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你活該
你活該
慢慢的,崩潰的裂痕在安靜中愈合,悲傷變作了自嘲。夏僅恢複平靜,回過頭,背靠着欄杆站立。
盡管光線很暗,她眼圈還是顯而易見的很紅。她注意力轉回眼前。沒想到忍了半天,最後還是被江天揚給看了笑話。
江天揚站在比她更暗的地方,倚在一柱子上,很平靜地看着眼前這身影。沒了帶她來時的絲毫玩味,只是很平靜,好像在觀察。
他也是混蛋一個。
這麽想着,夏僅幾步上前,站到他面前,與他相距不過幾厘米。她仰頭與他對視,眼裏很淡,深處卻藏着很多細小的刀片似的。
探查出這目光的深意,江天揚眼裏才有了點神采。
他有點想笑,思考,現在嘲笑她一句是不是太過火,安慰一下又是否夠真誠……夏僅卻忽然做了一件他死都預料不到的事。
她忽然踮起腳,在他唇邊親了一口。
“……你他媽有病?”江天揚回過神,脫口而出,一雙沉沉的眼裏難得浮現出一絲波瀾。他下意識往一樓瞟,才想起,此時付寒和程舞與他們隔了一扇厚重的門,可能都翻雲覆雨不知天地為何物了。
注意力回到眼前,那只不要命的兔子再沒了半點冷銳和怒色,也沒了半點傷感,剩下的只有玩味,像他帶她來這裏時的神情。她看着他,以一種有點顫抖,但幸災樂禍的聲音說:“江天揚,你不就想看我笑話嗎?那我也看你的,你活該!”
他有些怔愣,又咬牙切齒。明白過來,她親他,她想看他失态。只是這種報複方式……
他媽的是不是有病?
說完話,夏僅轉身就走,消失在推開的門後。江天揚沒去追她。
*
Kingdom二樓的完全開放區,說起來,夏僅已經是第二次來這裏了。第一次是和鐘妍初次來這家夜總會時,也是報警把江天揚給帶走的那次……反正江天揚和付寒沒一個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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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維跳到這裏,她坐在吧臺前,調酒師在她側前方調酒。幾名衣着香豔的女士衆星拱月,相當捧場,倚在吧臺上說笑,傲人的曲線一覽無餘,刺鼻的香水味一陣陣飄來。她默默翻着面前的酒水簿,心思卻完全不在上面。
不知道是不是悲極生樂,她忽然覺得很高興。
從現在開始,她心裏已經對付寒有了數,他也有了程舞。他不會再和她糾纏不清,她也沒必要再和他鬧脾氣。轉學以來的生活一團糟亂,好像都是因他而起,總算可以清靜下來。至于以後的婚約,就以後再說吧。程舞家也不差,祝付寒早日和她訂下婚約。只是如果真那樣的話,老媽林盼姿可能要哭了。
至于江天揚,她不知道該說自己是一時沖動還是一時機智,以一個相當極端的方式報複了他。如果這位大佬還要點臉,應該也不會再來找自己的茬。
這麽想着,夏僅随意翻酒水簿的動作更快了些,流露出心裏的愉悅。
但無論心裏怎麽變化,她一張精致的小臉始終保持着眉頭微蹙的神情,還沒舒緩過來。思緒翻湧中,她另一側坐了個男人,她也沒察覺。
男人忽然開口:“小姐,是不是不常來這裏?”
夏僅側過臉,對上一張帶笑的面龐。
感覺對方都快三十了,衣着還算得體……有些油膩,但也帶着幾分成熟的帥氣。她不動聲色地觀察思考着,平日裏絕不理會這種搭讪,只是現在心情還好,就簡簡單單應了一聲“嗯”。
“看你把這本子翻了半天。”對方笑着說,“我可以給你推薦幾款适合的。”
“嗯。”夏僅又應一聲,沒有多餘和他說話的欲望。只是把手收回來,任他拿過了酒水簿。
*
江天揚找到夏僅的時候,是淩晨三點半。
對。淩晨,三點半。
屋裏不知道誰去二樓晃了圈,那個時候,那個地方已經沒多少人了。完全開放區是誰都可以進的,氣氛高潮在淩晨前半段。通宵的人更喜歡小包間,或者後院。
因為夏僅進過一次頂樓房間——除了服務生和打掃衛生的阿姨,江天揚那些朋友從沒見過哪個異性能進這裏。所以去二樓那人一眼就認出了夏僅。确切來說,是認出了她那件杏色的針織外套。回去之後,他把這事跟江天揚說了。
一開始聽到“夏僅”這個名字,江天揚微微眯起眼,像聽到什麽對他有威脅的東西。還能想起唇邊很鮮明的觸感,又軟又濕潤。卻像一根根針往皮肉裏紮。他在心裏罵了一連串,的确不想再見到那個瘋子。論報複,她成功了。
但聽那人繼續說下去,他站起身:“帶我去。要死別死我這兒。”
他下到二樓,找到夏僅時,就是三點半。
情況和那人描述的一樣。夏僅蜷縮在洗手間外的邊角裏,匿在一片很深重的陰影中。以至于,來洗手間的人就從她面前經過,個別褲腳或包差點掃到她,那些人也沒注意到什麽。
她貼着牆角坐,屈起腿,頭深深地埋下去。一只手緊緊地抱着膝,一只手好像捂在臉上。像個在幼稚園裏被欺負、卻不敢告訴老師的小孩。想到之前泛紅的眼眶,江天揚好像能腦補出她現在那副難過的面容。
不過,這算什麽?他又覺得好笑。之前在他面前還耀武揚威,離開時也氣勢洶洶,怎麽又躲在這裏哭。
“夏僅。”他又不确定她是不是睡了,沉聲叫她,拉了拉她胳膊。
那只抱膝的胳膊很緊很緊。他拉的時候,還能感覺到她抵抗的力氣,很拼命,于是知道她沒有睡覺,帶着點戲谑地說:“趁老子還有耐心關心你,你給我好好的,這兒沒別人,丢人就丢我一個。”
想到開學第二天,他在走廊上堵她。本來沒想把她怎麽樣,是服個軟就能結了的事。誰知道,她就一屁股坐在走廊中央,端着手機作勢要打游戲。那股倔勁兒,他現在想了還煩躁。
他又說:“你要死別死我這兒,準備在這兒縮一天?”
夏僅不答話,還是深深地埋着頭。江天揚徹底沒了耐心,硬把她抱膝的那條胳膊往外掰。
她“嗚嗚”地抗議着,耐不過兩人力量極其懸殊。一下子,外面那只手忽然被掰開,她整個人順勢往前一倒,依舊深深地低着頭,“嘔”地一聲,吐了出來。
江天揚第一次覺得,腦袋一片空白。
這犢子吐了。
她吐了兩人一身!
“夏僅。”他握着她那條胳膊的手在抖,咬牙切齒,“你想死。”
但下一秒,夏僅又讓他沉默。
她忽然抱着他,在他耳邊哭:“我被人下藥了,我暈,我就是想吐。……對不起。”
*
江天揚沒管身上多髒,把夏僅整個人架起來,到了後院。
Kingdom占地其實是一整個大得離譜的院子,平日裏營業的只是其中一個建築。其他建築多類似賓館,也有小別墅,做什麽的沒什麽好說。
想了想,江天揚還是沒走到最裏處,拐到一棟小樓房裏。這裏現在沒有人,他打開燈,進了離門口最近的一間卧房。
他把夏僅松開在地上,她之前哽咽着說“我暈”,現在真的就整個人暈過去。她滑坐在地毯上,靠着床尾。
現在兩人衣服上都是嘔吐物,江天揚睨着那個癱坐在地的人,隐忍着,打電話給李銘啓:“叫兩個女的來,我一會兒把套房位置發給你。再叫兩個收拾衛生的。”
李銘啓頓了頓:“有重要客人來了麽?挑什麽樣的?”
“随便,只是幫個忙。”江天揚說,但想了想,“要靠譜點的。”
“好。”
挂了電話,屋裏只有他們兩個人。江天揚手插在兜裏,默默地看着面前地上。夏僅歪着腦袋,睡顏很安恬。手搭在一邊,被地毯的棗紅色襯得很細白。暖黃色燈光落在她面頰上,浮着薄薄的一層緋紅,唇上很晶瑩。
不知這樣沉寂了多久,外面走廊上傳來一陣叽叽喳喳的聲音。這棟樓裏只有這一間房開着門、亮着燈,又緊靠大門口,兩名打扮妖豔的女人和收拾衛生的人很快找到。
被找來收拾衛生的卻是兩男人,江天揚蹙了蹙眉,讓他們先在外面,放了兩個女的進來。他下巴朝夏僅揚了揚,看向旁邊洗浴間:“給她洗幹淨。”
“……噢,噢噢。”兩人愣了一下,對視一眼,很快俯下身照做。
她們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解夏僅衣服。手都很白,但和夏僅的通透細膩不一樣,陰慘慘的,像一層層白丨粉硬搽出來的。指甲顏色鮮豔,就顯得很明顯。
解到校服襯衫,兩顆扣子打開,頸前白膩的肌膚露出來,江天揚回過身:“輕點,別劃了她。”
“噢,好。”
面朝門口,立即對上兩個探頭探腦的人。他皺着眉看了兩人一眼,兩顆腦袋立即收回去,乖乖等待一會兒被叫進去打掃衛生。
“對了。”聽身後動靜,兩人正奮力把夏僅往洗浴間抱,他問,“她燙麽?”
“呃……”
“有點。”另一人輕輕碰了碰夏僅的皮膚,說。
她剛剛吐過了,卻還暈了過去,也還發燙。江天揚又皺了會兒眉,凝視着某處想了想,再次摸出手機,打去的還是那個電話:“把何寶甄叫來。”
“……”
“要不我也去吧,需要嗎?”李銘啓覺得事情有點不對。确切說,他從一開始就雲裏霧裏。
“随意。”
沒多久,李銘啓帶着何寶甄來了。何寶甄是Kingdom的唯一的老媽子,某些事上經驗也最豐富。她剛進來,江天揚就瞥了眼洗浴間:“幫我看看,裏面那女的有沒有事。”
“夏僅?”李銘啓猜到了。
江天揚沒說話,就是默認。
兩人對視一眼,一個充滿玩味,一個則一如既往沉冷。忽然一陣怪味吸入鼻腔,李銘啓狠狠一皺眉,視線順着源頭看過去,一聲“喲呵”,一臉“剛才一定很精彩”的表情。
江天揚目光順勢而下,才想起自己黑色襯衫上一直沾着某位小祖宗的嘔吐物。心裏暗罵一聲,他一臉嫌棄和厭惡地解開扣子,三兩下脫了衣服,扔到一邊。
他是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的那種,養眼的身材盡數顯露。連李銘啓都不禁微微眯着眼打量,贊嘆一聲:“Sexy啊江爺。”
“別惡心。”
這時,何寶甄從洗浴間出來,小心翼翼地說:“是中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