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騎士
騎士
“但也可能挑了別的位置坐,或者在二樓。”
夏僅漫不經心地點點頭,看起來像是信了她後半段的話。
對方“噗嗤”一笑,繼續在她耳邊碎碎念着:“他以前可從不參加這種活動。但如果是你演也說不定……”
分手的事誰也不知道。
不,确切來說,連夏僅自己都不清楚這到底算不算分手。
最近兩人幾乎沒在一起,也沒人多心。因為江天揚本來就是這麽個人——不常出現在衆人視線裏,很神秘,沒人知道他平時都在幹什麽。前段時間他頻頻來上學,和夏僅形影不離,已經足夠讓人心潮澎湃。加上夏僅後來話劇活動繁忙,他忽然消失也就沒人多想。
“……看來你倆感情真的很好呢。”演公主的女生眨眨眼。夏僅随着她這句話回神。不好說什麽,拉起她的手:“你還沒化好妝啊,先回去吧。”
她嘻嘻一笑:“沒關系。就算現在化好,一會兒說不定還要補,我們是最後一場呢。”
場次按照班級序號來,第一場是1到3班一起排的。程舞在1班。只有7到9班始終不肯洩露劇本,一開始弄得其他人好奇,後來怎麽也打聽不到,就幹脆罵他們“神經兮兮”了。現在看他們換上歐式宮廷服裝,眼底有驚豔,卻偏偏擺出副不屑的架勢。小團體間的勾心鬥角總是這麽好笑。
1到3班也是外國劇本路線,但是是現實向而非童話。他們顯然也有秘密武器,把希望都壓在了“小明星”出身的程舞身上。今天她又穿成只白天鵝,據說他們劇本裏四分之一的時間是她跳芭蕾。
他們開心就好。
所以付寒坐禮堂第三排。前兩排是校領導和貴賓的。
第一場話劇開始。
整體燈光都偏暗,演員不多。程舞果然跳了四分之一時間的芭蕾。沒有其他人會跳,也就沒有伴舞。不得不承認伴着優雅的音樂、柔和的燈光,她一個人出盡了風頭,但做為犧牲的就是他們話劇情節很寡淡。
結束的時候掌聲熱烈,伴着幾聲撕心裂肺的“學姐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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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立即有人接腔——“別想啦——寒哥的——”
一陣哄笑。
演員在臺前站成排,謝幕。程舞站最中間,聞聲看付寒一眼,臉紅不少。很像那天付寒生日會上的嬌羞。付寒也淡淡笑,漫不經心地鼓着掌,很有看戲的公子範兒。
這一幕還挺熟悉的。夏僅倚在臺側默默地看,扒着只橘子。
程舞換了衣服就從後臺去了觀衆席,貓着腰穿過排排座位,坐到付寒身邊。那裏早給她留了位置。她妝發還沒卸,頭發盤起,一圈羽毛裝飾。眼角和面頰上有亮晶晶的閃粉,顧盼生姿。
第二場話劇偏平淡。民國背景,家庭倫理題材。這種細水長流的事應該演長了才有味道。時間有限,雖然4到6班選了其中挺經典一個片斷,但還沒耐人細品就結束了。
很快到夏僅他們。
臺上燈光一下子絢麗起來。
他們道具也很豐富,很快在臺上造出華麗的歐式古堡背景。每個人都身穿大氣考究的服裝。有穿制服的衛兵、拖紅色大披風的國王……但最亮眼的要屬女演員,幾乎每一件宮廷禮服都讓臺下的女生雙眼放光。
情節很經典,就是皇室為公主定下婚約,公主遇險,騎士保護公主、最後卻不得不看公主嫁給鄰國王子的傷感童話。
但他們在結尾設計了個小彩蛋。
背景交代差不多的時候,夏僅上臺。
與此同時,二樓看臺。
李銘啓站在最邊角的陰影裏,手裏手機接着視頻通話。因為不知道夏僅具體什麽時候上臺,所以一直舉着,現在手都發麻。不禁抱怨着:“不是啊江爺,你想看為什麽不自己來看呢?現在還不晚,我這地兒真的沒人注意啊……”
那頭淡淡的一句“閉嘴”,打斷他所有啰裏八嗦。
與此同時,場上傳來一陣反應遲鈍的呼聲。臺下的議論也能聽得頗清晰——
“演騎士的哪個班的啊?卧槽為什麽這麽帥??難道平時就沒人見過麽???”——三連call。
“拜托那是個女的好不好?你看那撮頭發。”
“不是假發麽?”
“我問了,是夏僅好不好。”說話者狠狠拍身邊人一下。
耳機裏傳來一聲低笑。
李銘啓也看着舞臺。
正演到婚約定下、公主和騎士訴苦的情節。眼看夏僅帽檐低垂,在白皙的面頰上灑下一片淺淺的陰影。她面頰邊一撮深灰色卷發垂下,将帥氣又帶着些憂郁的氣質突顯到極致。戴着白手套的雙手扶着劍伫立,披風落在一旁。
啧……是挺好看的。
說了幾句話後,夏僅下臺。
後來公主遇險,她全場拉着公主到處跑。臺下滿是騷動和喧嘩。話題早就從“他們話劇的裙子真的太好看了”變作——“我特麽好想當公主啊,我可不可以被騎士拉一下小手手啊!”
旁邊人嘲她:“這點出息啊!”
李銘啓目光敏銳。無意一掃,看見第三排位置的程舞想拉付寒走,但付寒沒反應。那裏位置挺顯眼的,不禁嗤笑一聲。
“放大點。”耳機裏傳來聲音,“別錄進些有的沒的。”
“哦。”
結尾的傷感效果意外好。主要是夏僅演騎士,騎士和公主這對cp就變得意外好磕,連帥氣的王子都黯然失色。全場安靜下來,看夏僅半跪在公主面前、拉着她一只手,深情款款地跟她說:“……我很高興,因為我替公主感到幸福。公主會收到所有人的鮮花,我也會在人群中和所有人一樣注視着你的身影。公主會走向光,而我會一直在陰影中守護着你……”
公主也第一次向她吐露心跡:“……其實我想和你一起走。”
“噢——”場上燈光暗下來,攝像機還在“咔嚓”“咔嚓”地響,閃光燈一陣一陣的閃,對剛才的一幕意猶未盡。
一片尖叫。
話劇的小彩蛋就是他們把結尾給改了。公主最後沒有嫁給王子,而是選擇和騎士私奔。
結束之後,全場徹底暗了,大家好像還回不過神。直到舞臺燈光再次亮起,演員已經手拉手地站在臺前謝幕,掌聲才鋪天蓋地地響,經久不息。
“挂了吧。”
雖然沒有評獎,但感受十分鮮明,最出彩的是7到9班。
表演是從下午兩點開始的。換回平常衣服,離開禮堂,已經到了傍晚。
烏雲壓低了天空,世界好像被覆蓋上一層灰蒙蒙的濾鏡。周圍人揮手告別。還不知道接下來幾天該怎麽過,稍稍一想就覺得有些冷。
夏僅說自己要回宿舍,有不少人和她同行。剛走出禮堂幾步,身邊那位演公主的同學伸出手:“下雪了欸僅僅。”
她“嗯?”了聲,跟着看。
看見對方細白掌心上的小水珠,剛化的。又仰頭,看見從廣闊天穹上盤旋而下的小雪粒。很壯觀。
“夏僅你看。”那人又說。
“看着呢。”夏僅還仰着頭。
“不是……”
衣袖被小心翼翼地扯了扯,夏僅視線才低下去,怔了怔。
紛紛揚揚的小雪粒落下來了。江天揚站在幾米外,身後倚着那輛熟悉的黑色越野車。他也依舊是那麽一身黑。手上姿勢像夾着根煙,但其實什麽也沒有。
身邊人都很識趣地和夏僅道別,包括“公主”。夏僅竟然覺得有些無措,幾步走上前:“呃……嗨?”
“去宿舍收拾東西。”江天揚低頭看一眼手機,“一小時夠不夠?”
看夏僅默默看着他,沒反應。
那種眼神真讓江天揚夠複雜的。他口口聲聲說自己最讨厭夏僅這種女生,當然也最讨厭這種委屈、無辜、可憐、驚訝又很明亮的眼。就像只被扔了很久的貓忽然看見自己的主人。
“去邬海,快點的吧。”他習慣性彈了彈手指,忘了指間根本沒有煙。
“……啊?”夏僅頓了一下,往前跳幾步,好像想到他身前來扯他胳膊。但想到什麽,又快速一步步往後退,差點被絆倒:“我現在去收拾!一小時!”
江天揚默默看她。
那樣的目光越來越像在打量一只……豬。
夏僅已經轉過身了。
江天揚還倚在車上默默看她。看她走了大概七八步,突然停住,轉過身。
“傻逼。”江天揚這才上車。
夏僅拍了拍額頭,幾步跑回去,坐上副駕駛,“砰”地一聲關上車門——有車回宿舍,不坐白不坐。
沒多久,不少人在宿舍樓下看見江天揚接過夏僅遞去的白色行李箱,放進後備箱。裏面還有另一只更大的黑色行李箱。
沒多久,就這麽到了機場。
之前兩人商量過旅游的事,都已經到了江天揚跟夏僅要身份證、買票的那一步。所有都差這麽最後一步,卻因為他那句莫名其妙的“分了吧”戛然而止。
後來他全都辦妥了。
在機場準備安檢的時候,夏僅才算恢複神采。沒生氣,因為都被更強烈的開心給蓋過去了。盡管剛盡心盡力地演完一出話劇,仍滿身活力。她忍不住挽着江天揚胳膊,蹦蹦跳跳:“你掐我一下吧,你掐我一下!我一點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別鬧。”
這句話太管用了,夏僅一下子定住。但那雙眼還是深切地朝江天揚望着,裏面全是笑。
捧着江天揚買的熱咖啡,在航站樓候機的時候,收到一條消息。付寒的。
她下意識往身邊看一眼。
江天揚也在看手機,好像在确認在邬海定下的民宿,沒注意這邊。
低下頭,看付寒問她:[在哪?]
之後我們會出一個江爺日記,品品他的心路歷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