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沒過幾天,袁律師難得抽空給我打了個電話,他不知從哪聽說二伯的事,禮貌性關心一下。
“多謝您的關心,不是什麽大事,都已經處理好了。”我讪笑着說。
阿黃在一旁聽到我的話,不屑地哼了一聲。
經過二伯一事,阿黃倒是恢複了正常,不再躲我。
“那就好,不過這兩天還是注意一下,做好防盜,記得把門鎖好。”袁律師叮囑了幾句。
對于袁律師難得的人性美,我表示受寵若驚,連忙表示一定做到防火防盜防詐騙。
但風波總會自己找上門來。
那天跟往常一樣,給依依他們打開電視,記下他們要買的東西,我背着包就出了門,阿黃在門口目送我離開。
快到中午休息時,一陣沒由來的心慌向我不斷襲來,正午的太陽曬得人發暈,我卻冷汗直流。
一個聲音突然在我耳邊響起:“跑!快跑!別回頭!”
那是阿黃的聲音,虛弱但焦急。
我沒有聽他的話,直接向家的方向奔去。
在離四合院還有不到一百米的地方,幾個黑色西服壯漢攔住了我。
“抱歉,女士,前面是影視拍攝現場,麻煩您配合一下。”
什麽樣的電影會到這裏取景,提前沒有一點通知,安保還像一群□□,但他們将路堵得嚴嚴實實,我也只好先假意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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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巨響突然傳來,他們轉身的瞬間,我拐到旁邊的小胡同中,踩着堆放了許久的雜物爬上屋檐。
在屋頂上艱難爬行了許久,終于爬到了北屋的屋頂上,四合院外面的小道中擠滿了人,但沒有一人說話,除了腳步聲,聽不到其他聲音。
“大師,咱們準備的怎麽樣了?”
順着聲音望去,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站在穿着道袍的老者身後一臂處,神情分外恭敬。
老者看了眼天色,閉眼掐指數着,過了一會兒,沖一旁的年輕道士說道:“時辰到了,開始吧。”
他話音剛落,只見原本烈日高照的天空變得昏暗起來,整個空間都開始發紅。
随之而來的是環繞四合院響起齊誦聲,咒聲逐漸高漲,隐隐響起陣陣雷鳴。
我不敢耽擱,硬着頭皮,從屋頂一躍而下。
與周圍躁動不安的環境不同,四合院裏此時安靜的可怕,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連一絲風都不曾經過。
所幸院中沒有老道的人,我小聲喚着阿黃他們的名字。
“依依?嚴迩?陸楹姐?吳寧意?李奶奶?……阿黃?”
“我會想辦法帶你們逃離這裏,求求你們,不要躲我,真的,求你們了。”
“我們不要玩捉迷藏了,你們出來好嗎?”
挨個名字叫過去,沒有任何回應,我內心的不安開始擴大,突然覺得臉頰微癢,一摸,全是水漬。
突然,一道閃電破空而下,帶着紅光,看得人心驚。
轟!
沒有給人一絲反應的空隙,閃電落在了西南角處的紫藤蘿回廊,瞬間燃起熊熊大火,火焰激起的熱浪撲面而來,将我推到在地。
前世的記憶如浪潮般将我淹沒,頓時頭痛欲裂,過了片刻,我才從劇痛中恢複過來,上一世如走馬燈般從我眼前飛快掠過,或開心,或悲傷,或争吵,或大笑,最後定格在了一個人身上,那人跪在四合院中,擡頭望着天空,淚痕布滿了他的臉頰。
是阿黃。
對不起,阿黃,我來晚了。
在小小的花園裏面挖呀挖呀挖,種小小的種子開小小的花,當年,我遇到了一顆破損的種子,帶回這小小的天地中,小心呵護,希望它能開出最盛大的花,只是,我還沒有看到他心裏開出的花,便離開了人世,他的花也永遠枯萎腐爛,變得一片荒涼。
或許是聖母心作怪,人呀,總想救贖些什麽,當年是阿黃,如今,除了阿黃,還有五只奇怪鬼,真好。
我一步步走向那座紫藤蘿牢籠,火勢越來越大,火光沖天,但于我來說,已無半點威懾。
我擡手輕揮,随着我的動作,紫藤蘿慢慢裂開一條縫隙,将藏匿其中的阿黃暴露在我面前。
他已經無力支撐人形,白色皮毛沾染着血色灰塵,一如當年我遇見他時那般狼狽。但盡管已經是強弩之末,但仍舊呈現一副保護姿态,往他護着的方向看去,是五個微弱的光點,而就是這點亮光,也在努力閃耀,想要将阿黃籠罩起來。
近百年的時光,他們成了互相照應的家人。
我伸手想将他們抱起,阿黃突然睜開了眼睛,惡狠狠咬住了我,像是沒有認出我一般,眼神呆滞,卻拼盡最後一絲力氣,将五個光點護在身下。
“阿黃不怕,我來了。”我柔聲說道,用另一只手輕輕撫摸他的背。
血液從被咬破的傷口慢慢流入他的口中,終于讓他漸漸冷靜下來。
“阿姐,是你嗎阿姐?”他無神的雙眸望向我,滿臉的不可置信。
“是我,對不起,讓你等久了。”我微笑着回應,畢竟是久別重逢,理應高興,但眼淚抑制不住地湧出。
聽到我的回答,阿黃像是卸下了重負,帶着五個光點,撲入我的懷中。
我将他們護在懷中,剛剛起身,就聽到身後傳來老道長的聲音。
“有趣。”
聞言,我沒有動作,仍舊站在原地,神經瞬時繃緊。
“你或許已不記得,當年我與你曾有過一面之緣。”老道長沒有在意我的動作,語氣帶着激動,“當年你命格傷官帶煞,如今再看,命格竟已全然不同,有趣,真是有趣。”
“道長,這肯定也是妖怪,您快點施展神通,一起收了吧。”西裝男在一旁不善地看着我,語氣卻分外恭敬,撺掇老道長動手。
我冷笑一聲,普通人在權貴眼中如同蝼蟻,難為他還能給我按上個妖怪的帽子。
“不急。”只聽老道長說着向我走來。
聽到他的腳步聲,我連忙轉身,防備地盯着他,提防他的每一個動作。
“不要緊張,與我做個交易可好?”道長笑着對我說道,“你拜我為師,從此世間與你不過是過眼雲煙,再也不用世俗之事勞神費心。”
他一副篤定的樣子,仿佛是天大的恩賜。
我看了眼懷中已經暈過去的阿黃,搖了搖頭,謝絕了道長的邀約。
“你這後生仔,好一個不識好歹!”老道長似是沒有想到我會拒絕,勃然大怒。
西裝男見狀,在一旁火上澆油,想讓道長趕緊動手。
看着老道長似要發作的動作,我也做出防禦姿态,在這劍拔弩張的時刻,大門處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看來我來的正是時候。”
袁律師提着公文包,身穿深灰色高定西服套裝,锃光瓦亮的皮鞋踩在滿是破磚爛瓦的地面上,整個人顯得格格不入。
西服男看到袁律師的瞬間,臉色變得十分難看。
“袁律師,實在不巧,今天來了客人,不方便接待,要不你還是改天再來吧。” 不想傷及無辜,我好言勸道。
袁律師只是看了我一眼,便徑直走到西裝男面前,從公文包中拿出一份文件,修長的手翻弄着文件,沒有理會西裝男扭曲的面容。
“遺囑規定,只有一次機會,失敗即喪失繼承權,沒有例外。”他看向西裝男,眼神冰冷,“徐先生,所以不管您是前幾天雇人來這裏鬧事,還是今天請人作法,都無法獲得這間房子的繼承權,請您配合我們的工作。”
聽罷,西裝男開始對袁律師瘋狂辱罵,揚言要請最好的律師團隊,讓他在帝都混不下去。
袁律師沒有理會西裝男的無能狂怒,繼而轉身看向老道長:“今日之事止于此,勿念勿占。”
老道長深深看了袁律師一眼,最終嘆了口氣,帶着衆人離開了,小院重新變得空曠起來。
整個過程行雲流水,我仿佛一個局外人,觀看了一場鬧劇,此時鬧劇謝幕,演員也告別了舞臺。
我走到袁律師身邊,開口道謝:“今天的事,非常感謝,不知該怎麽謝你……”
還沒等我說完,袁律師就打斷了我。
“我知道你能解決,但你是我的當事人,處理這些算是我的分內事,不用放在心上。”袁律師又恢複了一如既往的冰山臉,說着,看了眼時間,“我還有別的事要處理,如果有疑問,可以跟我的助理約時間詳聊。”
說完,大步流星地離開了四合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