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暗湧(1)
暗湧(1)
害怕悲劇重演,我的命中命中,越美麗的東西我越不可碰。
——《暗湧》
每個人都有執念,而姜婉的執念便是賀遠,年少的感情,一舉一動都會被無限放大,演繹成自己眼裏的轟轟烈烈。
他們來自兩個迥然不同的世界,姜婉有一些小矯情,心底還有些固執的小浪漫,而賀遠,他的世界只有賺錢。
如果不是因為姜婉太過執念,或許他們是不會有後面這些牽扯的,可是這個世界沒有如果,而她也不曾後悔過。
姜婉在很久很久之前就知道賀遠對于金錢有一種強烈的欲望。
他從小生活在一個極度貧瘠的家庭中,見過太多人性的惡劣,也更加明白金錢的重要性。
年少的姜婉幹脆勇敢,敢愛敢恨,只要她喜歡,在她眼裏什麽其他都變得不重要,她覺得賀遠好,那他就是獨一無二的。
即使那時老姜語重心長的勸誡她,讓她自己考慮清楚,而姜婉無所顧忌。
直到最後婚姻磨光了她所有棱角,她不得不選擇放棄,何必讓自己那麽卑微。
她終于開始确信,這個世界不是自己努力,便能如自己意。
老姜出事後,姜婉勉強支撐着,她的生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周圍人的流言蜚語與态度轉變,都讓她逐漸意識到她已經不是以前那個可以肆意妄為的姜婉了。
她開始患得患失,極度缺乏安全感,她甚至害怕有一天賀遠會突然離開她,彼時賀筱筱不過兩歲,正是鬧騰的年齡,每每哭泣吵鬧,姜婉哄不過來,精神疲乏到極點,她甚至懷疑自己有抑郁症的傾向,為此她甚至開始看心理醫生。
她希望賀遠能多陪陪她,哪怕只是每天一起吃頓飯也是好的,可是賀遠太忙了,他的公司剛處于起步階段,每天日理萬機,分|身乏術,一個月至少有二十五天是睡在酒店的。
他太忙了,因此忽略了她那些哀求祈禱,他以為那不過是她以往的撒嬌矯情而已,他并沒有那麽多精力去關注她那點在他看來無關緊要的心情變化。
姜婉開始時常給他打電話,而賀遠他沒那麽多時間陪她聊天,他有時忙了沒接到她電話,姜婉便會不休不止的打,有一次他手機上甚至出現了五百多個未接來電。
長此以往他開始煩了,他說:“我要掙錢,姜婉,那麽多負債,要什麽時候才能還清,我不想讓你一輩子跟着我受苦。”
姜婉哭泣哀求,“我只是想要你陪陪我,這個要求過分嗎?”
當然不過分,若是當初姜婉聽從老姜的建議嫁了一個門當戶對的男人,就算現在家裏出事了,或許她都能仍舊過上許多人豔羨的生活,可是現在顯然不現實。
賀遠不能理解她的患得患失,缺乏安全感,而姜婉也無法體諒他的忙碌,不能設身處地的為他着想。
有一天晚上她跌倒了,肚子一直疼,她一遍又一遍的給賀遠打電話,而賀遠并沒有接,彼時他正在一場非常重要的飯局上,關系到一個非常重要的合作,他不敢馬虎,他以為姜婉不過又是質問他在哪這樣的無聊話題。
而這個想法讓賀遠時至今日後悔不已。
一開始賀遠不接電話,其後直接關機了,姜婉徹底絕望,她突然覺得自己很可憐。
再醒來的時候,是在醫院,姜婉精神恹恹,呆滞的睜着眼看着白色天花板,世界都仿佛流淌着悲傷的情緒,她忍不住眼眶通紅,眼淚毫無預警的順着滑落,打濕兩邊鬓發。
醫生說她流産了,已經三個多月了,她毫無準備,那段時間的失眠熬夜,暴飲暴食,生活紊亂,她以為是月經不調,卻沒想到是懷孕了。
賀遠眼神疲憊,語氣難過至極,“對不起。”
他道歉,只是這道歉來的太晚,姜婉面無表情終于覺得累了,她開始想,或許就不應該有開始當初賀遠只是嫌她煩了所以接受她的,而結婚是因為懷孕了,他從來都是被動接受的。
姜婉甚至想,或許她在他的心中不過是可有可無的存在,他并不愛她,或者說沒那麽愛她,一直都是她在自己的世界裏自娛自樂。
她心底如針紮一樣的疼,整個身體如掉入冰窖一般,四肢百骸都透着冷意,眼淚情不自禁順着臉龐滑落,“錢就那麽重要嗎?為了錢你什麽都可以不管不顧。”
賀遠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麽,最終卻未說出口,似乎什麽話都顯得無力。
姜婉累到極點。
“離婚吧。”她筋疲力竭。
“我不同意。”賀遠聲音低沉沙啞。
“我看到你就覺得惡心,想吐。”她臉色差極了,肆無忌憚的用惡劣字眼攻擊他,而她忘記了不止自己痛苦,其實賀遠的痛苦并不比她少。
其後,他們之間關系越來越差,無論賀遠做任何事,她都能找到去諷刺挖苦他的話語,她用最壞的惡意去揣測,懷疑他。
他說的每個字,每一句話,姜婉都會去懷疑,争執吵鬧成為家常便飯。
而他們的婚姻如同那風中飄零的柳絮,一吹就斷。
這場離婚糾纏拉扯将近半年,期間彼此都累到極點,姜婉是,她想賀遠也同樣如此。
姜婉向來很樂觀,即使遭遇了許多不愉快而痛苦的事情,她心中仍舊不曾對生活絕望,只是彼時,她心态崩了。
其實過去這麽久再回想,賀遠他又何錯之有,她将自己所有喜怒哀樂都壓在他的身上,而忘記了那些對于他來說也是沉重的包袱。
那個孩子來的匆忙,去的匆忙,她甚至不曾察覺過她的存在。
姜婉仍舊記得有一天賀遠喝醉了,他回來後抱着她,一遍又一遍的叫她名字。
他說:“我從來沒想過會離婚,我知道我讓你很失望,對不起。”
他趴在姜婉的肩頭,如同一個沒有安全感的小孩子,他絮絮叨叨,颠三倒四,到最後忍不住全身顫抖起來,溫熱的液體打濕了姜婉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