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蘇念在停車場下車以後，自覺陸家的家事，她最好不要參與，便道：“陸奶奶，我就不上去了，您好好休息。”
陸老太太這會兒明顯累了，也犯了糊塗，看着蘇念的時候明顯就是看陌生人的樣子，一點兒都沒有了先前的親近，只抓着陸司羽的手往慢慢走着，邊走邊問，“老頭子，那姑娘是誰啊？”
開始把陸司羽認成陸燃，現在直接又将陸司羽認成了她的老伴兒。
這種被喜歡到被陌生對待的快速轉變，蘇念明白這是阿茲海默綜合征在發作，在這一刻仍然有一點點小小的難受。
陸老爺子嘆氣地看着她走遠，又轉頭同蘇念道謝，“小念，今天謝謝你了，她生病了，有時候能認出人來，有時候認不出，都不是她的本意。”
蘇念忙道：“沒事的，陸爺爺，我明白，您今天也累了一天，好好休息。”
陸燃走過來，“西臨，你陪爺爺先上去。”
西臨點頭，上前陪伴陸老爺子，“陸老，咱們先上去吧。”王瑞在後面提着行李，他們先走。
因為陸奶奶的想不起來，蘇念得以順利脫身，正好她的自行車已經修好放在了停車場，連鎖都沒鎖。
“我爺爺奶奶給你添麻煩了，抱歉。”陸燃不無歉意，也有無奈，他無論如何都想不到他爺爺奶奶能瞞着陸家上下出門，也不是陸司羽這個年紀了，奶奶身體又不好，到底為什麽要這樣做？
她看了看面前站着的陸燃，仔細想過，“陸爺爺陸奶奶這段旅途肯定很疲倦。”
“你多陪陪他們吧，我就先回去了。”
“現在仍然是休息日，我們是朋友，朋友之間就不要因為這種小事情道歉了。”
她擡手背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是被見着陸奶奶陸爺爺吓得，“那我先走了。”
“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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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燃目送她離開，蘇念騎上自行車繞了一圈，卻又停在了陸燃面前。
“怎麽了？”陸燃仍然站在原地，他已經換了白襯衣，看上去和早上很不同。
“陸先生，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蘇念騎着自行車，需要略微擡頭才能看見陸燃的臉。
她仰起頭的時候，瞳孔亮晶晶的，帶着幾分靈動的狡黠。
“什麽問題？”陸燃不知道她為什麽會騎了一圈又回來問問題，但他想知道是什麽。
“假設明天就是世界末日，在它到來之前，你最想做什麽？”蘇念好奇，上午的時候她和陸燃關于世界末日的讨論裏，她忘記了問陸燃這個問題，現在卻是一個恰到好處的時間。
陸燃淡淡一笑，“我沒有什麽想做的，大概就和平常一樣，工作，生活。”
“好吧，你的答案果然和我想的一樣無趣。”蘇念了然，對于陸燃的答案并沒有半點意外。
“生活不會因為世界末日的到來有所不同，為什麽不能以平常的方式生活？”陸燃平淡的回應。
“這句話更無趣了，但我暫時找不到話來反駁你。”蘇念投降。
“更不用提明天不是世界末日，而是工作日。”蘇念終于将話題引到了她最想問的問題上面，“工作日，我們就別當朋友，你覺得呢，陸總？”
“可以。”陸燃沒問原因，答應了她。
蘇念又說：“在還是朋友的今天，我真的很好奇，你既然不相信世界末日明天就會來，那你十九歲離家出走的時候到底是什麽心情？”
陸燃沉默，過了一會兒才說，“時間過去太久，我已經忘了。”
蘇念不信，誰離家出走會忘記當時的心情。
“算了，你忘了就忘了吧，我想和你說說我的不成熟看法，我覺得陸奶奶陸爺爺這段旅途是發自真心的開心。”
蘇念這回沒有再停留，騎着自行車一溜煙兒走了。
陸燃站在原地，直到再也沒有看見蘇念的身影，又站了好一會兒才轉身往酒店走去。
西臨和王瑞陪着陸家二老直接到了陸燃的套房，等了好一會兒，等到陸老太太又犯了病，要去找陸燃。
眼見就要勸不住的時候，陸燃推開門走進來，陸老太太看見他，眼眶都紅了，“小六，你終于來看奶奶了。”
“老板，我先去後廚點餐，您看什麽時候送餐上來合适？”西臨小聲問，得到了肯定答複以後，拉着王瑞離開，将房間留給陸家人自己解決。
陸燃走到沙發旁邊陪着陸老太太坐下，安慰她，“奶奶，您累了吧，要不要先去躺一會兒？晚些時候，我陪您去海邊走走，好不好？”
“好，可你不許再離家出走了，好不好？你要什麽，奶奶都答應你，你要去見媽媽，奶奶陪你去。”陸老太太倒是很聽陸燃的話，被陸燃牽着走到了卧室去休息。
安置好了陸老太太，陸燃關上了卧室的門，走到在陽臺欣賞海景的陸老爺子身邊，陸老爺子樂呵呵的說，“這兒風景不錯，這一次沒白來。”
“那就是金石沙灘吧，我在宣傳片裏面看到的，拍得很漂亮，我還以為是假的，沒想到還真的挺漂亮的，等我和你奶奶休息好了”
“爺爺。”陸燃剛開口卻叫陸老爺子，陸老爺子先發制人，“那些責備的話，就別說了，我不愛聽，怎麽我和你奶奶就不能出門旅游了？我們八十多歲的老年人就只能在療養院等死了，是不是。”
陸燃無奈，“爺爺，奶奶身體不好，現在還是冬天，您二老就算想要出門旅游散散心，身邊也得随時有人照顧着，您不同大伯姑姑他們說一聲就帶着奶奶跑這麽遠的地方來，他們知道了，得多擔心。”
陸老爺子不滿，“你爺爺身體硬朗的很，需要誰照顧？這一路上不都是我在照顧你奶奶，也不見出什麽事，你大伯他們知道了，還能陪我們出來嗎？”他那大兒子恨不得他們就安安心心待在療養院裏面養老，哪兒也別去了，這樣就能省心又省力。
“我說了，我們雖然年紀八十多歲了，我們心也沒有老到八十多歲，我就想趁着你奶奶現在還能走動，帶着她出來走走。”陸老爺子說着說着就生氣了，“你要是嫌我們這兩個老不中用的在這裏礙事，我們不住這裏就是，等你奶奶醒了我們馬上就走，我就不信島上沒有我們能住的地方。”
陸老爺子賭氣，陸燃看了一眼陸司羽，陸司羽心領神會趕忙端來溫水，“太爺爺，您渴了吧，您先喝點水。”
“爺爺，我不是那意思，您先休息一會兒，我去同大伯他們聯系。”陸燃解釋了一句，陸老爺子怒氣匆匆哼了一聲，倒也沒再多說什麽。
陸燃走到書房去給陸明國打電話，鈴聲響了很多聲後，陸國明才接起電話來，“小六，你爺爺奶奶聯系你了，是不是？”
“爺爺奶奶他們剛到，現在正在休息。”陸燃簡短說了兩句。
“你爺爺在你旁邊嗎？讓他接電話，他知不知道家裏找他們都找瘋了，整個海市都快被翻了一遍。”陸明國松了一口氣的同時，也起了怒火。
“我不和他們說話，把電話挂了。”陸老爺子這時候耳尖，聽見了陸明國的聲音，大聲喊了一句。
陸燃稍微婉轉的轉達了陸老爺子的話，“爺爺他們沒辦法坐飛機，所以是坐高鐵過來的，這一路很辛苦，正在休息，晚些時候你們再通話吧。”
“那你照顧好他們。”陸明國沒辦法，孫子離家出走了，現在連爹媽也都離家出走了，怎麽，是家裏太小，容不下他們老的小的了嗎？
陸司羽在旁邊給陸老爺子豎起了大拇指，“太爺爺，還是您厲害。”
陸老爺子理直氣壯，“那當然，我是他老子，你是他孫子，我還能厲害不過他嗎？”
這話聽上去和罵人的一樣，但的确是事實，陸司羽想了想，立刻就站隊，“太爺爺，您放心，我永遠是站在您這邊的，堅決和您一起對抗這個世界的惡勢力。”
“好，不虧是我的好孫孫。”陸老爺子心情好了。
陸燃擡手給了陸司羽一個腦瓜镚兒，“行了，你就別跟着添亂了。”
“去把試卷拿過來，就在這裏寫。”
陸司羽飛快跑回房間去拿東西，陸老爺子也不想同孫子再吵嘴，“我也累了，去卧室休息一會兒，你該幹嘛就幹嘛去，不用管我們。”
陸燃無奈，“爺爺。”
陸老爺子砰的一聲關上了卧室的門，拒絕和陸燃溝通。
陸燃頭疼。
*
回到民宿的時間也才不到四點鐘，蘇念只覺得身心都累，倒在床上什麽都不幹了。
疲憊有一半是被突如其來的二老給吓出來的，陸家的遺傳她算是今天看明白了，離家出走真的是不分年齡段的，
這一家子別到時候全都來島上，那就有意思了。
手機鈴聲響起，她一看來電顯示，騰的一下坐起來，糾結了半天，等待第才按了接聽鍵。
“喂，爸。”
蘇爸在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久到蘇念以為電話并未被接通，“爸，您有什麽事嗎？”
“你還當我是你爸？你擅自做決定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是你爸？”蘇爸開了口，語氣不善。
蘇念不知不覺走到了窗臺，手指無節奏的敲着裝着寄居蟹的玻璃瓶，“爸，我已經是成年人了，我想我做的每一個決定都按時經過深思熟慮的思考，而且就算告訴您了，也不得我自己承擔做決定的後果嗎？”
那邊有道溫柔的女聲在勸說着讓蘇爸語氣和善一點兒。
“我這當爸的，難道是擺設嗎？你遇到難題了不找大人商量，大人不擔心嗎？”蘇爸嘆氣，“工作不喜歡，辭了就辭了，陳俞那小子，我從來都看他不順眼，不是個好歸宿，分手就分手了。”
“但你為什麽連家都不回一次？”
蘇念松了一口氣，“我這不是怕您擔心嘛，而且蘇楠就要高考了，您和阿姨都挺忙的，我是個成年人了，總不好給你們添亂。”
“我最近也挺好的。”
“過年呢，過年總要回來吧？”蘇爸又問。
蘇念沉默地看着瓶中的寄居蟹吐泡泡，“過年是我工作最忙的時候，我應該沒有假，等過完年，我有假了再回來看望您。”
“你這孩子怎麽越大越不戀家了，過年誰家不回家團圓，你們老板難道就不放假嗎？”蘇爸不滿。
“我真的挺忙的，我這會兒還有個會要開，爸，我就不先和您聊天了。”蘇念只想挂了電話。
電話那頭的聲音變成了女聲，“小念啊，你別怪你爸，他也是擔心你剛剛才着急了些。”
蘇念無奈，“阿姨，我明白的，我沒有怪我爸。”
“我還有兩分鐘就得開會，先不聊了，您和我爸都保重身體。”
女人溫柔的聲音想說涓涓細流般湧來，“對了，還有一件事，要同你說，我懷孕了，你很快就又有小弟弟，小妹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