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 30 章
“玄衣司?”賀不渝驚愕,“不可能吧?”
“你別不信。”夏落冷冷道,“還是你們影衛大人親自來捉的。”
賀不渝張了張嘴,忽而想到了什麽,便不再言語。
只聽夏落又嘆道:“防備嚴備堪稱鐵桶的南宛首府,所謂裏三層外三層的西夏皇宮,你們影衛大人猶入無人之境。那一刻我便知道,所謂西夏,所謂新帝國,又能成什麽氣候?”
“你這是甘心臣服了?”賀不渝露出一點笑意。
夏落瞥了他一眼,“殿下就這麽争強好勝?”
“不然呢?”賀不渝嚣張地回敬了一眼,“有什麽不對?”
夏落垂眸,輕笑一聲,“聽聞殿下随身有二十四衛,人稱太子衛,其中每一個人都可比肩玄衣司暗侍衛,且惟殿下號令驅使,便是殿下想要謀殺親父,他們也斷不會有任何違抗。”
賀不渝挑眉,狀似毫不在意的樣子,實際上在靜聽下文。
夏落笑盈盈地問:“殿下如此跋扈,如此目中無人,想來也是依靠這樣的底氣吧?”
“你這話不對。”賀不渝輕描淡寫地指出,“我是謙謙君子,既不跋扈,也不目中無人,當然,我的确有底氣,太子衛很強,但卻不是唯一。”
“倘若殿下有朝一日衆叛親離,難道也有今日之豪情,今日之底氣?”夏落不信,也懶得同賀不渝争辯,“方才我已經給出了足夠的誠意,不知殿下的誠意如何?”
“我來查的就是這個,你既然給了答案,那我也沒什麽好逗留的,直接打道回府便是。”賀不渝似笑非笑。
夏落臉色難看,“殿下就這麽言而無信?”
“你給出的是誠意,不是定金。”賀不渝不為所動。
夏落整個人都快要氣死了,實在玩不過這個看起來吊兒郎當的壞家夥,只能硬着頭皮又給了一張牌,“殿下,那個北齊人既然被你們南唐捉住了,自然沒有什麽大用,如今南疆又來了一位北齊人,比之前那位還要舉足輕重。”
最後四個字,才是話裏的鈎子,意味着賀不渝想要知道的事情,如今這位自然也十分了解,說不定還會了解得更多。
“哦?”賀不渝尾音上揚,“怎麽說?”
“這位姓郎。”夏落微微上前傾着身子,聲音也稍微低了些。
郎是北齊皇族姓氏,如此便說明對方的地位,不是現存的幾位王子,便是宗親大臣,總之是北齊儲君郎昀的親信。
賀不渝眼神微眯,似在猶疑。
夏落起了身,徐徐走到外間,然後沖賀不渝勾了一下手指頭,賀不渝也跟了過去。
外間房媽雖然持着仕女扇搖曳生姿,但正好盯着各處要緊的口子,以防屋中談話被人聽見。
夏落就站在門口,透着一條門縫,示意地指了指對面,“瞧見了麽?”
“怎麽?”賀不渝不大喜歡瞧那些活色生香的場景,夏落見他這副樣子,總算心裏出了口惡氣。
小小少年輕笑出聲,“殿下,你要的那人,此刻就在對面的包房裏。”
賀不渝頓時瞪大了眼,仔細看了去,透過隐約的窗戶紙,似乎真瞧見了一個人影。
“要不要我帶你去見見?反正換了個身份,說不定還能套出更多的信息來。”夏落出了個主意,心想到了對面,就賀不渝這小子的性子,還能繼續逞威風?
他大有看笑話的意思。
不料賀不渝反問:“你還能抛頭露面?”
“如何不能?”夏落不甘示弱,“他們又不曾見過我。”
“呵。”賀不渝笑,上下打量了一眼夏落,“就你,毛都沒長齊,還來勾欄院?啧啧。”
夏落氣得臉紅,“你毛長齊了?怕是連個女子都不敢看吧。”
“我會不敢看?”賀不渝自然不能教人看輕了,“小爺我左擁右抱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兒玩泥巴呢。”
夏落幽幽地盯着他,“說大話,鼻子會變長的。”
賀不渝下意識就想摸鼻子,硬生生給忍住了,一臉的不屑,“小孩子才信這個。”
這時,一旁聽了許久的房媽終于忍不住,在這個話題上她最有話語權,“賀公子如此不解風情,又怎的能左擁右抱?”
夏落一聽,頓時哈哈大笑,連方才端着的貴公子模樣也不裝了。
賀不渝被戳了痛處,臉色不大好看,竭力保持了平靜,“沒興趣,如何解風情?”
房媽被噎了回去,秀目一轉,“那賀公子倒說說看,你對什麽樣兒的感興趣?”
賀不渝哪能說出個所以然來,這輩子就沒進過花街柳巷,唯一想到的,也就只有老韓了。
“個高的,力氣大的,腰肢梆硬的,不愛說話,就長了一雙黑黢黢的眼睛……”
房媽掩嘴笑,“賀公子說的誰呀,哪個女子如此?莫不是随便謅的?”
賀不渝臉色難看,想到近日糾結的問題,也顧不得老韓的狠話了,反正他行得正坐得直便是,趁此機會同那些人了解一二也好。
“你找兩個小倌兒來。”賀不渝語氣生硬,臉很冷。
房媽神色愕然,半晌才嘆出一聲,“原來……害得奴家都以為……是奴家錯怪了。”
賀不渝抿緊唇線,沒說話。
夏落倒不以為然,誰知道這家夥是不是在強撐,反正這笑話他是看定了,在他的場子裏,怎麽着也得找回幾分面子。
于是便道:“你換身衣裳再去,這未免也太寒酸了些。”
賀不渝不大高興,“你們南疆的衣裳花花綠綠,着實醜得很。”
夏落更不高興,“你們南唐尚紅,又能好到哪裏去?我們南疆尚紫,只是紫也分三六九等,房媽,你便去拿個淺紫的衣裳給他,像個二流混世祖的樣子就成。”
淺紫,賀不渝倒能勉為其難地接受,又看了一眼夏落身上的衣物,是比淺紫深一成的粉紫。
很快房媽就拿了一套衣服,賀不渝幹淨利落地換下,簡直改頭換面,同夏落出了屋,在房媽的引領下,往回廊的另一面走了去。
屋裏絲竹聲不絕,配和着藝伶婉轉的嗓音,一般人進去,銷魂挫骨不在話下,出來時恐怕連南北都分不清了,個個都溺死在了溫柔鄉中。
房媽帶着人一進去,正中央那個坦、胸、露、乳的年輕男人,只是輕輕擡眼掃了一下,“房媽啊,新人着實有些顏色,可惜不是我的菜,喏,那位沁阿布公子更喜歡。”
實在是進來的兩位公子,年紀太輕,都不及弱冠,又有一副好容貌,誰能想到恩客冤家?
話音剛落,另一桌的沁阿布就從小倌兒的脖子裏擡起頭來,瞧見了賀不渝與夏落兩人,頓時眼放精光,口水都快流出來了,“來,小美人,到爺身邊來。”
賀不渝冷冷道:“信不信老子切了你的蛋?”
“辣!”沁阿布不懼反而更加興奮了,起身就要撲過來,被夏落當頭呵斥,“張大你的狗眼看看,我是誰!”
脆生生的少年聲,沁阿布未曾反應過來,下流話就要出口,倒是正上方的年輕男人出了聲:“原來是國君陛下。”
國君二字砸在頭上,沁阿布頓時僵住,用手揉了好幾下眼睛,待認清了來人禁不住踉跄退了兩步,身後的小倌兒連忙扶住了他。
他正待請安,夏落卻看都不看他一眼,只對着正中央的年輕男人,嘴角露出一絲象征性的微笑,“郎使大人還記得我。”
“自然記得,國君陛下風華綽約,雖是首府殿上匆匆一面,卻令人印象深刻。”那年輕男人的場面話也說得極為有水平,随後視線落在了夏落稍後的賀不渝身上,“這位是?”
二人進門前,并沒有就身份串過詞,賀不渝也不抱希望在夏落身上,當即就道:“賀……”
夏落淺淺笑道:“河倉部落的公子,我近日的好友,阿博羅。”
賀不渝心下疑惑,這鬼名字是什麽玩意兒,該不會是罵他的吧?但到底沒有打斷夏落的話,這個時候他們算戰友,不好互相拆臺給對方難堪。
“請入座。”年輕男人擡了擡手,房媽已經悄悄命人擡了兩張小桌進來,這場子算他的,自然他做東。
兩人坐下,年輕男人又示意房媽:“美人安排幾個,算我賬上。”
房媽笑嘻嘻地退出去,趁這兒功夫,賀不渝悄聲問夏落:“這男的叫什麽?”
“郎珠。”夏落輕輕靠過來,“聽說是北齊哪個王子的私生子,後來認回了宗親,不到一年就被搞得壞了身子,如今離不開女人,還生不了孩子,更沒了繼承權。”
“啊?”賀不渝頭一次聽到這等八卦,“北齊皇族這般污穢?搞這種龌蹉手段?”
“這還算好的。”夏落嗤了一聲,“您成日金窩銀窩裏待着,哪兒曉得世間疾苦?還有更龌蹉的,我都不稀得說,怕髒了自個兒的嘴。”
“厲害啊,小夏落。”賀不渝拍拍小少年的肩膀,“看不出來你還是八卦之王,雖然成了傀儡,可這耳聽八方的本事,也算是首屈一指了。”
“不然你以為,這勾欄院是做什麽的?”夏落白了賀不渝一眼,只當這家夥是個白癡。
賀不渝還想問些什麽,郎珠忽然插嘴:“二位說什麽開心話兒,也與大家一并樂樂。”
此間除了郎珠與沁阿布,還有兩位公子,一個看起來不大有存在感,酒喝得滿臉通紅,一個胡子拉碴,看穿着體形約莫是北齊人,興許是郎珠的跟班。
沁阿布得罪了夏落,一直想上前來賠罪,可惜找不到時機,一旦錯過合适的機會行禮,再折騰下去就涉及到顏面問題。思來想去,幹脆就坐在原處不動了,繼續同小倌兒們卿卿我我。
本來這等場合就不同于首府殿,不行禮還能治罪不成?誰不知道南宛王子是被八大将軍扶持上去的傀儡,面上雖秉承君臣之禮,可私底下誰拿他當回事,也就河倉部落弱小無膽,又一貫同南宛交好,連族中公子都甘心做夏落的跟班。
沁阿布這樣想着,愈發覺得沒什麽了,不過就一句調笑話,還真會罰他不成?
“是啊,陛下既然來了,就一并玩樂……”沁阿布順着郎珠的話茬往下接,誰知夏落冷冷地瞪了他一眼,“姑藏部将軍,想必很樂意在首府殿上聽到愛子的大名。”
“陛下。”沁阿布渾身一震,忽然心裏一哆嗦,“陛下何必如此?”
雖然南疆八部四分五裂,各有各的實力,誰也不能奈何誰去,可他父親是個要面子的,自個兒私底下瞎搞沒什麽,但鬧到了臺面上,讓父親乃至于整個姑藏部丢了顏面,他恐怕得去水牢待上十天半個月的。
更何況這大半年,父親一直想利用婚姻聯合幾個部落行事,自個兒好男風的事就更不能鬧開了,因此他很快就慫了,趕緊提着酒壺,端了酒杯過來賠罪。
夏落也就能恐吓兩句,真正提到首府殿上,吵起來對他自己沒好處,于是很快就受了沁阿布的禮。
兩廂坐定,房媽領着一個清秀的小丫頭并兩個小倌兒進來了,小丫頭熟門熟路地坐到了夏落的身旁,兩個小倌兒則一左一右圍住了賀不渝,一個夾菜,一個遞酒,膩膩歪歪地往賀不渝身上靠。
賀不渝渾身僵硬,眼見着一個扒着肩膀入懷,手直往他小腹摸去,另一個靠着他的背,嘴都快湊到他脖子上,他終是忍不住,騰的一下站起來,“走開!”
在這一剎那,他突然清楚明白地發現,自己根本接受不了同性的親近,那種帶着暗示的挑眉弄眼,那種呼吸交錯的耳鬓厮磨,不會讓他臉紅,也不會讓他想要親親,只會讓他覺得無比惡心。
這跟老韓,完全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