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晚飯是一家人聚在一起吃的。
舒芷蘭和程紹霖的婚禮前段時間已經舉行完了，只不過是今天才搬來大宅，這頓飯算是給母子倆的歡迎宴。
長形餐桌，老爺子坐主位，程紹霖夫婦坐在一側，元庭坐在了程紹霖和舒芷蘭中間，而程南弈獨自一人坐在另一側。
程南弈的爸爸在他剛出生沒多久就去世了，媽媽是個舞蹈家，現在在國外帶舞團，不經常回來，程南弈一直是跟着大伯和爺爺一起生活的。
老爺子說了幾句歡迎祝福以及展望未來新生活的場面話後，大家便開始動筷子。
元庭胳膊短腿短，坐在椅子上比別人矮了一大截。
程紹霖很照顧他，給他夾了不少菜，元庭倒是真餓了，畢竟動腦子是真的很耗費心神，所以他現在急需補一補。
元庭以前是很注意形象的，畢竟在這樣的家庭裏長大，他也算是個僞富二代了，但現在，形象……是最不能要的。
所以元庭直接放下筷子，左手一塊排骨，右手一個雞爪，吃的滿嘴流油。
舒芷蘭看到他這副吃相，眉頭微微皺了皺，湊到他耳邊小聲道：“不要用手抓，用筷子。”
“可是用筷子不方便……了啦。”元庭大聲道，最後還不忘夾子音。
桌上人都看了過來，舒芷蘭覺得很丢臉，連耳朵根都紅了，一臉的羞愧。
“沒事兒。”老爺子擺擺手，“小孩子嘛，正是天真爛漫的時候，不要過分苛責，以後慢慢學就好了，小庭慢慢吃，沒人跟你搶。”
元庭眨着眼睛看向老爺子，老爺子便朝他溫和地笑了笑。
得，一看這個笑就知道說的是真心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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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庭無奈，你堂堂一個董事長為什麽允許別人在你的飯桌上用手吃飯，不覺得丢人的嗎？
程紹霖也拍拍舒芷蘭的肩，安撫她：“沒事兒，以後慢慢教，孩子以前受苦了，以後我們要更加多愛他。”說完這話，程紹霖看向元庭的眼神明顯帶上了同情。
元庭：“……”
聽到程紹霖的話，老爺子又看了一眼元庭，也不知道想了些什麽，然後對廚師道：“單獨給小庭盛一碗排骨。”
廚師樂滋滋的端了一碗排骨過來放到元庭面前，還用一種特別期待的眼神看着他。
他在程家做飯好多年了，除了程紹霖從來沒有人誇過他做飯好吃。
老爺子和程南弈屬于吃東西沒什麽表情的那種，好吃不好吃也看不出來，而至于經常誇贊的程紹霖……他做啥他都說好吃，所以這個廚子當的就有些沒有成就高。
現在好了，終于來了一個能直觀表現喜好的人了，元庭都不用開口說話，肢體語言就已經将愛恨表現的很強烈了，簡直天可憐見啊，他的廚子生涯又有了奔頭。
元庭沒工夫去管廚子看自己的那種熱切的眼神，而是看着面前滿滿一大碗排骨，發出了靈魂質問，富豪家庭做排骨也一做一大鍋嗎？不應該是小而精致嗎？
上輩子每道菜都帶着雕花，這輩子咋這麽豪放了？
老爺子看到盯着排骨不動，嘆了口氣，慈愛道：“多吃一些，以後在咱們家，想吃多少都可以。”
元庭：“……”
看到老爺子的眼神，元庭自己給自己腦補了一個吃不上肉天天饞的流哈拉子的難民形象，再看眼前這碗肉，呃……自作孽不可活。
一衆人都看着元庭，程紹霖夾着聲音哄他：“來，小庭，吃排骨。”
元庭別無他法，只能顫巍巍伸出小手抓起一塊排骨，然後在萬衆矚目中“嗷嗚”咬了一大口，然後看到所有人都露出了“拯救了窮苦兒童”的滿意笑容。
元庭：“……”就……離譜。
元庭其實并不習慣用手抓着吃，所以沒有得到預想的效果後，元庭便不再作妖，悄咪咪用回了筷子。
筷子剛拿起來，便聽他那愛腦補的後爹驚喜地喊了一聲：“你看，庭庭這不就會用筷子了嘛，可真聰明。”
老爺子看過來，滿意地點頭：“是個聽話的好孩子。”
元庭：“……”
元庭心累地繼續吃飯，不經意間一擡頭就對上了程南弈的視線。
元庭看到他吃飯速度明顯慢了下來，而且筷子再也沒往排骨和大盤雞那裏伸。
元庭跟他一個桌子上吃了那麽多年飯，對他可謂是很了解了，程南弈這個人做事情向來面面俱到讓人挑不出錯來，就比如吃飯，他會輪流夾菜，這盤菜再好吃，他夾完一筷子後便會去夾另一道菜，然後一盤一盤一個輪回後才會回到這盤菜上，主打的就是一個雨露均沾，不漏破綻。
現在繞過排骨和雞，明顯是被惡心着了。
成年版的程南弈，哪怕元庭在他吃飯的時候當着他的面撒泡尿，估計那變态都能面不改色，而現在的程南弈，顯然修為還不到家。
元庭左右看了一眼，見沒人注意到他，便咽下嘴裏的飯，然後用口水對着斜對面的程南弈吹了個泡泡……
程南弈立刻臉色難看的放下了筷子，且別開眼再也不肯往元庭的方向多看一眼。
元庭得意地晃了晃腿，我惡心不了別人，還惡心不了你了。
程南弈一放下筷子，管家便察覺到了，于是開口：“少爺是不是胃口不好。”
程南弈淡淡道：“飽了。”
老爺子掃了一眼他面前的碗碟，眉頭微蹙：“是不舒服嗎？今天吃的也太少了。”
“不太餓。”程南弈垂眼，防止自己的視線往對面看。
“可能是打籃球消耗過多，一時間沒有食欲，等晚上餓了，讓阿姨給他做宵夜。”管家道。
老爺子便點了點頭，視線掠過元庭時，看到元庭正拿着勺子大口幹飯，忍不住笑道：“南弈應該多跟着小庭學學，你看吃的多香。”
“小庭以後要多帶着哥哥吃飯……哦。”老爺子也開始夾子音起來。
“好的呢，爺爺。”元庭又張大嘴巴嗷嗚一聲吃了一大口。
程南弈忍無可忍也只能垂着眼眼觀鼻鼻觀心，程家家規，必須等全家人都吃飽了才能離席。
晚飯後保姆端了飯後甜點和水果上來，元庭這一天已經累了，所以沒作妖，乖乖吃完東西便跟着舒芷蘭上了樓。
本以為舒芷蘭會教訓他，沒想到舒芷蘭摸了摸他的頭：“表現的挺好，沒想到老爺子還挺喜歡你，以後也要這樣乖乖的。”
元庭：“……”
七歲的孩子還不太能自理，需要有人照顧，所以舒芷蘭便打算帶元庭去浴室洗澡。
“媽媽幫你放水，你自己洗好不好？”舒芷蘭剛剛将元庭接回身邊，母愛和耐心還是有一些的，但不等她行動，程紹霖就進來了，“我幫小庭洗澡，你去休息吧。”
“那怎麽行，你也累了一天了。”
“沒關系，而且小庭是男孩子，我幫他比較方便。”
“他已經長大了，可以自己洗。”舒芷蘭有些抱歉地看着程紹霖，“我不想因為小庭給你造成額外的負擔。”
“你怎麽能說這種話呢，咱們三個現在是一家人，小庭都喊我爸爸了，我會把他當親生兒子對待的。”
“老公……”舒芷蘭感動的眼睛都紅了，偎進了程紹霖的懷裏。
“……”
元庭聽得牙酸，翻了個白眼後将兩人推出浴室：“我是大孩子了，我自己可以的。”
“小庭可真能幹。”程紹霖誇贊。
元庭“砰”的一聲關了浴室門。
出去膩歪吧個頂級戀愛腦。
程紹霖讓舒芷蘭回去，自己在浴室門口守着，畢竟是個七歲的小孩兒，一個人洗他不放心。
元庭不許他進去，程紹霖就站在門口跟元庭說話，聽元庭的聲音，以此來确定元庭是安全的。
元庭聽着程紹霖溫和的男中音，既感動又無奈。
程紹霖要是沒有戀愛腦，那元庭可能就失去了一個完美後爹，所以說啊，人生總是福禍相依，不能兩全。
洗完澡後，程紹霖又要給元庭講故事哄他睡覺，元庭趕了幾次沒将人趕走，只能被迫聽了一個灰姑娘和王子的故事。
元庭躺在床上翹着二郎腿眨着大眼睛天真地問：“爸爸，王子為什麽不選公主而是選灰姑娘呀。”
程紹霖就笑着道：“因為王子不喜歡公主，只喜歡灰姑娘，這是愛情，小庭還小，但以後會懂的。”
“愛情可以跨越年齡跨域種族跨越階級，也可以對抗所有磨難，就像我和你媽媽，只要我們相愛，就沒有任何事情可以阻擋我們在一起。”
“小庭，爸爸今天教你一個英文單詞，soulmate，就是靈魂伴侶的意思，我和你媽媽就是這個樣子的……”
“……”這番愛情的雞湯直接給元庭幹懵圈了。
元庭翻了個身，閉上了眼睛。
不愧是四十多歲的頂級戀愛腦，這思想誰聽了不感慨一聲：絕！
看到元庭乖乖睡着了，程紹霖下了床，将床頭燈關上，蹑手蹑腳地走了出去。
雖然家裏有個程南弈，但程紹霖從來沒有在程紹霖身上感受過小孩子的天真可愛。
程南弈簡直是老爺子的翻版，穩重成熟的根本不像一個小孩，而且每每在他出去玩的時候自己這個大侄子總會用一種“不求上進”的眼神來看他，要是去給給程南弈講睡前故事了，程南弈會直接丢給他兩個字：幼稚。
試問，這樣的孩子如何讓他父愛爆棚？
但元庭就不一樣了，軟軟呼呼可可愛愛惹人憐的小孩，還會在他講故事的時候提出不懂的問題，他在元庭身上找到了一種當父親的新鮮感，非常有成就感。
聽到關門聲，元庭松了口氣。
當元庭長大一些記憶清晰以後，程紹霖一直是個溫和有禮的形象，陡然見到一個操着夾子音沉浸愛情的中年男人，元庭還挺不習慣的。
睜着眼睛看着黑暗裏的天花板，元庭活動了一下手腕，按理說沒有手铐铐着，身邊沒有躺着那個變态程南弈，他應該是輕松且愉悅的，但躺在這間後來被程南弈一把火燒了的房間裏，元庭竟然覺得有些發毛，一閉上眼睛全是程南弈放火時的樣子。
元庭躺不住了，悄咪咪下了床打算去喝杯冰可樂冷靜一下。
打開房門出去，正要下樓，元庭聽到了老爺子的聲音。
元庭和程南弈的房間是挨着的，他要下樓必然要經過程南弈的房間，而老爺子的聲音便是從程南弈房間裏傳出來的。
現在才晚上九點，小時候的程南弈晚上學習都是要到十一點的，這時候老爺子在他房裏應該是在看他的功課。
元庭忍不住放輕腳步，打算悄悄溜下去。
“家裏多了個弟弟，有沒有覺得哪裏不适應。”老爺子問。
“還好。”
是程南弈的聲音，元庭忍不住停下了腳步，豎起了耳朵。
“小庭這孩子還小，也吃了不少苦，質樸單純了一些，你要多多包容他。”
元庭龇牙咧嘴，他第一次知道“單純質樸”這種詞可以跟他挂上鈎。
“他……”程南弈開口了，聽聲音似乎有些遲疑。
元庭心跳加快，程南弈會不會跟老爺子告狀，說他邋遢讨人厭呢？
別看老爺子對程南弈很嚴苛，但他對這個孫子是相當滿意以及自豪的，而且程南弈雖然年紀小的，但一向說話很有數，不會随便開口，所以老爺子對他那是相當的信任。
“他……”長時間的沉吟，最後吐出三個字，“很特別。”
元庭：“……”
呃，很難評，暫時還猜不透啥意思，再觀察觀察。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3-06-26 14:01:21~2023-06-29 17:09:0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三觀被應淵君帶跑了 12瓶；胖胖快樂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