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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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連着好幾天都沒睡好覺,付家羽上課時幾乎呈半昏迷狀态,每到課間休息時便倒在桌上不省人事。
她這狀态維持時間過長,大條如李姝珮也意識到了不對勁。
下午回到宿舍後,李姝珮和陳靜年堵住付家羽的去路幾經盤問,終于得知她這兩天魂不守舍的原因。
只不過付家羽略過了可能需要長篇大論解釋的關鍵人物徐澤楷,只是簡明扼要的說她和謝端吵架吵的挺兇,正處于半分手的狀态。
李姝珮呆愣的重複:“半分手?分手也能分一半?”
“嗯……我感覺我倆現在就像被一根很細的線牽着,稍微有個人使點勁就把它扯斷了。”
李姝珮左看看陳靜年,右看看薛淼,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她本身也沒多少戀愛經驗,雖然之前短暫的迷戀過鄧韬一段時間,但前幾天因為白球鞋太髒這個細節,忽然又對他興趣全無,以至于最近完全就是清心寡欲的狀态,也沒辦法給付家羽提出什麽建議。
眼看着場面即将陷入僵局,一直置身事外的薛淼嘆了口氣,走過去挨個拍了拍,說道:“行了,別一個個杵在這兒幹瞪眼了,再不去食堂買飯人就要人擠人了。”
付家羽本就不想多談,便順勢伸手把擋在身前的李姝珮掉了個頭,推着她往門外走去。
食堂果然還沒到人流高峰期,付家羽幾人輕松找到位置坐下。
李姝珮撈着牛肉面裏少的可憐的肉,滿眼懷念的說:“吃過這麽多鹵牛肉,還是付家羽媽媽做的最好吃。”
陳靜年挺不給面子的損她,“是啊,前幾天你吃家羽帶回來的鹵牛肉那架勢,牛看了都害怕。”
她們倆個一唱一和故意逗樂,可李姝珮叼着筷子瞄了付家羽一眼,見她只是百無聊賴的用筷子卷面條,不由得嘆了口氣。
實在覺得這幅為男人而傷神的樣子和付家羽格外不搭調,李姝珮忽然猛地把筷子放下,扶着付家羽的肩膀把她轉過來,一臉嚴肅的批評道:
“你看你現在像什麽樣子,分手又怎麽了,男人有什麽重要的,你聽沒聽過一句話,拜拜就拜拜,下一個更乖?!”
就在李姝珮說到“分手又怎麽了”這句話時,付家羽擡起眼就看見從李姝珮身後經過的謝端。
付家羽一愣,甚至來不及給李姝珮打眼色,就聽着她噼裏啪啦吐出來後面一大堆話。
一旁的陳靜年的嘴長得可以吞下一個雞蛋,付家羽看着謝端神情有些冷硬的側臉,第一次感覺如此的力不從心。
同樣端着餐盤的趙狄在心裏大叫着“完了完了”,他看着前面謝端的後腦勺,從剛才聽到的話裏推斷出自家兄弟的感情狀況不容樂觀。
他想起前幾天謝端那副“吵架而已”的表情,在心裏大聲吼着: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幾乎穿越了大半個食堂,謝端最終在最北角找了個位置坐下。
本來攢了一肚子話要說,但趙狄看着謝端那垂着眼機械性進食的樣子,又把話都咽回了肚子裏,在心裏長嘆一口氣。
食堂波折過後,李姝珮自知失言,擔心自己倒黴催的成了那個把球一腳踹下懸崖的人,補救般的買回一堆酒來堆在宿舍裏,美其名曰“一醉解千愁”。
結果嚷嚷着要替付家羽解愁的人第一個醉倒,付家羽面無表情地被李姝珮死死摟住,聽着她在耳邊撕心裂肺的唱着情歌,還是五音不全版本的。
許是被李姝珮的情緒所感染,付家羽有一口沒一口的,也斷斷續續喝了挺多。
喝到後面,她越覺得整個人輕飄飄的,好像忘記了挺多事情,唯獨謝端的臉依舊印象深刻。
那是他從食堂經過時留下的側臉,嘴角放平,眼睛波瀾不驚的看着前方,雖然外表依舊是一副平靜從容的模樣,但仔細一看卻又和第一次見面時的人大相徑庭。
付家羽忽然覺得格外抱歉,她想起初見時他瞥向她的一眼,裏面帶着潇灑的清越與傲氣,當真驚鴻一瞥。
這麽想着,付家羽心頭忽然湧上一股沖動。
她不敢給自己猶豫的時間,一股腦爬起來躲到陽臺上,翻出手機來撥通謝端的號碼。
嘟嘟兩聲過後,對面的人接起來。
電話兩端的人都沒說話,付家羽蹲在地上失神的看着地面,終究主動打破沉默。
“對不起。”她聲音低低的道了個歉。
電話那頭的人靜了兩秒,接着,付家羽聽見謝端問:“對不起什麽。”
“對不起……讓你聽見那些話。”
“你跟她們說我們分手了?”
問這話時,他的語氣有些冷冽。
付家羽頓了頓,毫不敷衍的回答:“我沒有。”
謝端的聲音似乎一下子沒那麽緊繃,他緊接着追問:“然後呢,你想說什麽。”
酒精終究還是麻痹了她的神經,付家羽覺得腦子越來越沉,讓人無法集中精神,再開口時語氣都帶了些茫然。
她說:“沒然後了。”
或許是她異常的語氣暴露出了問題,謝端忽然問:“你喝酒了?”
付家羽迷糊的“嗯”了一聲。
那邊又安靜下來,片刻後,付家羽把手機從耳邊拿下來,後知後覺的發現謝端把電話挂了。
她正舉着手機不知所措時,收到了謝端發來的消息——
等你酒醒了再來找我。
把消息發過去後,謝端把手機收回口袋裏,閉了閉眼讓臉上的神情看不出異樣,這才重新從圍欄旁回到圖書館讨論室。
屋裏的三個人正眼也不眨的盯着各自的電腦看,坐在最角落位置的趙狄用餘光全程目送謝端落座。
剛才他們讨論的正熱烈,謝端突然接到一個電話,看到人名後愣了許久,接着便起身出去接電話。
趙狄心裏已經有了思量,他正在心裏暗暗祈禱兩人能好好聊聊,結果謝端回來後神情更加冷峻,不由得在心裏哀嘆一聲。
身為課程作業小組長的曲安然清清嗓子,又接着剛才的話茬三言兩語确定了選題和分工,這才漸漸将氣氛拉回正經的學術上來。
醉酒的後果在第二天體現的淋漓盡致,付家羽身上頭疼眼花等一切毛病都有,唯獨記憶沒斷片,昨天晚上的對話記得門兒清,甚至能想起她擡頭時看到的天上的星雲。
想到謝端那句酒醒後找他,付家羽更是覺得一個頭兩個大。
她不知道該和謝端聊什麽,也不想跟他提起徐澤楷,事實上她現在還很抗拒跟除薛淼之外的任何人讨論這個話題。
付家羽不得不承認,目前姓徐的還是自己心頭一道難以跨越的心坎,每當提起來都讓她無法直面自己腦殘的過去。
但她想到謝端,又覺得自己得認真給他一個交代。
于是付家羽努力提起點精神去客觀的評價自己的行為——
暑假時對他見色起意,後來再次見面依舊賊心不死,且謝端的性格特別對她胃口,逗着逗着便成了習慣……
付家羽越想越覺得糟糕,在這段感情裏她似乎确實算不上多麽認真。
她不知道把這些一股腦告訴謝端後他會如何反應,第一次産生了“逃避可恥但有用”的念頭。
付家羽還覺得自己有點慫,因為有回她遠遠的看見了謝端的身影,不假思索地拔腿就跑,被薛淼結結實實嘲笑了好幾天。
也不知道是不是謝端故意配合,她就這麽風平浪靜的成功躲了好幾天。
但校園就那麽大,她總能在某個時刻不經意的和謝端遇上。
這天體育課下課後付家羽去超市買水,出門時看見遠處樹下有女生伸手攔住正往教學樓方向走的謝端,仰着臉不知道在跟他說些什麽。
付家羽盯着謝端的背影看了會兒,最後拎着礦泉水瓶擡腳邁向在食堂後面的小路。
小路曲折的通向教學樓後門,有一只被食堂員工投喂的胖胖的橘貓懶洋洋的窩在太陽下。
付家羽從旁邊經過時停下來,頗有閑情逸致的蹲下來逗了會貓。
逗着逗着,她忽然感覺有人在後面看着她,便下意識回過頭去,身後卻空無一人。
在付家羽逃難般的這段時間裏,謝端似乎完全冷靜下來,冷靜的上課,冷靜的吃飯,整個人看起來毫無異常,仿佛在跟誰較勁。
連趙狄都差點被他糊弄過去,直到他有一次無聊時跟着散打社一起訓練,無意間看到謝端在訓練時力氣大的幾乎要沙袋踢爛。
旁邊站着的瘦猴一樣的小男生吓得大氣也不敢出,就連一直裝不認識謝端的孫棟都忍不住側目。
趙狄着實感到惆悵,想給付家羽發微信聊聊這件事,又懷疑這樣顯得不太正式,最後幹脆厚着臉皮打了電話。
收到趙狄的來電提醒時,付家羽沒忍住愣了愣。
她接起來,那邊趙狄應該是做了許久的思想建設,一口氣不喘的介紹了自己打電話的原因——
簡言之便是替謝端向她道歉,并表示謝端像個鋸了嘴的葫蘆,天塌下來都能憋着不講,希望付家羽別跟他一般見識。
付家羽聽着他自作主張給謝端定了罪,一時又是心酸又是好笑。
或許是被趙狄這番話緩解了情緒,她難得提起點精神,打趣道:“是嗎?那你要不讓他接個電話?”
話音剛落,緊接着就聽見電話裏隐約傳來謝端的聲音,問趙狄在跟誰聊天。
趙狄不知道回答了些什麽,付家羽聽着他的聲音一點點遠去,電話裏逐漸完全安靜下來。
她的心忽然被提起來,然後就聽見嘟嘟兩聲,對面的人把電話挂了。
男生宿舍那邊,趙狄死魚一樣的癱在椅子上,一臉“要殺要剮任君處理”的表情。
謝端腦子還有點空白。
他聽見趙狄回答“在跟付學姐聊天”的一瞬間下意識把電話挂斷,此刻才覺得自己反應過激。
但事已至此,他抿唇安靜片刻,只是問趙狄:“你說什麽了。”
趙狄老實交代。
謝端又問:“那她說什麽。”
趙狄:“她讓你接電話。”
說完頓了頓,抱着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心态,他補充道:“然後你把電話挂了。”
謝端:“……”
看着謝端一副極力壓制心頭情緒變化的樣子,趙狄也有點不忍心。
他迅速轉移話題,問着謝端要不要一起去給幾天後開幕的博越論壇幫忙一起布置場地,并非常成熟的開解道:“讓自己忙起來也是忘記糟心事的一種方式嘛。”
也許是真的被千頭萬緒煩得不可開交,謝端頓了頓,出人意料的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