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與昨日相見
與昨日相見
看着顧安辰坐進黑色奔馳裏，然後開車離去，嫣然好像鬼附身一樣攔下一輛出租車，指着前面快要消失的車子道：“跟上去。”
坐在出租車裏的時候，嫣然緊緊盯着前面的黑色奔馳，皺着眉怎麽都想不通，自己怎麽就莫名其妙幹起了跟蹤這樣的事情呢？
現在的日子明明過的很舒适，明明一點都不想那個人，也幾乎不曾想起過去。可是，當那個身影出現的時候，卻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總想要再多看他一眼，想要跟随着他的身影，想要再聽聽他的聲音，想要再聞到他身上的味道……那種迫切的願望，甚至在自己還來不及細想之前，就已經給大腦下達了“跟上去”的命令。
車子一路向郊外駛去，人煙越來越少，周圍越來越荒涼。終于，當來到一個公墓前的時候，顧安辰停下車，從後備箱裏捧出一束美麗潔白的栀子花，然後走進公墓裏。嫣然也趕緊付了錢，慌慌張張地下了車後，鬼鬼祟祟地遠遠跟在了顧安辰的後面。
他一路前行，走得不快亦不慢。當來到一個拐角的時候，顧安辰停了下來。嫣然也跟着停下來，然後莫名其妙地順着顧安辰的目光望去——那是一個白色大理石造的墓碑，素雅幹淨，因為離得太遠，所以嫣然看不清上面的名字和照片，可是，腦袋中卻有一根神經隐隐地疼了起來。
曾幾何時，安巧巧和顧安辰一起吃完晚飯去街心花園散步的時候，看到一對老夫妻，頭發皆已花白，走路顫顫巍巍，卻始終緊緊握着對方的手。偶爾風吹亂了妻子的頭發，丈夫還會用另一只手慢慢地替她攏上去。
巧巧遠遠望着那對老夫妻含笑相視的樣子，心中就突然充滿了感動。她拉着顧安辰問：“安辰，你說，我們倆以後也會那個樣子麽？”
安辰笑眯眯地摸摸她的腦袋說：“會的，我們也會像他們一樣，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就是，萬一到老了，我因為操勞過度得了老年癡呆，你可要照顧我喽！”
那個時候，顧安辰開始不再用家裏的錢，每天拼命工作，幫一家公司設計程序來賺錢。他說，他要用自己賺來的錢娶巧巧回家。
巧巧笑着說：“指不定，在你得老年癡呆之前，我就先你一步奔黃泉去了呢！”
本是一句玩笑話，顧安辰卻突然就紅了眼圈，上前抱着她說：“不會的，你怎麽會忍心丢下我一個人在這個世界飽嘗思念之苦呢……”
巧巧嘻嘻哈哈道：“恩……我本來就自私嘛！與其等你走了我一個人在這個世界上孤孤單單的，還不如在那之前我先走一步，然後留下你日夜思念我！嘿嘿，安辰，那，你要記住，我喜歡白色大理石的墓碑哦，我要很肅靜漂亮的，墓碑的邊上要刻着很精致的花紋哦~恩，要栀子花的！如果你不給我弄個這樣的墓碑，我就是死了也會再回來找你的！”
嫣然用手輕輕揉按着太陽穴，緩解着陣陣的神經性頭痛。顧安辰站在原地呆呆地看了那個墓碑一會兒後，慢慢地走上前去，将那束美麗潔白的栀子花放在墓碑前，然後上前輕輕撫摸着墓碑，淚水潸然而下。
嫣然望着那束美麗的栀子花，終于明白了——這是，自己的，過去的自己——安巧巧的墓碑啊！
栀子花和仙人掌都是自己最喜歡的花，兩種非常“樸實”非常沒有氣質也沒有什麽“高貴感覺”的花。可是，它們的花語卻深深打動了安巧巧。栀子花的花語是——永恒的愛，一生的守候，而仙人掌的花語是——堅強，柔軟的心。一個是安巧巧一生的所求，而另一個則是她的真實寫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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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顧安辰抱着自己的墓碑潸然淚下的樣子，嫣然突然覺得好像有一把大錘子狠狠地砸在了自己的頭上。怎麽會忘了呢，今天，是自己的祭日啊。兩年前的今天，自己從安巧巧變成了林嫣然。整整兩年了，為了忘記從前，她連自己的墓都沒有來看一下，也完全沒有想過自己死後一切事宜都是怎樣料理的。好像真的猶如聖人一般，超凡脫俗，昨日種種，有如今日死。
可是，自己要自私到怎樣的地步才可以做到這一切。自己沒心沒肺地跑開了過去，卻留下了顧安辰，一個人默默地承受。那日的玩笑話，竟然真的應驗。安巧巧，你真的好自私！
悄無聲息地上前幾步，探頭探腦地看到了墓碑上的文字：愛妻安巧巧之墓。
心中一痛，大顆大顆地淚水就落了下來。半晌後，慘然一笑，擦擦臉上的淚水，後退幾步想要離去。卻不想，因神思恍惚沒有看腳下的路，一腳踩空，跌落臺階，腳踝處立刻傳來鑽心的疼痛。
本來正在一個人傷心流淚的顧安辰，聽到身後一聲尖叫，回頭就看見一個人影滾落了臺階。大吃一驚之下趕緊過去扶住她，急急地問：“你沒事吧？”話一出口，卻愣住了，因為，她竟然是自己之前一直莫名其妙地惦記着的林嫣然。
望着嫣然滿是淚水的痛苦的臉，顧安辰眉頭緊皺，輕輕拿起她的腳，只見腳踝處已然腫起了老高一片。
“可能是脫臼了，我帶你去看醫生。”說完蹲下身來，指指自己的背，“上來，我背你下去。”
嫣然淚眼迷蒙地靠在顧安辰的背上，聞着那熟悉的味道，立刻就酸了鼻子。想起曾經一起爬山，明明是自己非要拖着他陪自己去的，可是到了一半自己就爬不動了，死活耍賴讓他背了自己上去。當時自己還興高采烈地靠在顧安辰的背上指點江山激昂文字，不管下面的人累得幾乎趴下。整整一千多個臺階，都是顧安辰背着自己上去的。
現在的顧安辰不像當日一樣吃力，健步如飛地背着嫣然就奔到了停着的車前，打開車門小心翼翼地将嫣然放下，然後坐進去開車。一邊猛踩油門一邊就給自己家的家庭醫生打電話，讓他準備好等着自己。
聽着顧安辰打電話，嫣然突然就生出一種恐懼，連連搖頭：“不用了，不用了，只要送我去醫院就可以了。”
顧安辰望着她，頓了頓，點頭道：“那好吧。”
當來到市醫院時，已經半個多小時過去了。醫生扶着嫣然的腳踝，看了看捏了捏，随後對顧安辰道：“你按住她。”
嫣然還沒反應過來，那醫生就擡手一使勁，“咔嚓”一聲腳踝就複位了，看着很輕松的樣子，卻将嫣然疼的直吸氣，額頭上一層細密的汗珠。
跟醫生到了謝，顧安辰想要背嫣然下去，嫣然卻搖頭。“沒事，我慢慢走就好了。”
顧安辰沉默地望着她，然後固執地蹲下身來。兩人僵持半晌，顧安辰嘆了口氣：“自從我第一次見你，就一直在想，為什麽我總覺得你很熟悉。今天再見面，我發現，原來，你的眼神，你說話的語氣，你的一些小習慣，都很像我深愛的那個女人……她……已經不在了。剛才望着你的時候，我甚至在想，你會不會就是她的轉世。呵呵，可是就算她兩年前立馬就再投胎了，現在也只是個一歲的小孩子而已。
“以前，她最喜歡讓我背着她。一起出去散步的時候，每次到後來她懶得走了，就要我背她……所以，對不起，就算是幫幫忙，讓我再重新回憶一下跟她在一起的感覺好麽？讓我……背你下樓吧……”
又是片刻的安靜，之後，嫣然默不作聲地爬上顧安辰的背，将臉埋在他的背上，淚水很快就浸濕了他筆挺的黑西裝。兩個人默默無語地下了樓，向門口走去。
嫣然閉着眼睛默默流淚，呼吸間全是顧安辰的味道，仿佛重回過去舊時光。心髒好像被扔到了洗衣機裏，糾過來，擰過去，最後變成皺巴巴的一團。
嫣然覺得，自己快要忍到極限了。這樣相見不相識的日子和場面，她快受不了了。張了張嘴，幾次想要開口将一切都告訴他，卻幾次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突然感覺到顧安辰停了下來，嫣然吸了吸鼻子，剛要擡頭看什麽情況，就聽得他低聲道：“媽，你怎麽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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