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54章

姜婵的聲音格外冷清, 混跡在初晨的雨露中,猶顯冰涼。

“不。”

謝懷早便知道,如若姜婵一旦記起, 必定會與他決絕, 他也一早便下定決心, 不會再輕易離開她。

姜婵輕皺起眉:“何必鬧得那樣難看?”

謝懷輕搖頭:“枕流仙君的一條命, 不會如此廉價,如今你要去尋道心, 為天下人涉險,阿婵,就讓我陪你一起, 就當我是為了天下人, 還你的恩情罷。”

謝懷的這番話說的沉重, 姜婵自然尋不到錯處, 她竟不知, 原先不近人情的枕流仙君, 如今竟也會這樣狗皮膏藥地粘着某個人嗎。

見說不過她, 姜婵不再反駁,只輕輕一句:“随你。”

便不再理會他,随意找了間廂房歇下。

司憫将二人交流看在眼裏, 見謝懷神情低落, 不免覺得好笑:“哄不好了吧, 你看看你,身為铉雲宗弟子,怎麽如今這樣……”

話還沒說完, 單薄的虛影便被面無表情的謝懷一劍斬斷。

離了千鶴島,司憫的殘魂又變的虛弱起來, 他被謝懷斬斷重回青玉之中,心想着好歹自己也算他師祖,竟是被這般粗魯對待,真是,铉雲宗沒了,清規戒律也跟着破了。

*

船舶漸漸駛出周自渺的秘境,離開了千鶴島周遭,急速沖着襄州而去。

離襄州越近,姜婵心中的感應也就越強。

“如何?能感知到具體方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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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司憫的問話,姜婵搖搖頭:“只知是在襄州昌樂川,其他便不知了。”

“香襄州地域遼闊,便是其中的昌樂川也不算小。”面對最為關鍵的秾華道心,司憫也沒有了插科打诨的心思,神色也跟着凝重了起來,“我們在千鶴島耽擱了不少時日,司泺那邊必定不會坐以待斃,很難說她不會四處搜尋,茫茫人海,我們必須得盡快了。”

想到至今仍舊被司泺占據身體的桑昭,姜婵面色也跟着冷了下來。

被妖神附體至今,如若最後能将司泺趕出,也很難說不會對桑昭的身體造成影響。

謝懷坐在一側,聞言摸着下巴思忖道:“昌樂川……”

司憫:“有何見解?”

謝懷:“我記得襄州是有處聖嶼殿的據點的,雖距離昌樂川有段距離,但……”

他話沒說完,但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們在鹹寧得到越寒宮的道心,卻遲遲沒有動靜,司泺一定能猜到他們得到的一定不會是完整的秾華道心。

在千鶴島緊急加練的那段時日,司泺是否已經去尋找道心的下落?

甚至是,衆人心底不經發沉,昌樂川的位置距離他們的據點那樣近,會不會道心的位置已經暴露,司泺已經在昌樂川了呢。

姜婵搖頭:“現在做猜測還太早,我們只能盡快。”

船舶不要命地将速度提升至極限,飛速的前進中,甚至就連空氣都變得稀薄。

昌樂川隸屬襄州,襄州遼闊富庶,其中包含的地區繁多,昌樂川在其中實屬貧窮又不起眼。

襄州靠海,昌樂川卻毗鄰內裏,趕到襄州時,正是午後,他們只得停靠在海岸邊,穿過城鎮趕到昌樂川。

他們的船舶顯現在岸邊時,引來不少人的注目,然而襄州有錢人甚多,人們雖多看了兩眼,卻不覺得驚奇。

姜婵與謝懷上岸時,他二人樣貌精致,衣着不凡,再加上方才惹眼的船只,頻頻引來目光。

他們互相對視,露出了然的神情。

姜婵從來不在意旁人,上了岸便要趕路。

只謝懷留了個心眼,上前搭話。

“襄州近日有多游客嗎?”謝懷淺笑,聲音溫和,“我看人流量似乎不少的樣子。”

衆人心知肚明地一笑:“什麽游客,都是去昌樂川的。”

謝懷心中咯噔,面上雲淡風輕:“哦?昌樂川?”

一旁守港的男子笑笑:“裝什麽呀,公子想必也是沖它來的吧。”

謝懷沒說話,只是低頭淺笑,在外人眼中看來,便是默認的意思。

“夫人可真是漂亮啊,你模樣也俊朗,你們就算不喝昌樂川的水,也必當長久。”

“就是啊,”聽聞這話,又有人搭腔,“也不知道是哪裏開始的謠言,說什麽喝下昌樂川的河水便能長久,永不分離,這樣神神鬼鬼的話,也能招來這樣多人信。”

另一人不虞道:“這不是好事嗎?游人衆多,才能帶動昌樂川,乃至整個襄州的經濟啊,你這段時日守港賺了多少,怎麽不記好呢?”

眼見他們話題扯遠,謝懷将這些一一記在心裏,掏出沉甸甸的布袋贈與一開始說話之人,淺笑道:“借你吉言。”

說罷便走遠。

那人扯開布袋,被亮晶晶沉甸甸的靈石晃了眼。

“我靠!整整一袋的上品靈石!!”

“老陳發了呀……”

“我也誇了他們夫妻俊朗,怎麽不給我!”

衆人豔羨的讨伐聲中,只有老陳抱着布袋,美滋滋地笑。

謝懷趕上時,瞧見姜婵抱臂站在一處樹蔭下,目光不虞地掃向他:“去哪裏了?”

想到方才船夫說的話,謝懷心中便愉悅異常。

眼光不錯,他默默想到,自從飛升化神之後,姜婵模樣越發妍麗。

他二人站在一起,旁人會那樣想太正常不過。

謝懷輕笑道:“打聽到一些情報,要不要聽?”

二人站在城中最高的一處房檐之上,睥睨着整座襄州最大的城池--尹平。

從尹平城牆往遠處望去,能依稀看見昌樂川繁密的樹林。

“所以你的意思是,襄州最近人流密集,是因為那些昌樂川的傳言?”

姜婵緊皺眉頭:“傳聞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早。”謝懷踏在邊緣,半個身子都探了出去,風聲獵獵,不斷刮動着他寬大的衣袍,白衣蹁跹,玉冠齊整地束着所有發絲,淩風而語,面帶仙氣。

像是知道姜婵心底猜測着什麽,他望着城中擁擠的人流,語氣淡淡:“我們在鹹寧尋得碎片之前,傳聞便已經開始流傳了。”

姜婵不得其解:“那這個傳聞,究竟與道心有沒有關系呢。”

謝懷聽見她話中的擔憂,回頭沖她燦爛一笑:“去看一看不就知道了?”

高樓的獵風中,謝懷回身沖她笑着的模樣,昳麗異常,就像是伥鬼充分利用自己的優勢,手腳并用想将姜婵诓騙哄誘,扯入自己懷中,扯入無間地獄。

姜婵面無表情地轉身下樓,将謝懷無視地徹底。

下樓時腳下卻是輕飄飄的,險些踏錯。

“阿婵,你靈府正在動蕩。”

風雪肆虐。

姜婵并未理會,只是暗自握着青玉,靈力毫不留情地打入,徹底切斷了與司憫的聯系。

*

尹平城中擁擠,昌樂川就在隔壁,二人想着先暫且住下,搜尋情報再潛入。

近來前往昌樂川的情侶甚多,靠着昌樂川的尹平猶顯得擁擠,謝懷掏出巨額的靈石,才搶的一套房源。

姜婵:“其實不必浪費錢,我風餐露宿慣了,睡樹上就行。”

“在這樣人多眼雜的時候,你睡鄉野,反倒會引來不必要的目光。”說到底還是謝懷自己不舍,他拿了鑰匙,“來吧,你睡床榻,我在屋內打坐一夜就行。”

姜婵納悶道:“你拿來這麽多的靈石?”

自重生之後,他們基本一直都在一起,她怎麽沒瞧見在哪得來的這麽些錢,足夠他揮霍。

謝懷笑笑:“都是之前攢的了,原先在铉雲宗,做任務總會有不少,那時我深入簡出,沒多少花錢的機會。”

“錢財這些都被我平日裏存在枕流劍中,屬于謝枕流的一切都被毀的幹淨,只剩這把劍,還有劍中陰差陽錯留下的靈石。”

謝懷的神情有些寂寥意味。

姜婵一怔,也沒再多說什麽,只是沒再反對,上樓去了。

夜深,城中仍舊人流繁多。

姜婵靠在窗邊,謝懷定的是頂端的廂房,原理街市,故而聽不到吵鬧。

她望着空中素輪,心中惶惶,道心的呼喚越來越強烈,她卻總覺得有不好的預感。

結合之前突破時看到的晦暗畫面,那頂豔麗無比,無人自動的花轎,還有這廣為流傳的傳聞,處處都滲透着詭異。

“昌樂川……究竟藏着什麽秘密呢……”

篤篤。

一陣突兀的敲門聲。

姜婵條件發射,動作極快地拔出不問。

青光流轉。

謝懷安撫地看了她一眼,上前開門。

“真是你。”

謝懷讓開了身子,露出來人,問道:“你給我發傳音時我還以為你在說笑。”

是明朝越。

他照例帶着半邊的金屬面具,雙眼疲倦,掃了屋內二人一眼:“白日在城牆的時候我便看見了你的身影。”

他沖着謝懷後頸拍了一掌:“你還當你是從前的你?為人做事能不能低調些?”

姜婵不解:“這樣巧?你怎麽在這?”

明朝越搖頭:“不巧,我已經在尹平潛伏半月了。”

姜婵更納悶了:“為何?”

“因為有人說,在襄州看到了蓮華的身影。”

倏地,屋內氣氛一片冷凝。

蓮華這個名字好似都充斥着血氣,只輕輕吐出,便是漫漫血海屍山遍布眼前。

謝懷面無表情,眼神駭人,他道:“靠譜嗎?”

明朝越:“我在襄州潛伏了半個多月,各個城池我都放了眼線,眼下排查,只剩下尹平與昌樂川。”

“你們呢?你們來這做什麽?”

最終誰也沒有睡在那張昂貴的榻上,三人圍坐一桌,徹談一夜。

明朝越:“昌樂川這段時日确實風聲很大。不過,”

他話音一頓:“最近也因為這個傳聞,鬧了不少事端。”

謝懷皺眉:“何事?”

“昌樂川那傳聞中的河水,位于一處荒山盡頭,許多人前去祈福,卻再也沒有回來。”

明朝越語氣有些奇怪:“因為那一帶,是聖嶼殿的勢力處理死屍的地方……”

俗稱,亂葬崗。

謝懷不免覺得一陣惡寒:“那樣的水,也有人敢喝?”

“誰知道呢,”明朝越聲音飄忽,“這天下衆人,情情切切,你來我往,為了些不要錢的誓言便甘願赴險。”

此話一出,姜婵謝懷皆是沉默了,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麽。

明朝越:“所以,昌樂川近來管得嚴,別看這尹平現在這麽多人,大多都是來湊熱鬧的。”

姜婵心中愁着秾華道心,不免問道:“怎麽才能進去?”

“伉俪情深的夫妻,便能進去祈福。”

謝懷眼眸低垂。

明朝越的視線玩味地與姜婵對視:“若是想進昌樂川,只得扮作一對兒。”

“小阿婵,你是選我,還是選謝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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