊?”
“哎呀,你這個孩子,怎麽說話呢。好了好了,你現在肯定也挺忙的,我就不耽誤你的時間了。嫣然加油!媽媽等着你勝利歸來!”
剛挂了林母的電話,手機就又響了起來。
“喂,嫣然?我是安以源,對不起啊本來答應你今天去看你的表演的,可是現在有事情,去不了了,真對不起。”
“哦,沒關系啊,呵呵,但是要記得多在心裏幫我祈禱下啊!”
“恩,我會在心裏給你加油的,所以,你要好好表現啊。當然,也不要有壓力,正常發揮就好,你肯定可以做得很好的。”
嫣然笑着答應了,一挂電話,笑意就凝結在了嘴角。皺眉一想,走到正在弄頭發的蘇立欣身邊。
“立欣,我記得你還帶了一雙備用鞋子對吧?我的鞋子突然壞掉了,先借我你的鞋子穿吧。”
“啊,怎麽會突然壞掉的?!我就說要你跟我一樣再帶一雙備用吧,你不聽,看看,現在可好了。幸虧我還有一雙,不然啊,看你怎麽辦!”
嫣然笑着點頭:“是是是,立欣你對我最好了。”
蘇立欣嗔笑着拿手指輕點一下她的額頭,往鞋櫃那裏一指:“我現在在做頭發,不能動。我的鞋子你認識的,直接去拿吧,我再穿備用的那雙。”
嫣然道了謝到鞋櫃那邊找到蘇立欣的鞋子,拿出來到椅子上坐下。擡起右腳放到鞋裏,往下一踩,前腳掌一陣尖銳的疼痛使得她猛地抱起腳來差點尖叫出聲,眼中頓時漫起一層淚水。
擦擦額頭上瞬間出來的冷汗,吸着氣将另一支鞋子倒過來在地上扣了幾下——竟然掉出一堆細小的玻璃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