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半個月後, 張芷青聽說秦回明在國外被捕。

除了縱火案,他還涉嫌殺妻。

秦之墨的母親不是意外墜樓,而是被丈夫謀殺。

這些年, 張芷青一直不理解秦之墨當初為什麽不告而別,也不明白他為什麽放棄繼承權選擇去當一名法醫。

現在她懂了。

他是為了替死去的媽媽開口說話。

秦回明在當地有權有勢,這件事本來可以兜住,可惜站在他對立面的是他的親生兒子。

這案子引起巨大的轟動,在國內外社交媒體連爆幾天。

外網也在激烈深剖秦回明的殺妻動機, 有人認為他是富豪,沒必要背上人命斷送自己, 那只是個好拿捏的中國女人, 案情肯定另有原因。

有人反駁,那個中國女人娘家背景強大,是京城有頭有臉的大家族, 本身也是華爾街精英,真要打起離婚官司, 還不一定誰吃虧。

也有人猜測,是他的中國籍兒子為争家産誣告父親。因為秦回明現在的妻子确診無法生育,誣陷他入獄, 他唯一的兒子就能立刻繼承巨額財産。

……

衆說紛纭。

其實真相沒那麽複雜。

年輕時, 秦回明對貌美的中國姑娘一見傾心, 非她不娶, 得到後,才發現他更愛權勢。離婚會分走他的一半財産, 也會遭到他父親的反對, 他的父親本就偏心私生子,他很有可能因為離婚而失去繼承權。只有讓妻子“自然死亡”, 他才能跟當地新勢力結盟,讓對方家族幫助他競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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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錢,會想要權。豪門恩怨本就紛亂,只是那些事不被大衆所知。

但這事張芷青還是覺得匪夷所思,好幾天都沒緩過來。

連見慣生死的老爺子也感到憤怒:“畜生!真是個畜生!”

張芷青替死去多年的婆婆抱不平:“真姨那麽溫柔善良,為他放棄自己的事業遠嫁異國他鄉,他竟然這麽狠心,真是喪盡天良!”

秦之墨卻表現的很淡然,安慰她:“都過去了。”

這跟張芷青在父親的葬禮上安慰別人不要傷心如出一轍。

她紅了眼,心疼地抱住秦之墨:“你也是個傻子。”

秦之墨情緒穩定:“傻子跟傻子,絕配。”

張芷青兇他:“你還有心思逗我開心!”

“你不是說過,愛情給人提供的情緒價值應該是正面,令人愉悅的麽?”秦之墨輕拍她的後背安撫:“不要因為我的事難過,我會害怕。”

張芷青問:“你怕什麽?”

秦之墨斂眸:“害怕我的經歷會讓你有壓力。你知道我有一個那樣的父親,會想遠離我。”

張芷青更心疼他了:“所以你很早就知道,真姨不是意外去世。”

秦之墨點頭。

張芷青難過地将腦袋埋進他懷裏,聲音帶着哭腔:“什麽時候知道的啊?”

秦之墨:“還記得我去美國後總發高燒嗎?”

“記得。”張芷青眨眨眼睛:“真姨還給我奶奶打過電話,說你可能是水土不服來着。”

“是因為我誤食了我媽的茶點。”秦之墨平靜道:“那是中國北方的特産,只有我媽愛吃,裏面添加了致幻劑。我不是每天吃,突然戒斷就會發燒。”

因為長期服用致幻藥物,他母親後來被鑒定精神失常墜樓便沒人懷疑。

那時秦之墨才九歲而已。秦回明已經蓄謀那麽多年。張芷青驚詫:“壞人好會裝,連真姨那麽聰明的人都被騙了。”

秦之墨說:“可能是好人變壞了。”

“也是,人都會變。”張芷青看向他:“那你呢,你也變了嗎?”

秦之墨坦言:“變了。”

“是好還是壞?”

“有好,也有壞。”

張芷青又問:“心裏還難過嗎?”全網都在提他的傷心事,被這樣揭傷疤,秦之墨應該很疼:“你要是難過,我陪着你。”

秦之墨擡手,掌心朝下輕輕拍了拍她的腦袋:“真相被公諸于衆,我媽才能安息。”

張芷青踮起腳尖,用腦袋頂了頂他手掌,安慰道:“沒錯,網上大部分人是好的,少數颠倒是非黑白的是不明真相被帶偏了,咱不跟他們置氣。”

秦之墨眸色柔和:“張芷青,你哄小孩兒麽?”

張芷青拉下他結實的小臂抱住:“你把我頭發都揉亂了,你才在哄小孩兒。”她主動牽起他的手:“走吧,回家。”

秦之墨垂着眼,不言不語,手卻将她緊緊握住。

午後陽光充沛,張芷青怕曬,秦之墨把她扯過去,跟她換了個位置讓她走陰涼處。胡同受保護,這條街道只修繕不拆遷,林蔭街道跟十年前幾乎沒區別。

這裏的每棵一樹,每一個腳步,每一粒塵埃都留有少男少女的回憶。

不知想到了什麽,秦之墨突然開口:“張芷青。”

張芷青應聲,側頭笑睨看他:“是不是很感動,後悔沒有早點來追我?”

秦之墨答:“是。”

“謝謝你的肯定。”張芷青很滿意他的答案,問:“剛想說什麽?”

秦之墨:“不用因為同情而接受我。”

他的慘痛經歷,換成任何人張芷青都會同情到掉眼淚,更何況秦之墨跟她從小一起長大。

張芷青微微一怔。

“你說出這話讓我很意外。”

秦之墨對上她的眼睛,确認道:“我在你心裏是個不折手段的人?”

張芷青不加掩飾:“對你不折手段的人是我。如果是我,我會利用這件事讓你心疼,不忍心離開我。就算不愛,我也要用道德綁架你一輩子。”

說完,她有點擔心,定定地觀察秦之墨的微表情:“這樣說,會不會顯得我很壞?”

秦之墨看她的眼神果然很嫌棄。

“你從小不就壞。”

“……”

張芷青生氣:“敢情我今天安慰你半天立的體貼人設全毀了。”

秦之墨扯了下唇角:“你什麽樣,我還能不知道?”

“什麽叫我什麽樣?我那是助人為樂好榜樣!”張芷青冷着臉:“我不喜歡你剛才那句話,撤回。”

秦之墨:“撤回。”

張芷青揚起下巴:“誇我體貼善良。”

秦之墨:“你體貼善良。”

張芷青被他哄得心花怒放,她沉默幾秒,傷腦筋地嘆一聲氣:“你這樣我很容易被你追到。”

她是個急性子,就喜歡做一步登天的事。

秦之墨給她建議:“你可以用小本子記下來,我每做一件令你開心的事,就對我好感加一分,加到你滿意的分數線,再讓我上位。”

“啊!”張芷青興奮激昂地拍手:“我怎麽沒想到,這太棒了!”

她當場點開手機備忘錄,起草了一份《我的追求者99號考核表》。

又開始犯難。

“你覺得滿分多少合适?”張芷青問:“還有考核期,一個月?兩個月?三個月?”

秦之墨尊重她的意思:“你決定。”

張芷青想了想:“一百分,三個月,怎麽樣?”

秦之墨沒有異議:“好。”

“可是……”張芷青又擔心:“萬一你考核失敗怎麽辦?”

秦之墨打消她的顧慮:“答應追你,我就會認認真真追到。”

張芷青眯起眼睛瞅着他:“這麽自信?”

秦之墨彎唇:“你給的。”

他的自信,源自她的回應。

張芷青笑起來,清澈瞳眸泛起的細碎光點在陽光下跳動,靈動又明媚:“那我要開始給你加分啦。”

秦之墨注視着她的笑容,嘴角也跟着上揚:“好。”

說完,他又補了個:“啊。”

第一個月,第一天。

我的追求者99號:

+1分

……

*

秦回明被抓,秦之墨成了集團法定第一順位掌權人,堆積下來很多需要簽字的重要文件,職業經理人做不了主,需要他親自過去處理。

張芷青送他到機場,不舍地道別:“辦完事早點回來哦。”

秦之墨捏捏她的手指:“乖乖的,等我回來加分。”

張芷青點頭如搗蒜:“等你等你。”

“追到之前,能親嗎?”

秦之墨問。

“不能哦,算違規。”說完,張芷青揚臉,閉上眼睛:“親吧。考核官看不見。”

秦之墨彎腰,低下來在她嘴唇上輕啄一下。

“能行賄麽,考核官。”

“不能哦。”張芷青控制不住揚起的嘴角,憋着笑:“除非我看不見。”

眼前一黑,秦之墨用手蓋住她的雙眼。

清淺呼吸撲打在她鼻尖,秦之墨托住她的後腦勺,覆下來加深了這個吻。

他溫柔起來,吻也不再野蠻,張芷青被親得神魂颠倒,催促他:“快走。”她怕再親多一秒就會舍不得放他走。

秦之墨松開她:“我走了。”

張芷青:“要每天想我。你會想我嗎?”

秦之墨:“會。”

“到了給我打電話。”

“好。”

小情侶道個別黏黏糊糊半個多鐘,路人還以為他們要分開很長時間。

直到小姑娘跳起來嬌聲揮別男朋友:“下周見哦!”

路人:“……”

*

好的愛情使人進步,張芷青覺得,她也應該兼顧一下事業,進步進步,這樣顯得她跟秦之墨很好很配。

她難得主動給財務打去個電話,翻出店裏的賬本,略一計算,本月收益-30000

零頭她都沒敢算。

虧了啊。

那算了,她還是适合躺平。

她越努力,可能虧得就越多。

可惜造化弄人。

張芷青躺平的第二天,“等人”在網上火了。

起因是有位探店博主過來小住,然後驚奇地發現這間店的衍生民宿,裏面的午晚餐堪比五星級酒店,跑去廚房一探究竟,不得了,她吃的居然是米其林三星主廚做的飯!

188塊錢一套的房間,免費吃三星主廚燒的飯,老板簡直就是在做慈善!這不得虧死啊?

于是,店老板的故事也在網絡上廣為流傳。

——旅游景點旁邊的一家小店,老板年輕漂亮,身上随便一件首飾就價值不菲,一看就是從大城市來的白富美,有錢還隐居鄉野的人都有故事,老板顯然也是個有故事的人。

不到半天功夫,民宿就被預定完。

這位博主的粉絲給店家送去橫幅——

林泉野徑,淡泊名利。

張芷青讓人把橫幅送去鍍金,挂到了店牆上。

随後,店招牌上的毛筆字被扒出,是某位大佬的老婆寫的。那位大佬的母親是當代著名書法家,而這間店的老板,就是那位書法家的親孫女。

了不得。

這不得近距離感受一下書香世家的氣息?

于是,“等人”對面的花店被當成了等候室,門口的栀子花都快被踩死。

張芷青無奈閉店。

好在熱度消散得快,民宿暫停提供餐飲幾天之後,到店的就都是些正常游客了。

午後的陽光曬得人懶洋洋,店裏閑閑散散坐着幾個游客,有人問:“老板娘,你這店的名字為啥叫等人?”

張芷青糾正:“請叫我老板。”

游客一號笑笑:“老板,說說呗,您這店有什麽故事?”

游客二號:“您就別賣關子了,大家夥兒都知道你這店有故事。”

游客三號:“是啊,讓我們聽聽,你的故事撐不撐得起這間店名。”

“行。不過,我只講這一次。”

秦之墨回來後,張芷青有勇氣給古鎮上的游客講故事了。

故事的核心是,她有一段刻骨銘心、未成形的初戀。

她和初戀相差一歲,從小一起生活。

16歲分開,25歲重逢。

她在等他。

所以店名叫“等人”。

講完這個故事,張芷青為過去的辛酸畫上了句號。

她接着講為什麽要開店等初戀。

開一間這樣的店,也是她父親生前的心願。父親臨終前說:“如果我只是個普通人,一家三口過平淡日子,該有多好。”

他想開一間小店,接待大江南北來的趕路人,聽他們講故事,過閑雲野鶴的生活,忘掉煩惱,等想等的人。

父親去世時,張芷青不到七歲,她不懂父親的心願。

長大後,張芷青也有了想等的人。

當然,她只講她視角看到感知到的,那些涉及違法犯罪的原因,她不能講。

“怎麽樣?”張芷青斜靠在沙發上,笑問:“我的故事,撐得起這間店的名字嗎?”

客人淚流滿面:“嗚嗚嗚,男主真是個渣男!”

“就是!不告而別,算什麽英雄好漢!好在你現在脫離了苦海。咱別惦記他了,下一個更乖。”

“你喜歡弟弟不?我有個表弟今年二十,在上清華,身高186長得可帥,還沒談過女朋友,我把他聯系方式給你?”

張芷青:“很帥嗎?好呀好呀。”

而此時,“渣男主”本尊就站在店外,陰沉着臉,看她掏出手機加別的男人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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