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PART-31
PART-31
李木回來的時候，把小姜吓了一跳。他從來沒有見連長喝醉過的樣子，一直以來大家都以為李木是酒神是千杯不倒的，可是今天晚上才出去幾個小時，回來的時候就搖搖欲墜了。小姜記得以前過年的時候，全連的人一個個排隊來敬酒都沒有把李木喝趴下，這回是得要喝了多少啊？
費了老大的勁兒把李木整到床上去，小姜也猜出了幾分原因，他也不曉得該怎麽開導才好，想了半天才說了句：“連長，其他的都不重要，只要感情在那兒就成。就算別人再說什麽，可是你放心把嫂子交到別人手裏嗎？你能相信那個人會跟你一樣疼嫂子，不讓她受委屈傷心嗎？你舍得離開她嗎？”
他怎麽會舍得，怎麽會放心把她交給別的男人……
李木靜靜地躺在床上，只覺得胸口的位置疼得撕心裂肺，好像缺了一塊。
安父找來的時候，只說了句“來跟我喝個酒”就轉身走。李木去跟站崗的同事交代了點事情，就趕緊跟了過去。兩人在附近一個小飯店坐下了，安父要了兩個菜和幾瓶酒。
安父是做生意的人，常年在飯局上跟人打交道，酒量自然不差。李木還是新兵的時候曾經在冬天輪值夜崗，因為天氣寒冷所以每次都先喝點酒禦寒，長年下來也練出了酒量。此刻二人往店裏一坐，菜還沒有上桌，三杯子酒就已經先下肚了。
沉默半晌，安父才沉聲道：“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你應該知道我找你是因為什麽事兒。你确實是個不錯的小夥子，安好也喜歡你，安好媽也覺得你不錯。但是，這事兒我們不同意！”
李木點點頭：“我知道。”
“李木，我知道你喜歡我女兒，我女兒也很喜歡你。可是兩個人在一起，不僅要考慮感情，還要考慮很多其他的事情。你們有考慮過嗎？”
李木緊張地舔舔嘴唇，點頭說：“有，我是打算跟她結婚的。”
安父愣了愣，搖頭道：“我說的不是這個事兒！我給你講個我們家的故事吧。我的妹妹，也就是安好的小姑姑，比安好大十歲，從小性格跟安好一樣活潑又嘴巴甜，家裏的人最寵她。她十年前在安好這個年紀的時候喜歡上一個軍人，任家裏人怎樣反對她死活就是不肯分手，我們雖然擔心她，卻也拗不過，于是最後就嫁了。
“一開始也是很甜蜜的，可是後來呢？那男人在部隊身不由己，被調往外地，長年不能回家，她嫁過去簡直就是守活寡。一個人照料老人不說，後來懷孕了，又是一個人照料孩子。”安父頓了頓，問李木，“你知道一個女人支撐起來一個家有多難麽？”
李木點頭，怎麽會不知道，當年父親最艱苦的時候，母親是怎麽做的，他歷歷在目。
“我這個做哥哥的，眼看着她原本開朗愛笑的性子慢慢就變了。而且也不瞞你說，那人的家人實在不是好相處的，我妹妹她性子又倔，就經常會有矛盾，那男人在外不能調節，回家一次還一味向着自己父母責怪我妹妹。想我妹妹這麽多年為他家人洗衣做飯照顧老人生孩子，卻得不到他一句好話，反而因為時間久了，當初的激情慢慢退去之後，就開始覺得我妹煩了。兩人鬧騰了幾年，還是離婚了。”
“叔叔，我不會這樣的，安好若是能嫁我，我疼她還來不及，絕對不會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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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父講杯中的酒一飲而盡，搖頭道：“我不是說你和安好一定會這樣。可是你有想過嗎，你若決定一直在部隊不轉業，那安好嫁給你之後怎麽辦？讓她整年整年地守活寡？自己一人擔負起照顧家庭的責任？她還處于人生最好的時候，你卻不能給她呵護，我們怎麽能放心？而且聽安好說的你家的情況，你應該也是不能随便做決定的吧？那你父母能接受安好嗎？就算勉強同意了，他們能對安好好嗎？”
一連串的質問讓李木啞口無言不知怎樣回答。他确實不能轉業離開部隊，也不能時時刻刻陪在安好身邊照顧她，他的父母确實有着別的算盤不能保證他們會對安好很好……李木一杯一杯地喝着酒，灼辣的酒入腹，卻怎麽也蓋不住心底濃濃的苦澀滋味。
安父已經喝得有些醉眼迷蒙，大着舌頭說：“李木啊，我和安好媽媽都知道，你其實是一個挺好的孩子。我們能看得出來你家教很好人也不錯，難得的是對安好很上心。她任性又脾氣差，你還能這麽包容她，我們都知道很難得。”
李木搖搖頭，低聲說：“應該的。”
安父使勁拍拍他的肩膀，而後擺擺手：“你也別說什麽應該的不應該的這種話，沒有誰就應該是慣着誰的。安好從小被我和她媽媽慣壞了，看這樣子在你這兒也還是被慣着。其實不是我不願意相信你，而是請你理解一個做父親的心。”
安父張開雙手比劃着，“我親眼看着她從一個小孩子長到這麽大，她是我手心裏的寶貝啊。她第一次哭第一次笑第一次叫爸爸，到現在我還能清楚的記得。一個父親的心情，在你沒有做父親之前是很難體會的。雖然你很好，可是，我這麽多年捧在手心裏的小公主，絕對不容許她受委屈，尤其是這種一眼就可預見的委屈。李木啊，你若真心喜歡她對她好，就請你為了她的将來考慮。”
李木沒說話，伸手拿過一只碗，倒了滿滿一碗酒後，捧起來就埋頭大口大口地喝下去。灼熱的酒在胃裏燃燒着，像是要焚毀一切。
慢慢放下碗，李木雙眼亮得驚人，看着安父一字一句地說：“安叔叔，我一定會對安好好的，我一定不會讓她受委屈的……”
“你會對她好我信，可是你連在她身邊都不能保證，你怎麽保證她不受委屈？”
李木張了張口，卻還是重複：“叔叔，我一定會對安好好，一定會對她好的……”
“年輕人，婚姻不是你們想的那麽簡單，愛情不等于一切，婚姻需要兩個人一起經營。你在部隊，你很多時候都身不由己，你怎麽跟她一起經營？”
李木慢慢低下頭，看着桌子，仍舊是沉聲重複着：“叔叔，我一定會對安好好，一定會對她好，一定會對她好……”
安父酒氣上湧，怒上心頭，一拍桌子厲聲道：“你只會說你對她好，可是你拿什麽對我的女兒好？你憑什麽來保證能對她好？！”
整個店裏一瞬間的寂靜，所有人都又驚又奇地看向角落裏的兩個男人。
對于安父的憤怒和指責李木好似全然不覺，只低頭一遍遍地重複着保證的話，可是面前陳舊的桌子上，卻有大顆大顆的眼淚砸在上面。
安父看着這個流血流汗都從來沒有吭一聲的年輕人在自己面前掉着眼淚，突然就沒了言語，半晌後長嘆一聲，端起杯子一飲而盡。
安母到的時候，安父已經趴在桌子上睡死過去。李木坐在一邊腰杆挺得筆直，見安母來了“啪”地站起來，卻搖晃一下差點摔倒。
安母忙扶住他說：“你快坐下，也喝了不少吧？”看着安父不省人事的樣子又無奈地搖頭，“不能喝還喝這麽多。”
“阿姨我沒事，我幫您把叔叔送到車上吧。”李木慢慢站起來，這次走得很穩。
把安父送到車上以後，安母對他道：“李木啊你也上來吧，我送你回去。”
李木搖頭：“阿姨不用了，我們部隊就在前面，拐個彎就到了，我走回去就成，正好醒醒酒。”
“那好吧，你注意安全。我們就先走了。”
直到看着車子消失在街尾，李木挺直的脊背才晃了兩下，而後扶住路邊的電線杆就吐了起來。翻江倒海地幾乎将肚子吐了個空，才稍微覺得好受一點，晃晃悠悠地沿着馬路往回走，到了離大門不遠的路口，李木找了塊石頭坐下來，仰頭看着漆黑的夜空。
滿天的繁星，明天一定是個晴天。
突然想起記憶裏第一次正式認識安好的時候，那天天氣也出奇的好。她穿着漂亮的裙子，白皙的皮膚在陽光下好像細瓷，又大又亮的眼睛望着自己，長睫彎成兩把小扇子，勾起唇角，神情狡猾又調皮。她說：“要不——就以身相許吧？”
那一個時刻，從來不知情為何物的他突然心跳就快了兩拍。
安好，我不舍得離開你，我不放心把你交給別人，我不相信會有人比我更愛你。可是，我卻沒法給你那些尋常夫妻應該有的生活。
我該怎麽辦呢？我該怎麽辦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