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小丫頭片子
小丫頭片子
“又是個小丫頭片子。”
王紅梅暈過去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就是來自宴老太的嫌棄。
自從小孩出來，臍帶還沒剪呢，宴老太便着急忙慌的去找她的小啾啾，等看到沒有小啾啾之後，失望的甩下這句話之後就走了。
沒錯，王紅梅懷的是個女孩。
上輩子也是個女孩，鄭豔麗倒沒什麽特別情緒，男孩女孩對她來說都一樣，用熱水燙過的剪刀先把臍帶剪斷。
鄭秀秀在一旁面色萎黃，她跟着熬了一晚上，眼皮撐不住，但三弟妹看着實在讓人擔心。
這下子又暈過去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醒。
剛出來的小孩渾身紅彤彤的，也不出聲，小孩子剛出生還要哭兩聲，鄭豔麗把小孩抱起來，對着屁股就是幾下。
“豔麗，你在幹嘛？”鄭秀秀看着鄭豔麗把小孩那樣抱起來，還打了幾下。
豔麗瘋了吧？
“把小孩打哭。”鄭豔麗現在沒時間和她說那麽多，而且鄭秀秀她腦子又笨，說一兩句根本解釋不清。
小孩子屁股都被打紅了，才終于哇哇哭了兩聲。
聽到哭聲，鄭豔麗才放下心來。
她給小孩裹好被褥放在床邊，把生産現場收拾收拾，又燒了熱水給王紅梅擦幹淨身子，剛生産後的身體黏糊糊的，不擦幹淨容易滋生病菌。
鄭秀秀也不在一邊幹看着，還幫忙搭把手，畢竟這一個人做起來太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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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忙到中午了，鄭豔麗還是沒有踏出王紅梅的屋子，除了幫王紅梅，還有一個方面是她不想面對宴軍。
沒有心情再和宴軍說話，自從他說再生一個兒子的時候，她就已經對他無話可說了。
宴軍下午的火車，今天中午就要從家裏出發去縣城了。
鄭豔麗不想見宴軍，宴軍倒是想見她。
在老三和王紅梅的屋門口站了半天，還叫了幾聲鄭豔麗，都被鄭豔麗以在給王紅梅接生不便見他，搪塞了過去。
弟妹生孩子，宴軍自然是不便進去的，但是見不到鄭豔麗，他心裏好像有小貓抓撓一般。
宴軍笑了笑自己，又不是剛結婚的新夫妻，都生了四個孩子了，自己怎麽還反倒離不了豔麗了。
宴老太見大兒子在老三門口站大半天，就知道他是在等着見鄭豔麗。
她就不願意看見大兒子這個樣子，以宴老太看，自己大兒子哪裏都好，長得标志帥氣，又有本事，合該是鄭豔麗巴着他！
而不是自己兒子站門口眼巴巴等着她。
宴老太趕忙拉着宴軍聊些家常，叮囑些暖心話。
鄭豔麗聽到了院裏宴老太叮囑宴軍照顧好自己的話，一番母慈子孝的景象。
王紅梅的丈夫從她生孩子開始就沒有問過她，真諷刺，她慢慢幫王紅梅擦幹淨身下的血跡。
上輩子的王紅梅生過這個孩子之後一直追生兒子，直到在最後一次生産中大出血去世。
這還是很多年後鄭豔麗才知道的，那個時候她都四十多歲了，忽然聽到前妯娌出了這種事，還是忍不住感慨。
宴家就是吃人的魔窟。
宴軍回部隊了，鄭豔麗連最後一面都沒有見他，兩個人加起來做了兩輩子的夫妻，她才發覺宴軍不只是媽寶男而已。
夫妻情分已盡。
夕陽的餘晖從窗邊撒進來，王紅梅睜開迷茫的雙眼張着幹裂脫皮的嘴唇終于從床上悠悠轉醒。
屋子裏只剩下她一個人，空蕩蕩的房間，靜谧的氛圍，好像世界只剩下她自己，就是因為自己生了個女孩才對她不聞不問。
連杯熱水都不給她。
她旁邊躺着個嬰兒，不怎麽哭鬧，就安然的躺在她的身邊，淺淺的呼吸提示着王紅梅這是和她血脈相連的孩子。
可她恨不得把這個孩子塞回肚子裏重新再生一回。
細白的手順着嬰兒纖細的身軀一路往上，像一條爬行中捕食的蛇。
很快。
她的手指就掐上了嬰兒細嫩的脖頸。
剛出生的嬰兒安靜睡着不哭也不鬧，直到王紅梅手心漸漸發力，她才發出母親聽到的第一聲啼哭，可是很快，她的小臉漲的通紅，喘不過氣，哭聲也斷斷續續。
“你這是幹什麽？”
鄭豔麗剛剛看到王紅梅幹裂的嘴唇，去給她倒了杯茶，才回來就看到王紅梅掐着孩子的脖子不放。
她急忙上前拉開王紅梅的手。
杯子直接就摔在了地上，幸好現在都是搪瓷杯子。杯子沒摔碎，灑了一地熱水，熱水還濺到鄭豔麗的腿上。
王紅梅看到鄭豔麗進來就知道自己想岔了，仰面倒在床上流淚。
黑發攤在床上，剛生完孩子，臉都沒血色，看着還挺可憐。
鄭豔麗把嬰兒抱離了王紅梅，抱在懷裏慢慢搖晃哄着她。
這個嬰兒脾氣也很好，喘過氣之後，鄭豔麗做了幾個鬼臉，她就咧開嘴笑的咯咯的。
見到嬰兒笑了。
鄭豔麗才開口說：“你瘋了？這是你的小孩，如果我剛才沒進來，你是不是還想掐死她？”
王紅梅仰頭倒在床上，只能看見頭頂的木制大梁，眼淚順着眼角往下流，自從知道她生的是個女孩，宴老太就沒進過她的屋。
更不要提自己心心念念的紅糖雞蛋了。
不過聽到鄭豔麗這樣問她，王紅梅還是扭着臉看向鄭豔麗。
鄭豔麗抱着小孩，整個人看上去沒有之前那麽尖銳，變得溫和平靜。
王紅梅不知道鄭豔麗是怎麽了，自從聽到宴軍受傷昏迷醒來之後，她就變了，之前她明明和自己一樣，宴老太一說她生了四個賠錢貨，鄭豔麗就蔫巴了。
如果自己和之前的鄭豔麗說，她肯定能理解。
可是現在。
從她視角看上去的鄭豔麗渾身散發着一種母性的光輝。
王紅梅還是沒忍住，支起癱軟的身子問。
“我生了個女孩。”她眼神緊盯着鄭豔麗的眼睛，尋找着認同，鄭豔麗一定能明白吧？她生了四個女孩一定可以明白自己的感受。
“女孩怎麽了？”鄭豔麗皺着眉頭反問王紅梅。
王紅梅聽到這句話，無力的癱倒在床上，鄭豔麗真的變了。
喃喃道：“女孩就說明我吃不上紅糖雞蛋了......”
鄭豔麗的的确良，宴老太的雞屁股，王紅梅的紅糖雞蛋，都是她們的執念，也是被馴化的證據。
紅糖雞蛋！！？？？
鄭豔麗抱着孩子聽到王紅梅嘴裏說出這四個字，只感覺諷刺。
一個母親為了吃到紅糖雞蛋，竟然要掐死自己的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