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好玩的

好玩的

付寒面上之前所有的精彩,最後都變成一種陰郁和灰敗。還不待江天揚回屋,他先轉頭就走。看着那個近乎氣絕的背影,江天揚面上浮現出一抹蔑笑。其實他也搞不懂這種自負的大少爺每天腦子裏都在想什麽,既尋花問柳,又會因為懷疑自己的未婚妻和別人糾纏不清而憤懑。

“江天揚!畜生!”樓上的夏僅又叫。

江天揚沒了笑意,轉身上樓。

他還以為夏僅醒來後有多生龍活虎,故意整出這麽一場好戲來,把付寒給氣個面色青灰。誰知到了二樓,她還是那麽一副蜷在被子裏的死樣,甚至縮得更小,都快成一個球了。

“怎麽,還沒出戲?”江天揚倚在房間門口,點了根煙,嘲她。

夏僅明白他意思,順着他的話反諷:“看不出來,你挺騷啊。”小腹上的痛很尖銳,一陣一陣。這時恰好一陣襲來,她整個人不由一縮,看着江天揚的面龐露出痛苦:“不是,我真疼……”

江天揚沒什麽大反應:“你怎麽?”

“實不相瞞。”夏僅幾乎是一下一下、抽着氣地在和他說話,“我可能,我可能是來姨媽了……你懂麽?如果不想在你床上沾血,我需要……”

江天揚拈着煙的手下意識一抖,煙差點就落地上。

他愕然地看着床上那個小鼓包。這又是一件,完完全全撞擊在他接受範圍之外的事:“夏僅,你他媽……”

“我需要……”夏僅堅持着說。

“閉嘴!”江天揚不想聽。

他煙都不抽了,扭頭幾步到外廳,把手中煙蒂摁滅在小茶幾的煙灰缸裏:“夏僅,我可以給你弄,但你給我保證,你特麽別讓我的床沾上血!”一字一字,咬得惡狠狠,就差把一句“我真恨不得現在就宰了你”給說出口。

夏僅聽得明白,但她也好恨。恨為什麽偏偏在這個時候。她也覺得煩躁死了,咬着牙說:“我保證。但能不能先給我些衛生紙?”

江天揚幾乎是死死地閉了下眼,死死地吸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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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撈起茶幾上的紙盒,又去衛生間拿了紙卷,一并扔給床上半死不活的夏僅:“愛怎麽弄怎麽弄,敢弄血在我床上,你就死了。”

夏僅有些虛弱地将各種紙一并撈過,倔強地頂嘴:“死潔癖。”

江天揚微微眯眼看她,黑色的眸裏沉沉,似是殺人前的警告。夏僅頭埋進被子裏搗鼓,大聲對他叫:“去啊,你想看什麽!”

他轉頭走了,順便摔上門。

江天揚去一樓打了個電話,夏僅聽到些。他好像叫一個姓何的女人去超市給自己買東西:“就是來例假,需要買點東西,買點東西……懂?”

夏僅想笑話他。

先用衛生紙應付了一下。她每次姨媽不準,但還好是腹痛在先,流血在後。

沒一會兒,江天揚又回來了,曲起手指扣了扣門。

夏僅能弄的都弄得差不多了,紙盡數放好在床頭。她恢複了蜷縮在被窩裏的姿勢,語氣從容許多,輕飄飄一句:“喲,江爺還知道敲門嘞。”

江天揚一聽這話就頭大,也知道她這是倒騰好了。他直接開門走進,有些粗魯地放一碗熱粥在床邊桌上。繼而走到一邊去,開了衣櫃拿外套——“我出去一趟,你給我躺着。”

夏僅看看粥,又翻了個身,看他套上件黑色外衣,整個人就多了幾分帥氣。她眨眨眼,忽地心生玩味:“好啊,等你回來啊寶貝兒。”

一瞬間,江天揚又是深深一閉眼。

“夏僅。”

“你活膩了直說。”

*

江天揚回來的時候,夏僅還是縮在被子裏。她雙眼阖着,但沒睡着。知道他進屋了,但懶得睜眼看。

江天揚走到床邊,看一眼桌上,盛粥的碗已經空了。下一秒,一個巨大的、軟趴趴的東西砸在夏僅身上,吓得她“啊”了聲,睜開眼。眼前卻是大團白色的毛,遮得視野裏光線很昏暗。

“什麽玩意兒?”她驚呼。而後耳邊一陣“窸窸窣窣”的塑料袋聲,江天揚說:“你要的。”

“我,我要的……”夏僅懷裏抱着個巨大的白色絨絨熊,側頭,看着一袋衛生用品。那袋子裏的确是她要的,但懷裏這個……

江天揚站到衣架前,背朝她脫外套:“知道你醉酒後喊什麽麽?”

“喊你?”夏僅抱着熊,恢複鎮定,逗他。

江天揚一梗——的确喊他了,但他不想說這個:“你求了我一件事。”

“求你給我買個熊?”夏僅繼續逗。

“差不多。”

“……”

輪到夏僅梗住。

她不記得了。

如果是真的,那特麽可真夠蠢的。

如果是真的……

“你還真買了?”

江天揚已經脫了衣服,幾步走到桌邊,拿走空碗。他合上屋門:“我看你像個沒玩過熊的傻逼,就給你買了。”

屋裏,傳來夏僅“咯咯”的笑聲。清脆的。

其實她有點想哭。

*

夏僅在江天揚那兒待了整整一周末。她也覺得挺吓人。

可能是因為肚子疼,斷斷續續的,一疼起來就要人命。她說從前在北城的學校裏,她室友特別好,溫婉賢淑,她開玩笑說她以後肯定是賢妻良母。每次來姨媽那室友都把她照顧得比自家保姆還好。但在英蘭,她到現在都沒見過自己室友幾次。可能是因為那室友在周圍有房子,也可能是因為那室友是個比鐘妍還野的角色。

也可能是因為那只熊,夏僅莫名覺得江天揚挺親昵。盡管他總是臭着張臉。她可憐巴巴、卑微懇切地說“我實在離不開你的照顧”時,她感覺他差點吐血,但他什麽也沒說。

太可愛了。

第一天,她還乖乖在床上躺着。

第二天,她感覺好多了,穿着江天揚的T恤跟着他在屋裏晃悠。比如默默站在他身後、看他做飯。

她數了數,那天江天揚一本正經地說了七次“夏僅,我想殺了你”、五次“夏僅,你再這樣,我把你叉出去”。

反正也只會嘴上說說。

她又覺得自己臉皮挺厚。

但有一點,她覺得自己特別細心。洗手間裏的垃圾,她自己造出來的,她自己收拾。

周天晚上吃飯,夏僅蕩着腿,江天揚沒表情地問她:“你明天上不上學?”

“上啊,上。”夏僅立即說,“你可能看不起我,但姨媽從不阻擋我上學的熱情。”

“不用給自己加戲。”江天揚說。

“那就是江爺挺看得起我咯。”夏僅美滋滋地嗦一口筷子。

“我說。”江天揚聲音低了不止幾個度,“別給自己加戲。明天就給我滾蛋。”

“嗯。”夏僅乖巧點頭,埋頭吃飯。

看江天揚快吃完了,她飛快地說:“明天你送我上學呗。”

不出所料,江天揚擡起頭,一副“你又想死”的表情看她。

夏僅已經對這張線條淩厲的臉不能再熟悉。他那雙眼生得很好看,看人的時候那麽深,她現在倒不太怕了。

江天揚沒說話,答案不言而喻。

夏僅反而來了興致,興沖沖,帶着點忐忑,又帶着點期待地低聲問:“江天揚,你想不想玩個好玩的?”

“你是不是,也挺讨厭付寒的?”

“他連我眼都入不了。”江天揚立即淡淡說,好像看穿了她心思,“和你一樣。”

好像被他難聽的話中傷習慣了。最關鍵是,夏僅這兩天翻來覆去地細想,覺得這筆買賣真的誰也不虧。她并不氣餒,繼續開心地說:“但你看他吃癟,不是還挺爽的。”

這話說中了。

但這明顯不是夏僅親眼看見的,是她猜的。

江天揚沒說話。

确切來說,昨天他看付寒那副神情不是因為爽,只是單純覺得好笑。

他看不上那些纨绔的富家少爺,看不上他們某些方面淺薄的思想、虛浮的做派……什麽都是。但有的生意來自他們,最主要是沒人惹他,他也就不放在心上。

開學第一天,楊雪菁不知道發什麽騷,勾搭李銘啓。付寒那衆人二話不說,對李銘啓拳腳相加,其實付寒他心裏明白得很。他明白楊雪菁是什麽貨色,也明白在Kingdom裏動李銘啓意味着什麽。但他偏偏是一衆纨绔裏家世最顯赫的,所以死要面子,目中無人。

江天揚那天差點要打死他,後來冷靜些,知道确實不能打。

而這個一念之差,竟然是夏僅報警,把他給帶走。

挺搞笑的。

夏僅早吃完飯了,她晚飯一向沒什麽食欲。雙手撐着臉,一雙眼眨巴着,眨巴着,看着江天揚,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她這兩天都沒化妝,臉素淨得很。在柔和的屋內燈光照射下,好像從鬼靈狡黠變成了溫順的小家貓。

江天揚睨她一眼。她身上還套着他的T恤。

“我都不知道你有哪點能讓人提起興趣。”他說,“而且我最不喜歡你這種女的。自以為是,一身大小姐脾氣。”

“誰要你喜歡我。”夏僅也不受傷,執拗地說,“我說玩玩。”

江天揚還是那張冷臉:“想玩?”

夏僅點頭。

屋裏靜了很久。牆上挂鐘的秒針一下一下地發出輕響。

江天揚也點點頭:“你自己愛往上貼我也沒得講。去把碗刷了,明天我送你上學。”

*

江天揚這樣的答複,不知道是意料之內,還是意料之外。

這樣的想法,從存在的一刻起,就像時刻要破土而出的芽。雖然夏僅抱着勢在必得的心态和他提起這麽件事,後來想想還相當荒謬——就像莫名其妙地與他同居了一個周末一樣荒謬,但其實,她并沒對他的接受抱有多大期望。

反正不管怎麽說,周一這天早上,江天揚醒來後沒有反悔。

這兩天,他睡在沙發上,出門前會進卧室,背對着她從衣櫃裏拿衣服。

他不穿校服,總是一身黑。她就默默看着他,眨着眼,真的有種這是自己男朋友的錯覺。

不,從昨天打成協議的那一刻開始,就是了。

這有點刺激。

不出多久,夏僅穿着被洗幹淨的校服,抱着熊,坐在江天揚的副駕駛上。他有車,她一點不驚訝。是一輛黑色越野,她第一次看他開。

早自習前半小時,車停在學院門口。夏僅下車,和江天揚揮手告別。看來他今天不準備上學了。

早自習開始,絕大部分人在刷手機。

[江天揚送轉校生來上學了。]

[江天揚和夏僅好像在一起了,震震震震撼我媽!!]

[他倆是不是聯手惡心付寒的?]

[不是。江天揚惡心誰一定會打,但絕不會這麽事兒逼。]

[其實撇開付寒,從報警到堵截到抄書,我覺得這對我有磕到。]

[我說,江天揚送了夏僅一只熊。]

[江天揚會送人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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