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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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到他之前，付家羽已經猜測他的狀态不對。

但她在趕過去的路上腦子裏依舊忍不住的回想他那句“想見你一面”。

不過一見到謝端本人，她腦子裏的一切繹念都消失了。

謝端眼底微紅，扶着門框看了她幾秒鐘才讓她進門。

在他剛開門時，付家羽已經聞到了一絲酒氣，此刻她跟在謝端身後追問道：“你喝酒了？”

眼看着謝端還要拿杯子給她接水，付家羽把他攔下來，握住他的胳膊踮起腳尖靠近他，果不其然聞到了他身上的酒精味道。

謝端的視線從被她緊握住的手腕移到她臉上，慢慢應了聲，“嗯。”

從今天中午見到他時他的狀态就不對，付家羽忍不住問：“你怎麽了？”想到他上午不願多言的神情，她又補了句，“能告訴我嗎？”

謝端睫毛顫了顫，低聲說：“因為，我……”

話說到這裏便斷了，付家羽耐心的等着，沒想到他再啓唇時卻是說——

“對不起。”

付家羽着實有些錯愕，腦子宕機了一瞬，才又問他，“道什麽歉？”

“暑假沒有通過你的微信。”

得知理由後，付家羽這下真哭笑不得了，“你怎麽突然想起這事了？”

“如果我暑假就通過你的微信，那我們現在或許已經在一起很久了。”

付家羽頗有興趣的看着謝端，不知道他這是受了哪門子刺激才會發出這樣的感慨。

但眼下人明顯有些醉着，付家羽便哄道：“沒關系，就兩個月而已啦。”

謝端卻忽然抿了下唇，神情裏似乎多了些不認同。他低聲說：“我十八歲才遇見你，因為遇見的太晚了，所以少一秒鐘都會覺得浪費。”

他的聲音不如平時般清冽，帶着醉酒後的模糊與低沉，在落針可聞的客廳裏卻依舊格外清晰。

有一瞬間，付家羽覺得自己的心髒猛地狂跳起來，她不得不刻意裝出一副輕松的樣子，用調笑的語氣壓下自己慌亂的心跳。

付家羽笑着逗他，“你今天怎麽這麽會講情話？酒精果然是個好東西，我都有點舍不得讓你清醒過來了。”

謝端看着她，挺不樂意的反駁，“我沒有在說情話，我在陳述事實。”

付家羽笑的更開心了，她有點想調侃一句“原來事實就是你這麽喜歡我”，但又害怕眼前的人惱羞成怒，最終還是把這句話咽了下去，轉而說道：“好吧，你自己坐一會兒啊，我去給你倒杯溫水。”

雖然謝端這房子沒什麽生活氣息，但家居用品倒是一應俱全。

付家羽在小冰箱裏找到了一瓶蜂蜜，等她燒好開水端着溫熱的蜂蜜水折返回來時，謝端已經閉着眼睛靠在沙發背上，難得顯出一幅安靜乖巧的樣子。

大概是因為喝過酒，他的嘴唇比平日裏更加紅潤，付家羽覺得自己心裏的欲念又在蠢蠢欲動，被她用尚存的良心壓制住了。

她走過去戳了下謝端的臉，在他睜開眼睛時把手上的杯子遞過去，笑着說：“喝吧，溫度剛剛好。”

謝端眼裏帶着剛清醒的迷蒙，他順從的接過去喝了一口，眉毛擰了擰，低聲道：“太甜了。”

雖然嘴上這麽說着，但他卻還是一點點把剩餘的喝了個幹淨。

付家羽看着他把空杯子放到茶幾上，曲腿在他旁邊坐下，故意伸出食指在他眼前晃了晃，問：“哎謝端，你還能看清這是幾根手指嗎？”

謝端把她作亂的手指握住，“我沒有喝醉。”

“行行行。”付家羽哄人般的應聲着，她用被謝端握住的食指反勾住他的手，溫聲勸道，“睡一覺吧，睡醒就好了。要不我給你講個童話故事催催眠？”

謝端不太高興的看着她，執拗的強調，“我沒有喝醉。”

“嗯，對，你沒有喝醉，喝醉的是我，是我鬼迷心竅。”

付家羽笑嘻嘻的說完，謝端卻忽然安靜了。

他用一種怔怔的目光看着她，幾乎讓付家羽以為自己臉上有什麽奇怪的東西。

她正要出聲詢問，卻忽然聽謝端開口。

他說：“不，是我。”

失魂落魄的是他，鬼迷心竅的也是他，是他一個人喝悶酒搞的自己如此狼狽，是他攢了許多問題卻不敢問，是他聽了蔣芸芸的話後，發瘋一樣的在想，哪怕她真的只是把他當替身也無所謂，只要她覺得開心就好。

真奇怪，明明是他自己過得一團糟，卻忍不住跑去心疼她過去的遭遇。

謝端頭疼欲裂，想知道自己變成這樣的緣由。

他去回憶和付家羽認識後的點點滴滴，她不由分說的一腳踏進他的生活，她和崔老師一起替他申冤，她躲在花束後的笑臉，她仿佛總是只能看到他一個人的眼……

他不知道這些在付家羽看來算不算重要，或許只是因為他之前得到的太少了，所以才對他能擁有的這一丁點別人對他的好也無比珍惜。

付家羽在追問兩遍“你怎麽了”之後，謝端依舊愣神一樣的看着她。

她舉起手在他眼神晃晃，謝端總算有了反應。

他緩慢的眨了眨眼睛，忽然朝她傾身靠過來。

謝端把頭抵在她肩上，眼睛埋進她的頸窩。

付家羽聽見他再次聲音低低的說：“對不起。”

他聲音很輕，呼出來的熱氣打在付家羽的脖頸，有點癢。

付家羽忍住癢意任由他靠着，也放低聲音問：“又對不起什麽？”

他依舊是說：“暑假沒有通過你的微信。”

付家羽忍不住彎起嘴角，她歪歪頭把臉靠在謝端的頭頂，蹭了蹭他柔軟的頭發，輕聲說：“知道啦知道啦。”

酒醒的時候，謝端聞到屋裏有飯菜的味道，但說不上來好聞難聞。

他仰面躺在床上，眼裏滿是白茫茫的天花板，怔怔的看了五秒才想起來中午發生了些什麽。

付家羽在他喝完蜂蜜水後就哄着他去睡覺，他被她拽到屋裏推到床上，卻死死拉着她的手不松開，問她會不會走。

付家羽耐着性子跟他保證了五遍不會，最後終于憋不住了，一彎腿跪在床上壓向他，笑着讓他叫一聲“好姐姐”她就一定不走了。

……然後謝端就把她松開了。

謝端在心裏長嘆一口氣，用小臂在眼睛上壓了五秒，再次聞到那股奇特的飯味兒，終于慢吞吞的起身出門。

正是下午三點左右，客廳的窗戶透出外面的日光，付家羽正趴在沙發靠背上看手機，見他開門出來後扭頭一笑，“你醒啦，正好我做了粥，應該還熱着，我去給你盛點。”

她作勢要起來，謝端攔下她，說了聲“我自己來吧”，轉身走向廚房。

電飯煲裏果然穩着一鍋粥，賣相比較獨特，謝端大致數了數，在裏面找到至少十種食材。

他面不改色的從裏面盛了一碗，從廚房端出來時，付家羽已經等在餐桌前，正一臉期待的看着他。

謝端走過去把碗放下，問：“你吃了嗎？”

付家羽搖搖頭，“我不餓，而且這是專門給你做的，你先吃吧。”

謝端又看了眼這碗豐富的粥，有點想知道她到底是真的不餓還是沒胃口。

付家羽也在端詳自己的成果，看上去神情頗為自豪，揚了揚眉毛說：“你快嘗嘗，這是我跟我媽新學熬粥的手法，看起來我第一次做就成功了。”

謝端本已經舀起來一勺，聞言手卻突然頓住，故意問道：“真的能喝嗎？”

付家羽作勢板着臉瞪他，謝端勾勾唇，眼裏染上了清淺的笑意，一邊把粥送進嘴裏一邊調侃她，“你怎麽這麽經不住批評。”

等他把粥咽下去，付家羽急于知道自己的成果如何，也不追究他的話了，連聲問：“怎麽樣，好喝嗎好喝嗎？”

謝端實在說不上來，他覺得這些食材好像在他嘴裏打了一架，已經分不出來誰是誰，混在一起的味道有些一言難盡。

他想誠實的回答“一般”，但話未出口又想起那次做蛋糕時老板娘對他的調侃。

于是他生生的把這句評價咽下去，略一颔首說了個“嗯”字。

雖然付家羽确實對自己的廚藝有些盲目自信，但她不傻，看出來謝端神情中明顯的不自然，好笑的說：“別騙人，不好喝就說嘛。”

她擡手想去奪他的勺子，被謝端微微後傾着躲開。

他徐徐說了句“我沒說不好喝”，緊接着慢慢的一點一點把那碗粥喝了個精光，還又去盛了滿滿一碗。

見他喝的格外起勁，付家羽也有點好奇粥的味道。可惜她剛喝第一口神情便凝固了，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好不容易把卡在嗓子眼的粥摁下去，付家羽哭笑不得的指控謝端，“你騙我。”

謝端把他碗裏最後一口粥喝幹淨，反問，“我怎麽騙你了？”

“這粥多難喝啊！”

“不難喝。”

付家羽看着他平靜的神情，一時無語凝噎。

半晌，她點點頭，換了說辭，道：“那我下次還做。”

“……”謝端拿着碗起身的動作略微一停，默了默，說道，“還是算了。”

付家羽輕哼一聲，總算不信邪的問出了自己想要的回答。

她沒好氣的把謝端手裏的碗拿過來，說了句“你好好坐着吧”，自己轉身進了廚房。

簡單把碗筷洗刷幹淨，付家羽拉着給謝端給他看她剛才在看的一些東西，有窗簾、桌布、小玩偶還有一堆擺件挂件。

付家羽規劃着之後可以用它們如何如何裝點屋子，在手指滑動到一個積木上時随口說：“我小時候無聊就會擺弄這種小玩意打發時間。”

謝端看着她蔥白的指尖，聽到那句“小時候”，腦子裏總忍不住想到陪她度過漫長少年時期的人。

他攥緊手掌，不讓自己想那些事，專注在眼前的屏幕上。

可付家羽卻仿佛被那句話打開了開關，開始斷斷續續的說着小時候的事情。

她說自己小學時候特別調皮，被揍的最狠的一次是她把一個男生踢進了噴泉水池裏，但踢他的原因她已經忘了……

她還說她高中時已經收斂了許多，最多也就因為和同桌偷偷畫老師的醜圖被罰頂着水杯在樓道裏站了十分鐘……

雖然話裏全程只有她一個人出現，謝端卻無法控制的發散思維，想着她的這些過去會不會都穿插着另一個人的身影。

這麽出神着，忽然付家羽拍了拍他。

謝端擡眼，見她一臉好奇的問：“光說我了，你呢，有沒有什麽值得跟我分享的經歷？”

謝端頓了頓，他用大概三十秒的時間回顧了自己的過去，不出意料的發現實在是有些乏善可陳。

到最後也沒想到一件有意思的，他便抿唇說：“好像沒有。”

付家羽“啊”了一聲，狐疑的問：“我舉個例子啊，難道高中沒人跟你表白過嗎？你該不會是故意不想跟我說吧。”

謝端一怔，腦子裏瞬間浮現出挺多信封和已經記不清的人臉。

但他很快反應過來，找到她話裏的漏洞反駁道：“這也算？你剛才也沒說。”

付家羽哼笑一聲，“哎喲，反應挺快嘛。”

她沒再糾結這個話題，擡眼窗外的落日餘晖，漸漸感受到肚子裏的饑餓感。

考慮到謝端剛剛酒醒，付家羽本來自告奮勇要包攬晚飯，被謝端一口回絕，并表示他來就好。

付家羽只得跟在他身後，看着他熟練的刀工和炒菜的動作，頗為好奇的問：“你是不是專門練過？”

謝端正把最後一道素炒青菜盛進盤裏，聞言随口說了句：“天賦。”

付家羽笑眯着眼睛看他把煮粥的小鍋關上，嘴上說着：“看來你是把戀愛技能都點在做飯上了，正好，咱們兩個互補。”

謝端回過身來看她，還未說話嘴裏便忽然被塞進一顆葡萄。

付家羽順手把他臉頰上沾着的菜葉拿下來，得意的問：“甜嗎？我特意挑了一個最大的給你。”

沸騰的小煮鍋咕嘟咕嘟冒着泡，廚房裏滿是飯菜的香氣，面前的人靠着流理臺神采飛揚的笑着，面前的一切讓謝端忽然有些恍惚。

付家羽久久沒聽見謝端的回答，見他像在出神，正要去捏他的手，忽然被他舉起來放到了臺子上。

緊接着，她感覺眼前一暗，下意識閉上眼睛。

下一秒，微涼的，帶着葡萄氣味的唇瓣輕輕的落在她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