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你好舒醫生
你好舒醫生
這眼神,把舒螢吓得心髒一墜,手裏的動作也緊跟着頓住,聲音略帶顫抖地問了一句:“你,醒了?”
那人沒說話,眼睛往自己裸露的上身撇了撇。
為了避免誤會,舒螢連忙澄清,“呃…我是醫生,看你受傷太嚴重了想救你,所以才剪了你的上衣……”
那人眼神又看回了舒螢,還是沒說話。
他的眼睛很漂亮,漆黑明亮的眸子裏閃着淡定溫和的目光。
他一句話不說,就那樣直直地盯着舒螢看。
沒多久,又暈了。
這情況把向來冷靜自若的舒螢弄得有點不知所措。
他這是什麽意思?怎麽弄得自己這救人的,像是趁他不清醒占他便宜一樣!
在心裏埋怨了一會兒,舒螢決定不跟他計較。自己是寵物醫生,寵物醫生,怎麽會跟寵物計較呢?
注意力轉回男人左胸處的傷口,在看清傷口後,舒螢眉頭不自覺皺起。
傷口有些奇怪,可她又說不出來哪裏不對勁,所以也只是深深看了兩眼,沒多想。
處理完已經是一個多小時以後了。
舒螢收拾好屋子,又看了一眼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帥哥,心想應該不會上演農夫與蛇。
她已經累了一天一夜,沒有多餘的精力再去深想這些。轉身走進洗手間,快速洗漱完後回卧室倒頭睡了。
淩晨五點,舒螢又做噩夢了。
夢中的自己身處一片黑暗之中,身後有什麽東西在瘋狂地追趕她。她一直跑一直跑,哪怕已經拼盡全力在逃跑,卻還是被那個東西一把抓住。
這兩年她經常做這個夢,每次都覺得自己記清了夢中的場景和追趕自己的人,可每次醒來後的瞬間就會忘得一幹二淨。
這次也不例外,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中午了,夢的內容舒螢仍不記得。
睡眼惺忪起床後,舒螢又被客廳地面的男人吓了一跳。想起自己昨天半夜救了個人後,這才放松。
洗漱完,她蹲在那人面前瞧,發現這人皮膚細膩到連毛孔都沒有,雖然受了重傷,可嘴唇卻鮮紅多汁。
再加上嘴角那顆跟自己鼻尖一模一樣的小紅痣,讓人想,咬一口……
看着眼前模樣熟悉的睡美男,舒螢完全沒了昨天害怕的情緒,反而不由得玩笑式感嘆,“我這是救了個極品帥哥啊!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以身相許。”
說完,微微一笑。
“我得去醫院了,你就委屈委屈繼續在地上躺着吧。”
舒螢開的是一家小型寵物醫院,不到300平的兩層門頭,也有些員工。
她到醫院的時候,蕭宜已經到了。聽見門鈴聲響,拿着掃把往門口走了兩步。
蕭宜:“螢姐,你來啦!”
“嗯。”昨晚忙活一晚上,舒螢懶懶地應了一聲,擡步往更衣室走去。
看着明顯沒有休息好的舒螢,蕭宜微微皺了皺眉,“這次沒緩過來嗎?怎麽感覺你那麽累啊?”
舒螢也不打算把昨天的事告訴誰,邊換衣服邊随口回了句,“昨天追劇了。”
聽了這個,蕭宜黑框眼鏡後的眸子瞬間睜大,“昨天你可是做了一天手術啊螢姐!晚上還有精力追劇呀?”蕭宜明顯有些佩服。
舒螢冷哼了一聲。
她也不想啊,她也想好好睡覺啊!誰曾想半夜還加了個班……
“梁醫生在手術室嗎?”舒螢脫掉自己的薄外套,邊換白大褂邊問。
“嗯。”蕭宜玩着手裏的掃把,“和他助手進去有一會兒了。”
舒螢換好衣服往外走,還想再說些什麽,被開門聲打斷。
“叮鈴~”
“你好,有什麽需——”
她下意識開口迎接顧客,可在看清來人後,後半句話哽在了喉嚨裏,沒說出來。
舒螢驚訝,是因為來人的類型,跟昨天她救的那個人很像。
不同的是,這是個一身白衣,齊肩黑發,碧藍瞳孔的外國人。
中文?英文?
中文!
“你好,有什麽需要幫助的?”
雖意外也驚訝,但生意還是要做的。
相比舒螢的鎮定,蕭宜在看見這人後一臉震驚。
這是童話照進現實了嗎?
這簡直真人版王子啊!
他太好看了吧!
蕭宜握緊手裏的掃把往前迎了兩步,嘴巴快咧到耳根地問道:“你好啊帥哥,給貓咪看病嗎?它是哪裏出了問題啊?我們家可是北安最便宜且醫術最好的寵物醫院哦!”
舒螢:“……”
進門的男子叫Win(溫),微笑沖蕭宜點了點頭,算是給了回應。
然後他看向舒螢,撫摸着懷裏小小的無毛貓,含笑問道:“你好舒醫生,我家貓這兩天不怎麽吃飯,麻煩您幫忙看一下。”
舒螢賭對了,這個人的中文很好,應該在中國待了很久。可她在聽到這人對自己的稱呼時,眉心不查地蹙了一下。
舒醫生?這人好像,沒來過店裏吧?
轉念又一想,也可能是別人介紹來的,就沒再糾結,把注意力轉移到貓咪身上。
她微微俯身,在摸到男子懷裏的那只無毛貓時整個人突然一頓,原本已經舒展的眉頭皺得更嚴重了。
“養多久了?”
“不久。”
“以前吃東西怎麽樣?”
“還行。”
“有沒有對它過度寵溺?比如之前吃東西時有人守着,現在沒人守了?”
“沒有。”
舒螢收回手站直身子,帶着探究意味地看了一眼這個外國男人,然後轉頭看向蕭宜。
“蕭宜,你帶這只貓去樓上找徐主任抽個血。”
“好嘞螢姐。”蕭宜應完,便抱着那只貓去了化驗室。
蕭宜上樓後,舒螢請Win去沙發區坐下稍等,自己轉身走到茶水區給他倒水。
店裏的一次性紙杯昨天剛好用完了,她從櫥櫃裏拿了一只沒用過的玻璃杯,接了一杯溫水。
“請喝水。”
“謝謝。”
舒螢把水杯遞過去的時候,Win已經摘了手套。
同樣白皙的皮膚,同樣纖長的雙手。
這雙手,讓舒螢有一瞬地出神。
Win放下手套準備接過水杯,卻在碰觸杯子的瞬間,像是沒拿穩般,水杯從他的手裏輕輕擦過,直沖着地面的白色瓷磚撞去。
兩個人都下意識地想要去拿水杯,電光火石間,Win修長白皙的右手食指輕輕掠過舒螢手背。
因為這似有若無的碰觸,舒螢整個人一哆嗦,雞皮疙瘩瞬間從頭頂漫至腳底。
那溫度,跟昨天那個人的體溫一樣,似寒冰般的涼。
“嘭”的一聲脆響,把震驚之中的舒螢喚回。
裝滿水的透明玻璃杯跟地面相撞,杯子和水一起炸開,散成了雪花一樣的碎片。
細小的玻璃碴劃破了舒螢細膩嬌嫩的手背,瞬間浸出一條紅線般的血絲。
而Win的手因為距離水杯更近,受傷更嚴重。手背劃出了一道蚯蚓般扭曲的傷口,正迅速往外溢着鮮紅的血液。
這一幕,發生得太過突然。
“天哪!”看到Win手背上的傷口,舒螢沒顧自己手上的疼痛,出于醫生本能地拽着他的手腕往一樓的處理室快步走去。
Win被舒螢拉着手腕,被迫往裏走。他對于舒螢第一時間保護自己的反應既驚訝,但下一秒就覺得這是她會做出來的事。
杯子他是故意打破的,也是故意劃破舒螢的手背。
可自己受傷卻是意外,他沒想到舒螢會第一時間先幫自己處理傷口,哪怕自己的體溫已經明顯吓到了如今的她。
這一絲驚訝Win并沒有表現出來,而是低頭看着舒螢牽着自己的手,幹淨利落地取走了她手背的一滴血。
舒螢把Win帶到處理室後,讓他坐在圓凳上,自己拉過裝滿各種工具和藥品的推車,開始給他處理傷口。
雙氧水沖洗過後,舒螢用鑷子夾住棉球蘸取碘附,準備進一步清潔消毒。
按剛剛劃傷的那個程度來說,出血量應該比較大才對。可這人奇怪的是給他沖洗完以後,幾乎就沒有血了。
舒螢看着棉球上零星一點的血絲,擡頭掃了一眼Win,什麽都沒有說,低頭繼續給他包紮傷口。
Win的視線卻一直停留在了舒螢的手背上沒有移開。
她的手很好看,修長白皙,從指根到指尖均勻過渡,逐漸纖細。
剛剛被玻璃劃傷的那道不大不小的紅色傷口,在她白皙的手背上尤為突出,也顯得格格不入。
滲出來的血液散發着極其特殊的香氣,那是一種與任何人類都不一樣的味道。
給Win處理好傷口,舒螢一邊收拾醫用垃圾一邊有些愧疚地說:“抱歉,不小心把你弄傷了。”
聽到舒螢說話,Win回過神。視線從她的手背轉移到她的眼睛,語氣柔和,“叫我Win就可以。應該是我抱歉才對,打碎了舒醫生一只漂亮的玻璃杯。下次來的時候,我賠你一只。”
舒螢拾東西的動作微微一滞。
這話也沒什麽奇怪的,人家就只是客氣一下。可為什麽聽他這語氣,像是篤定了一定會再來一樣。
這麽想着,舒螢擡眼看了看對面的男人。
這人一身白衣,氣質溫柔清冽。玫粉色的薄唇微微彎出弧度,鮮嫩好看的嘴唇上連唇紋都沒有。
這樣的笑容,無疑是迷人的,尤其是在這樣一張俊臉上。
可不知為什麽,這笑容在舒螢眼裏卻格外難受。
兩人一時之間無言,直到蕭宜的出現打破了沉默。
“螢姐,這只貓沒有什麽異常指标,但也不是說特別的健康,估計是不吃飯導致的營養不良,它不吃飯也可能是太小了。”
蕭宜抱着那種很小的無毛貓,走進處理室,“找你倆半天,怎麽在這?”
話沒問完,就看到了Win受傷的手,“呀!怎麽還受傷了?螢姐,你沒事吧?”
聽蕭宜這麽一問,舒螢才感覺到右手手背處傳來的陣陣刺痛。垂眸掃了一眼自己還在微微流血的手背,輕聲說:“我沒事。”
說完,舒螢站起身,從蕭宜手裏接過她剛剛化驗的單子,低頭一項項查看。
Win也跟着站了起來,走到舒螢身後,仿佛也在仔細研究那張化驗單,并沒有要把自己的貓抱回來的意思。
舒螢剛想轉身跟Win說話,不曾想他就站在自己身後,還離自己這麽近。對上他那雙如大海一樣碧藍的瞳孔時,被小小吓了一下。
“!你,走路沒聲音的?”
看到自己把舒螢吓到,Win稍稍往後退了兩步,滿臉歉意,“抱歉舒醫生,吓到你了。”
舒螢覺得自己也是有些莫名其妙。
人家想看看自己貓咪的檢驗結果,很正常啊,自己怎麽會被吓到呢?
但她沒有多問,帶着Win和蕭宜回到了外面,在前臺寫了一些注意事項。
“回去以後給它喂一些流質食物,我上面寫好了怎麽喂,喂什麽。記得少食多餐,最重要的,還是多注意觀察它。”
舒螢說這些的時候,目光是盯着那只貓看的。
剛剛她就覺得這只貓不太對勁,只是沒有太放心上。
現在再一看,它果然有問題。
說完,走出前臺,準備把化驗單和診斷書一起遞給Win。
可想起來剛剛的觸碰,舒螢又有些猶豫。
剛才他受傷是事出緊急,舒螢出于醫生本能碰了他的手。可如果是在沒有任何意外的情況下觸碰他的皮膚,舒螢從內心裏就是拒絕的。
就好像一個怕蛇的人無意間摸到了蛇,那種冰冷陌生的觸碰感在往後的日子裏回憶起來都是後怕的,何況再去觸碰。
Win看出了舒螢的顧慮,主動往前走了兩步,抽走舒螢手裏的兩張單子,對折放進上衣口袋。
又從桌子上拿起自己的手套,慢條斯理地戴上後,先是付了錢,最後才從蕭宜手裏接過自己的貓,然後對二人微笑道謝,出了店門。
對帥哥沒抵抗力的蕭宜盯着門口,一臉期待的表情,“螢姐,你說他家的貓,回去以後是不是還不好好吃飯啊?”
“啪!”
“啊!”
舒螢用力拍了一下蕭宜的肩膀,輕聲呵責道:“還說呢你,剛才瞎吹什麽牛!什麽價格最便宜醫術最好,人外有人懂不懂?就不能低調點。”
被舒螢說得蕭宜小臉一紅,“哎呀那反正也是事實啊,而且那些都是顧客說的嘛。我這不是看見這個帥哥來,太激動了。”
說到這兒,蕭宜換了一副關心的表情問道:“對了螢姐,你們兩個剛剛發生了什麽啊?”
她拿起舒螢受傷的右手,小臉上瞬間寫滿了擔心,“怎麽還會受傷呢?走,我去給你消一下毒。”
聽了蕭宜的提醒,舒螢才想起來自己的手也被玻璃劃破了。
“沒什麽,不小心打破了一只玻璃杯。”她看着手背上那道明顯的傷口,回想起剛剛他倆打翻玻璃杯的場景。
那個玻璃杯打得好像是意外,但又好像太巧了些。而且一只杯子打翻,不至于有那麽大的力道和殺傷力吧?
Win手上那道的傷口,确實把舒螢吓到了。
這個人太奇怪了,身上冰冷的溫度,初夏戴着手套的雙手,好似意外打翻的玻璃杯。
還有他那只貓。
這個人到底是什麽人?
他又要幹什麽?
“唉……”
舒螢搖了搖自己此刻亂七八糟的腦袋,轉身跟蕭宜往處理室走。
Win出門後,快步走過馬路,在距離舒螢店面不遠處的一個拐角停下,沖陰暗角落裏正悠哉吹着口哨的人微微俯首,用英文說道:“您的猜想沒錯,就是她。”
角落裏的人身穿黑金相間的寬大綢緞外套,整張臉被外套的帽子罩住,除了散在胸前及腰的淺金色長發,看不清長相。
聽了Win的彙報,他得意地笑了幾聲,“果然啊……東西到手了嗎?”
“到手了。”
那人遠遠盯着舒螢的醫院,笑意更濃,“走了,來日方長。”
說完,兩人瞬間消失在太陽遺忘的角落裏,像沒有出現過一樣。
臨近下班的時候,想着家裏還有個需要換藥的。為了不讓蕭宜起疑,舒螢讓她先回家,自己從店裏拿了些藥和紗布後,這才往回走。
進門後發現早上好好躺在地上的人不見了,不大的公寓舒螢一會兒就翻了個遍,哪兒都沒有。
那人連根頭發都沒留下,若不是卧室裏的醫藥箱還沒來得及關,舒螢都以為昨晚發生的一切是自己做的夢。
低頭看了看手裏還拎着的東西,舒螢嘆了口氣,“唉……你還挂着人家,結果人家連聲謝謝都沒說就走了。就這還指望人家以身相許?真是腦子被門擠了。”
晚上睡覺的時候,舒螢留了玄關的夜燈。想着昨天那種情況,總覺得不安全,決定休息的時候找個裝修師傅把陽臺封上。
一連幾天,那種電影裏的帥哥都沒有再出現過。
舒螢也沒有再見過那個半夜掉在自己家開放陽臺的男人,開始的兩天偶爾還會想起來,後來随着時間的推移,漸漸也就不想了。
有些人,注定就是用來錯過的。
——
這天醫院裏不忙,蕭宜右手撐着下巴盯着店門口,她每天都在回味Win,今天也不例外,“螢姐,那天咱店裏是來了個帥得一塌糊塗的外國帥哥吧?為什麽他再也不來了呢?好希望他家的貓咪還是不吃飯啊。”
舒螢彈了彈蕭宜的小腦袋,輕聲嗔責道:“說什麽呢你!樓上走廊衛生收拾幹淨了嗎,就在這裏想帥哥。”
蕭宜捂了捂被彈的位置,噘着嘴回答,“哎呀,我這不是長這麽大第一次見到那麽帥的人嘛,好了我這就去收拾了。”
說完,徑直往樓梯走去。
目送宜上樓,舒螢轉頭看看門口,又想起了自己救的那個帥哥。
那人長得倒是挺養眼,就是太沒良心,太沒禮貌了。自己救了他,連句謝謝都沒說就人間蒸發了。
“唉…”舒螢嘆了口氣,又搖了搖頭。
算了,就當救了只流浪狗。
然後低頭開始算今天的收益。
沒一會兒,門鈴響了。
“你好,有……”
聽見門鈴聲,舒螢擡頭迎接顧客,卻在看見來人的時候慌了神。
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