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 28 章

入了夜,外頭靜悄悄的,客棧的小二來送過一次熱水,晚飯後韓憫出去了一趟,回來當着燕三的面向賀不渝複命:“城南二街尾,有個老房子……”

話剛起個頭,燕三就變了臉色,立時叫了起來,“兩位大人,你們這是要做什麽?我什麽都替你們做了啊!”

賀不渝看了一眼燕三,“看這樣子,你查的地址沒錯,那兒的确是這小子的老家了。”

韓憫繼續道:“屋裏有位上了年紀的老婦人,經周圍鄰裏打聽,平日同獨子一塊兒生活,但她兒子經常不見蹤影,偶爾十天半個月都不回家的。”

這話說到了燕三的要害,燕三讪讪道:“我也得賺錢過日子啊,一沒學識二沒才能,唯獨靠些偷雞摸狗的把戲,自然輕易不敢回家……”

賀不渝聽了韓憫的話,心裏有了數,對燕三道:“你今兒晚上就能回家,同你老母親好好說說話。”

燕三先是一喜,随後又警惕起來,“将軍大人要做什麽?”

“自然不是要了你的性命,我讓老韓出去打聽,也是為了你着想。”賀不渝淡淡道,“你同我說你家中有老母親要奉養,求我饒你一命,我自然要弄個清楚,既然當真有這個情況,我便不能讓人子不孝,你回去吧。”

“是,小的叩謝大人。”燕三連忙磕頭。

“先別急着謝,我沒找你麻煩,那是看在你态度尚可的份上。”賀不渝懶得接受,語氣生硬地說道:“倘若你要給我制造麻煩,那就別怪我心狠手辣,畢竟你老巢都被我找到了,你應該清楚我的本事。就算逃到天涯海角去,我也一定會将你絞殺,明白嗎?”

“是。”燕三連磕三個頭,起身後畏懼地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韓憫,心裏瑟縮了一下,“那小的就告退了。”

燕三走了之後,屋子裏又恢複了一片平靜,賀不渝道:“今晚我随你去。”

韓憫表示拒絕:“屬下先去看個情況,殿下稍待一晚,下次再去。”

“你……”賀不渝不喜歡韓憫的态度,“你在怕什麽?怕你護不住我,還是怕我會拖你後腿?”

韓憫默默垂眸,“怕殿下會受傷。”

賀不渝忽然滿心的郁悶都煙消雲散,“男兒大丈夫,又是行軍打仗的,身上沒幾道傷疤,怎麽能算個爺們兒?”

韓憫沒說話,過了會兒,被賀不渝盯着他開了口:“殿下不是怕疼的麽。”

“我什麽時候怕過疼?”賀不渝先是一愣,随後想起什麽,開始死不承認。

韓憫就望着他,什麽也沒有說,最終賀不渝敗下陣來,“罷了,你去,你自己去,小心些。”

“是。”韓憫道。

“我今晚去南宛夜市溜達一圈,興許能摸到什麽線索。”賀不渝見韓憫神色不大好看,似又要說什麽,他瞪了一眼,“你不許我進南宛首府,還不許我去南宛夜市?想當初我也是在西京城混混界出了名的……”

韓憫一言難盡,“殿下,從前那些糗事還是不要再提了吧。”

“哪有什麽糗事?”賀不渝不承認,瞪着韓憫,“休要胡說!”

韓憫無奈點頭,“是,殿下英勇神武,一往無前,絕沒有鑽人院牆狗洞的行徑。”

“老韓!”賀不渝氣得半死,叫這人莫說他便要說,上前就是一拳捶在男人的肩上,湊近了發現身高還真是一個不可逾越的差距,他憤憤不平道:“總有一天,我會長得超過你的。”

“很快的。”韓憫望着賀不渝的眼睛,“也許要不了多久,殿下就會長得很高了。”

“你是在哄我開心麽?”賀不渝問。

韓憫搖頭,“我是在說實話,殿下。”

賀不渝嘴角一彎,笑了起來,“我會長得比你壯,比你高,然後一把就将你抱起來。”

韓憫無聲。

賀不渝繼續:“到時候,我就把你揉在我懷裏,然後慢慢親你。”

韓憫垂眸,視線不再停留在賀不渝的眼睛上,像是在躲避什麽,又或者思索着什麽。

很快,他複又擡眼,“殿下,若是真的想要,回來屬下幫你,你想如何便如何,別去夜市上找那些亂七八糟的人,好嗎?”

前幾句還撩動了賀不渝的心思,少年笑得一臉開心,正待問如何是如何,結果後半句一聽,他的笑意瞬間僵在臉上,然後神色就垮了下來。

“你還以為我會去找那些男寵?”賀不渝氣得質問。

韓憫語重心長,俨然一副老父親的模樣,“回西京城,殿下想要什麽人都可以。”

“那你覺得,我想要什麽人?”賀不渝突然上前,右手一攬,摟住了男人的後腰,那把被藏在後腰上的鷹紋短刀也被硌住了。

韓憫渾身一僵,想要往後退,但到底沒掙紮,只嗫嚅道:“大方賢淑的閨秀,溫柔小意的紅顏,嬌媚多姿的花魁,亦或者俊逸潇灑的公子,甚至南樓楚館的小相公,只要殿下喜歡……”

“你便覺得,我這般看重此事?”賀不渝又問,面上的神情都收斂了,看起來似乎毫無情緒。

韓憫沉默,片刻後,“屬下知罪,請殿下責罰。”

“你知罪?”賀不渝冷笑一聲,“我現在就将你的衣服都扒了,如何?”

韓憫驚愕,瞳孔微張,“待屬下去西夏皇宮回來後再……”

“好啊,好得很!”賀不渝氣急,狠狠掐住了韓憫的腰,令得男人無法動彈,“你知罪,你有何罪?”

賀不渝咬牙切齒,“你不過是想跟我睡一覺,你有何罪?”

“屬下不敢。”韓憫驚得想往後退,被賀不渝死死按住了腰背,又被貼近前胸,他連雙膝都跪不下去,只能羞愧地望着賀不渝,“殿下,屬下沒有那個意思,屬下不敢亵渎殿下。”

賀不渝死死盯着韓憫,看了好一會兒後,他松了手,“這下,你知道被冤枉、被誤會是個什麽滋味了?”

“特別是在你很在意的人面前。”賀不渝轉過身子,不看韓憫,只看着窗外的夜色,“老韓,我已經長大了,不是小孩子。我知道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我有分寸的。”

韓憫垂下了頭,“是,殿下,屬下不該幹涉你的決定。”

“不是幹涉不幹涉的問題,你是太子衛首領,是領了殿下欽命的,你有你的考量。”賀不渝語氣和緩,見韓憫垂頭喪氣,他終究是不忍心,直言道:“我不高興的,是你一直當我跟從前沒有兩樣,一直以為我是小孩子心性……”

他停頓了一下,忽然覺得自個兒嘴笨難以描繪,好像除了說的這些,還有些別的什麽情緒萦繞在心間,讓他無比煩躁、無比糾結。然而連他自己都搞不清楚那是什麽,更別提用言語說個明白,那些觸手可及的心緒猶如隔了一層膜,令他不停地想要去琢磨。

就在他思索之際,韓憫突然擡起頭,眼裏似乎蘊藏了利光,他認真而嚴肅地道:“殿下,南疆的人身份不明難以探查,殿下想臨幸誰都可以,事後屬下會将他們一一殺了,以絕後患。”

“你!你在威脅我?”賀不渝震驚。

韓憫平靜道:“不是威脅,而是屬下唯一能做的,就只有斬草除根,殿下若要降罪,待回了诏南關,聽憑發落。”

“韓憫,你瘋了!”賀不渝沒想到好好的,怎麽就鬧成這樣了?

韓憫臉色如常,沒有回應賀不渝的話,他抱拳行禮,“屬下告退。”

随後,轉身,肩背挺直地走了出去。

賀不渝眼睜睜看着,看着那個黑衣男人的背影,心裏忽然覺得哪兒疼得厲害,他用手捂着胸口,卻怎麽也找不到是何處。

“瘋了,這個老韓是真瘋了,濫殺無辜也敢!”賀不渝氣得撓頭,後腦勺都快摳禿了,他沒想明白明明是自己在理,怎麽最後卻被老韓甩了臉子了?

不對,他想說的不是這個,他是要跟老韓澄清,他根本就沒想要去找男寵啊!

結果落得個,你去吧,去找一個,我殺一個。

這叫什麽事啊!

賀不渝生氣地踹了一下桌腳,然後氣呼呼踹開門,獨自一人溜達去了南宛夜市。

南宛夜市在貧民區,同時也接壤富人區,隔着一條城中河會看到對面花街柳巷莺歌燕舞。這種夜市往往會開一個通宵,裏面各種魚龍混雜,白天不見影子,一到晚上就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做什麽生意的都有。

賀不渝長得白淨,又生得高大,生面孔,雖然穿得不大華麗,可掩不住對方出身貴族的氣質,一進去就引得不少人注視,還有人上前來搭讪。

“小哥,是第一次來夜市吧?”湊過來的人遞上一根葉子煙,“來做什麽啊?”

賀不渝看了他一眼,五短身材,微胖體型,臉也圓呼呼的,笑起來不大真誠。

“大哥怎麽稱呼?”他有意套近乎打聽事情。

那人笑道:“我屬牛,大家都叫我牛老板,小哥不抽煙麽?”

賀不渝笑着搖了搖頭,“家裏人不讓。”

牛老板挑眉,收回了遞過去的葉子煙,“來了這兒,家裏人又管不着,誰也不會告出去。”

“牛老板是當老板的,做什麽生意?”賀不渝問。

牛老板揚了揚手上的葉子煙,“喏,這不是,煙草生意。”

“哦?”賀不渝點點頭,“正經煙草生意?”

牛老板笑了,“小哥以為呢?”

這就是不想說了,賀不渝打量了一下牛老板,估摸着可能是皮、肉生意,不然來勾搭他做什麽?

不過剛跟老韓吵了一架,他也不想深入對方的行當,只道:“我聽說最近夜市上有個老板出錢大方,我來找他做筆買賣,牛老板可知道這人還在夜市上麽?”

一聽是來打聽人的,牛老板臉上的笑意就垮了下來,叼着那根葉子煙,轉身就要走,不知想到了什麽,突然停了腳,含糊不清地問:“小哥想做什麽買賣?”

賀不渝微微一笑,“可能會出點兒血的買賣。”

殺人的買賣,的确是會出點兒血。

“出點兒血?”牛老板認真看了看賀不渝。

賀不渝解釋道:“我想紋個刺青。”

“啧,刺青,用得着來夜市麽?”牛老板頗為不屑,剛吊起來的一點胃口就這麽消失了,“紋個什麽刺青,我倒認識個熟手,要試試看麽?”

“紋在隐秘處,恐怕不能讓人看見。”賀不渝神秘兮兮的樣子。

牛老板有些疑惑,“隐秘處?”很快,他就露出一點猥瑣油膩的笑容,“行吧,跟我來。”

賀不渝沒動,只道:“我聽說那位紋身師臉上有塊刺青,會說北地官話,我得找他做,別的人可不行。”

牛老板冷哼一聲,“那位長得可不大好看。”

這話音,賀不渝聽出來了,牛老板是認識那個給燕三發布任務的北齊人的。

“不好看便不看,只要手藝好,畢竟買賣嘛,還是要看能力。”賀不渝終于挪動了步子,“勞煩牛老板帶路。”

牛老板不大樂意,“你真要去見那人?”

“怎麽?見不得?”賀不渝問。

牛老板指了一下隔着一條河的煙花之地,“那人嘛,經常出沒于那等地方,我的門路不通,你的銀錢帶夠了嗎?”

賀不渝亮了一下錢袋子,沉甸甸的,看起來得有不少,牛老板眼睛一下就瞪大了,裏面閃着貪婪的精光。

不過一瞬,他很快就收斂起來,避免賀不渝發現,面上裝作和善的樣子,語氣卻熱絡了許多,“那行吧,我就給你帶一回路,在咱們南宛夜市,打聽人的買賣是不做的。”

“不做?”賀不渝好奇,“為什麽?”

“要麽說這地方神仙來了也沒轍,要是來這兒的人做了什麽,都教旁人傳了出去,那這規矩還有沒有了?不過你嘛,我看你面善,就破例這一回。”牛老板看了一眼賀不渝的錢袋子,“我也是冒着風險的,事成之後……”

“事成之後,必然少不得牛老板。”賀不渝臉上笑嘻嘻。

牛老板滿意地點頭,“我就引到門口,你自個兒進去便是。”

行了小半刻鐘,過了一道橋,又繞了一條少有人經過的小巷子,牛老板叩開了一道木門,從裏頭探出來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粗着嗓子喊:“誰啊?”

牛老板道:“好兄弟,買賣上門了。”

那人看了一眼賀不渝,臉色和緩下來,“做什麽買賣的?”

賀不渝道:“刺青。”

“好。”那人讓開半扇門,“進來吧。”

賀不渝毫無城府地跨進門檻,在與那漢子擦肩而過之際,別在腰帶上的錢袋子就被人摸了去,而他,似乎毫無察覺。

後面兩張要進感情線了哈哈哈想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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