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
新鮮的鲫魚躺在案板上，還不住地往上翹着尾巴，煽動時帶來了一陣腥氣。
又濺出了水。
鄭豔麗拿起菜刀，對準鲫魚的腦袋就拍了下去。
直把鲫魚拍的暈死過去，在最後時刻鲫魚尾巴又高翹了幾下。
彎起一道弧來。
鄭豔麗沒有管它，鍋裏還熱着油呢。
自己煉的豬油在冬天雪白如膏，用勺子一挖順着熱鍋下進的豬油融化的特別快。
軟融融的變成油消失在鍋裏。
剛調好的丸子餡放在鍋沿邊，鄭豔麗調的餡料算不得全肉丸子。
只能勉強算的上五分肉。
裏面不只放了白蘿蔔絲還放了紅薯細粉，就切了少許的豬肉碎又加了白面。
豬油燒的熱騰騰。
聞着就一陣香。
醇香。
大燕從燒鍋的鍋臺下探出頭來瞧，皺了皺鼻子嗅着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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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這油好了嗎？現在能放丸子了嗎？”她實在是餓着了，大清早沒吃飯就起來炸丸子。
“噓。”鄭豔麗沒有說話，拿手指堵着自己紅豔的嘴唇示意着大燕不要出聲。
大清早就和大燕說過了炸丸子時不能說話。
結果她還是沒忍住。
大燕看鄭豔麗這幅表現，還有什麽不知道的，肯定是還沒好呗，神情怏怏地往鍋底繼續添着柴火。
熱氣順着空氣的流動往上飄。
見差不多了。
鄭豔麗才往鍋裏擠着丸子，也沒有用什麽工具，洗淨的手團抓着餡料，大拇指圍成圓，順着那個圈擠出個圓來。
丸子掉進熱油鍋裏，用不了多久就成了型。
炸的酥酥脆脆。
鄭豔麗遞給鍋臺下的大燕，原來大燕蔫蔫的小臉被一口丸子逗得又重新生動了起來。
一口咬下去外酥裏嫩。
白蘿蔔的辣，紅薯粉絲的醇加上豬肉的香，又經油炸了一遍。
即使剛出鍋還帶着燙，大燕也顧不得了，這炸丸子好吃的讓人恨不得把舌頭吞進去。
鄭豔麗看着饞嘴的大燕，不由的想到上次沈平對大燕她們的示好。
雖然大燕不接。
到最後還是三燕接了過來，打破了那尴尬的局面。
可沈平這個人也不知怎得。
每次來給自己補習，都要給大燕她們帶點什麽。
有時候是糖葫蘆，有時候是綠豆糕。
也不知道他是怎麽想的？
鄭豔麗一想到沈平，就走了神，手下的動作也就慢了。
“娘，糊了！丸子快糊了。”
大燕火急火燎拿着漏勺去撈丸子。
這下子也沒空想沈平了，兩個人只顧着去撈丸子。
炸丸子的香飄進院子裏。
今兒是個好天氣，楊老太又搬出她的躺椅在院裏搖着。
聽到廚房裏的雞飛狗跳聲。
佯裝厭煩的說了句：“也不知道哪有這麽懶的？都大年三十了才想起來炸丸子。”
話說的狠，可面上卻帶着笑。
炸個丸子炸到了大中午。
中午飯都沒做，每個人都吃丸子湊合了一頓。
丸子炸的多。
鄭豔麗指使着大燕去給胖嬸兒她們家送一碗過去。
“憑什麽我去啊？我不去。”大燕吃着丸子，兩手油汪汪的。
說什麽就是不樂意跑這一趟。
“那我去吧。”三燕聲音有點小，但是手上動作麻利。
接過裝滿丸子的碗，就往門外去。
步子走的又快又穩。
鄭豔麗還沒交代完話呢，人影都不見了。
年三十除了大燕以外，二燕三燕四燕穿的都是新衣裳。
簇新的紅，擁着紅潤的臉龐，烏黑沉靜的眼睛。
臉頰上還帶着嬰兒肥。
讓人看着就忍不住想捏一把。
實際上胖嬸兒也這樣做了，寬厚的手掌柔和的捏了一把三燕的面頰。
三燕沖着胖嬸兒彎了彎眼睛，她覺得胖嬸兒今天心情不好，眼睛紅了一圈，帶着哀傷。
就像剛剛哭過一樣。
胖嬸兒被這一笑晃了眼，三燕又遞過來一碗熱騰騰的炸丸子。
“等着啊，胖嬸兒也有一碗丸子給你拿家吃去。”
她接過碗帶着三燕就進了院。
魏勝利穿着新衣裳，在堂屋門沖三燕笑了一下。
雪白的皮膚，眼睛細且長，笑彎的時候看着如陽光燦爛。
胖嬸兒忙着給三燕裝着丸子，也就沒時間想她老公今天不回家的事了。
說是廠裏離不了人。
但胖嬸兒知道，這只是個借口。
魏勝利可不管他爹回不回來吃飯，不回來吃飯正好。
他還能多吃兩碗飯。
要是回來吃飯。
就他爹那個吃飯的樣子，不把他惡心的吃不下飯都不算完。
魏勝利笑眯眯湊近三燕：“今天晚上八點中央臺放春節聯歡晚會，你知道嗎？”
這消息還是他在胡同口的報紙上看到的，自從上次發現三燕爹貼的尋人啓事之後。
魏勝利就格外注意胡同口的報紙，他偷偷撕了好幾回，幸好這些日子沒有了。
要不然他零花錢都不夠。
“不知道。”三燕還搖了搖頭。
“今天晚上八點我去你家看春節聯歡晚會。”
“好。”
胖嬸兒端着丸子剛走出廚房，就見兩個小家夥約好了一起看電視。
“三燕，把我給你裝的丸子也帶上。”
三燕剛想說家裏炸了很多，吃不完。
“哎，這跟你家炸的丸子不一樣的味道，你讓你媽嘗嘗，你姐妹幾個也嘗嘗，看好不好吃？”胖嬸兒帶着笑意，又捏起一個丸子，塞進了三燕的嘴巴了。
要說鄭豔麗的丸子是五分肉。
那胖嬸兒的丸子就是全肉的。
滿滿都是豬肉，浸着豬肉的香味，也不酥。
咬下去一口，軟爛醇香。
“謝謝嬸兒。”
三燕小聲道謝。
扭頭回家的時候，魏勝利還在她身後大聲喊着：“別忘了，今兒晚上八點我去你家看春節聯歡晚會。”
大年夜鄭豔麗做了滿滿一桌子菜。
鲫魚豆腐湯，乳白湯底清嫩小蔥。
紅燒肉，那叫一個滑啊，進嘴巴裏都不用嚼，咕咚一下，進去了。
還有東坡肘子、清湯肉絲，甜湯、燒雞。
一看知道鄭豔麗今年是賺了不少錢。
這麽多菜。
看得四個孩子都不知道從哪先下筷了。
一個個吃了個肚兒圓。
鄭豔麗看着孩子吃的飽，心裏也是心滿意足。
甜湯喝着身子暖，楊老太就喜歡這一口，還慢悠悠喝着甜湯呢。
八點還沒到。
魏勝利就在大門口叫喚：“三燕，我來找你看春節聯歡晚會了。”
三燕摸着肚子悠閑的躺在椅子上，一聽外面的叫喊聲。
神情一僵。
完了。
她忘了跟媽說看春節聯歡晚會的事了，現在又是八點，平時這個點，媽根本不讓看電視。
三燕偷偷摸摸瞄了鄭豔麗好幾眼，不知道怎麽開口。
“行了，大過年的破例一次咱一起看。”鄭豔麗本來就打算帶着孩子們看這次的春晚。
第一屆春節聯歡晚會，多有紀念價值。
得了鄭豔麗同意，三燕這才跑着去給魏勝利說。
春節聯歡晚會開始的時候。
楊老太家的小院裏坐滿了人，聽見有晚會看，鄰居們都自發的搬着凳子來了。
吃過年夜飯看個熱鬧的晚會，熱鬧熱鬧。
人人手裏都帶着自家過年炸的吃食，你給我一口炸小魚，我給你一些炸丸子。
吃過年夜飯了還能再塞兩口，尤其是鄭豔麗的炸丸子，特別搶手。
一個院子，人多，大家夥兒就擠着坐，人挨着人。
等電視機上出現趙忠祥那張熟悉的臉的時候，鄭豔麗還有一些恍惚。
院子裏原先的熱鬧喧嘩也靜了下來。
大家夥安靜下來聽着這個年輕的主持人說詞。
“侯寶林上臺了。”院子裏也不知道誰說了句。
侯寶林可是相聲界的泰鬥，沒有不認識的。
看見了他，這臺晚會也算是有了指望。
沈平穿着厚厚的衣服，騎着自行車往鄭豔麗家裏趕。
因為今天是年三十。
大冬天，街上一個人都沒有。
他一個人騎着自行車，吹着冷風，也不覺得冷。
本來今天年三十，鄭豔麗給他放假了，說今天不用補習，好好在家過一個年。
可沈平就一個人，一個人孤零零在家裏過年。
越呆越想她。
索性就騎着車出來了。
還有一個原因。
他想在十二點的時候，對鄭豔麗說一聲。
“新年快樂。”
想到這裏，沈平胸膛的熱氣壓也壓不住，上到了臉上，一直紅到了耳朵根。
到了鄭豔麗家門口，院子裏坐滿了人，沈平反而不想進去了。
他站在門口聽着電視機裏相聲節目的聲音，一邊看着手表。
默默在心裏倒數。
“70秒。”
“60秒。”
節目被打斷，換了主持人來講新年致辭。
沈平把衣服整理妥當，又把金絲框眼鏡調整了一下。
“親愛的觀衆朋友們......”
才擡手敲門。
他聲音暗啞，開口喊道：“鄭豔麗。”
鄭豔麗聽到有人喊，走了出來，看到是沈平，她還有些驚訝。
剛想問你怎麽來了。
沈平面容平靜，但是顫抖的長睫毛卻透露了他的緊張。
這麽多聲音擠在一起，鄭豔麗怕聽不清沈平說的什麽。
離近了一點。
只見沈平，眉舒目朗，一身深色風衣顯得他姿态矜貴，薄唇微啓。
聲音不大。
此刻煙火飛上天空，炸開璀璨的光芒，鞭炮聲響，掩蓋住了趙忠祥的新年零點祝詞。
卻沒有掩蓋住沈平的話。
鄭豔麗聽的清清楚楚。
沈平說的是。
“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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