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籠中窺夢(14)
籠中窺夢(14)
SN613興奮地說:【我要是秦殊觀,我肯定把持不住。】
安鶴笙:【我在認真工作,你在胡思亂想什麽?和沒有親密關系的人進行肢體接觸,往往會讓人感到邊界感受到了侵犯。更何況我對秦殊觀來說,是致命的威脅。我的觸碰只會讓他感到危險、不安,甚至是受到了羞辱。】
613對此表示非常懷疑:【是這樣嗎?可還是hso~~~】
安鶴笙搖了搖頭:【像秦殊觀那麽理智警惕的人,怎麽可能想些亂七八糟的。他現在肯定正在揣摩我問他的問題,對我越界的行為感到不爽。】
此時秦殊觀正在食堂,想簡單吃點東西。現在人不多,他随便弄了兩盤餐點,找了個偏僻的位置坐下。晚飯內容豐富,味道也不錯,可他沒什麽食欲。
他的指尖和手掌還殘存着安鶴笙皮膚的觸感和溫度。安鶴笙那句“我很期待和你同流合污”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
他想無視安鶴笙所有舉動,可安鶴笙踩在椅子上那只腳的存在感強烈得令他無法忽視。某些沒有世俗欲望的器官,突然開始騷動起來。
他非常懷疑,如果當時安鶴笙有進一步的舉動,譬如腳尖再往前挪動一寸,或是拉着他的領帶将他再往前拽去一寸,他是否會阻止。
他是不是也在期待,和安鶴笙“同流合污”?
秦殊觀深吸了一口氣,把腦海中不該閃過的畫面壓了下去,拿起餐具準備吃飯。這時他忽然感到有什麽東西在逗弄他的餘光。
他條件反射地扭頭往一旁看去,和他隔着幾排的斜後方,一名管理人員坐在那裏,有意無意地看向他。
他還不熟悉這裏的每一個人,不認識那名管理人員。但對方是誰都無所謂,真正讓他在意的是,那名管理人員的兩只眼睛,是兩片鏡子。
鏡子鑲嵌在他的眼窩裏,在夜晚的燈光下灼動着妖異冰冷的光。
秦殊觀轉動目光,發現食堂裏所有人都和那名管理人員一樣,有一雙銀色的“眼睛”。他們一眨不眨地注視他,像屍體睜開雙眼。
秦殊觀收回視線,木然吃着飯。下一秒,他突然感到喉嚨裏傳來灼燒感,一股無形的壓力抵在他的口腔裏,不斷向喉嚨推進。
送進口中的飯菜變成了一只手,伸進他的咽喉,捅開了狹窄綿密的甬道。
“為什麽是窒息游戲?”
有人悄聲問,“為什麽要在他們的眼睛裏,刺入鏡子碎片?”
那聲音不斷質問他,那只手不斷深入他的喉腔,充滿惡趣味地反複拖拽,享受他幹嘔時吞咽的收縮。
他的額發被汗水打濕,臉頰被痛苦染上病态的潮紅,身體克制不住地戰栗發抖。
“你更喜歡哪一種?”那聲音戲谑地問,“施與,還是被施與?剝奪,還是被剝奪?”
秦殊觀哪種也不想要,他只想保持平靜。
他強迫自己沸騰的大腦安靜下來,起身匆匆走向門口想要離開這裏,卻在門口被人攔住了。
面前的人眼中灼灼發亮,鏡子碎片閃動着死亡的光。
秦殊觀向後看去,所有人都圍了過來。他被鏡子的視線包圍了。
強制清醒的指令失效,夢境開始侵蝕現實,令人無法分辨自己是醒着還是做夢。
秦殊觀看着逐漸縮小的包圍圈,先發制人地抓住了距離自己最近的人。對方被他一拽,頓時失去重心,身體趔趄着往前撲去。
秦殊觀将他丢向密集的人群,緊接着躲開一只朝他揮來的拳頭,扣住那人的手腕用力一擰,同時一腳踹飛又一個撲上來的人。
他動作淩厲兇狠,迅捷矯健得像一頭黑色的獵豹。他一邊放倒一個又一個阻攔者,一邊對自己失控的大腦下達指令,可是無數鏡子閃動的光打斷了他的思緒,晃得他眼花缭亂。
阻止他離開的人沒完沒了,烏泱泱地朝他湧來,企圖将他淹沒。他抄起一只凳子,迅猛地躍上桌子,掄起不稱手的武器砸向一只只朝他伸來的手。
血花随着骨骼斷裂聲濺射,在空中綻放飄零。秦殊觀臉上、手上、身上全都染了血,連眼睛也微微發紅。他陷入激狂的鏖戰,沉醉于純粹的暴力宣洩,忘了叫醒自己。
在他又一次舉起麻木的手臂,将凳子砸向抱住他大腿的人時,他的身體突然僵住了。
一簇簇血跡變成了黑色的線,布滿整個空間。秦殊觀又一次被絲線困住手腳,成了一個受人支配的傀儡。
喪屍般的人群爬了上來,抓住他的腳踝、雙腿,拽着他衣角,像要把他拖進孽鏡地獄。
秦殊觀奮力抵抗,卻不自覺閉上了眼睛。
一種與衆不同的特殊氣息靠近了他,一只手按在他的尾椎上,不疾不徐地沿着脊椎向上移動。
“為什麽要閉上眼睛?”那個男人擾亂人心的聲音再度響起,“你看出他把屍體擺放成葬禮上的遺體,看出他從死者那裏奪走了什麽,看出每一個領帶結微小的差別。可你為什麽對鏡子碎片避而不談?”
戰栗的酥麻感像一股電流,随着那只手在秦殊觀的脊背上蜿蜒而上。他克制不住繃緊肌肉,卻壓抑不住體內的喧嚣悸動。
“你不是不明白鏡子的重要性,不是看不懂那些閃閃發亮的碎片,而是你根本……不敢看。”
那只手撫摸過秦殊觀的後頸,猛地抓住他的頭發,迫使他仰起頭睜開眼睛。
四面八方閃動着駭人的光斑,眼中嵌着鏡子的人群宛如群魔,虎視眈眈地注視秦殊觀。
他被迫直視那些鏡子,看到的是一雙雙憂郁漂亮的眼睛。
注視他的,是他自己。
他突然放棄了抵抗,松開了染滿鮮血的拳頭。
一股強勢的力量拉扯他向後倒去,天旋地轉的視野剎那間分崩離析。
等他仰倒在桌上,四周的一切變得與之前截然不同。
食堂變成了華麗的宴會廳,頭頂吊着造型誇張的水晶燈。幽暗的牆壁上燃着一盞盞燭火,暧昧的陰影在四下蔓延。
他躺在一張鋪着銀色暗紋桌布的長桌上,像一道待人品嘗的佳肴。
一只手撥開了他汗濕的額發,他向上看去,看到了那張戴着面具的臉,和令人心悸的酷虐笑容。
“你找到那個問題的答案了嗎,”男人用磁性的嗓音問道,“你為什麽到這裏來?”
秦殊觀迷茫地看着他,那副被咬住的獵物的表情令男人笑了起來。
他用戴着手套的手指撫摸秦殊觀的嘴唇,語氣帶着幾分憐憫:“你來到這裏是因為你想見到我。你想用自不量力的反抗和垂死掙紮的烈性取悅我。你渴望向我獻祭靈魂,成為我的階下囚,變成受我支配操控的傀儡。”
“我不是……”秦殊觀發出沙啞的聲音,蠕動的嘴唇增強了和那只手的摩擦感。
“不要否認。你希望被我占有,被我支配。”男人強勢地壓住他的嘴唇,指尖觸到了他的舌尖,“你堕落壓抑的情丨欲,對暴力的饑渴,對罪惡的索求,全都渴望在夢裏得到解放。”
秦殊觀舔到了柔軟的皮料,舌頭像喝醉了一樣遲鈍熏然。男人的聲音蠱惑、召喚着他的靈魂,他夢呓般呢喃道:“我不……”
男人低下頭靠近秦殊觀,壓低聲音道:“這是你的本能,你的狩獵本能。不論你如何否認它、拒絕它,它就在那裏。你以為可以把它關進籠子裏,但在你鎖上牢門的那一刻,你會發現籠子裏關着的,是你自己。”
此時已是深夜,安鶴笙正酣睡,被子上扣着睡前在看的書。
突然之間,他被613的尖叫吓醒了。
SN613:【安醫生安醫生安醫生!】
安鶴笙:【……出什麽事了,你聯系上主系統了?】
SN613丢出一串驚恐表情包:【鬼啊有鬼!你還騙我這世上沒有鬼!】
安鶴笙睡得迷迷糊糊,聽不懂613在鬼叫什麽:【這世上的确有鬼——膽小鬼。】
SN613哆哆嗦嗦地說:【真的有鬼!安醫生你看那邊……】
【別怕,就算有鬼,不是還有我在嗎。】安鶴笙雖然困得不行,但他聽出613是真的很害怕,于是一邊耐心安撫一邊坐起來查看,想看看到底是什麽東西把613吓成這樣。
猝不及防地,安鶴笙看到床對面的牆邊,一個人影一動不動地站在那,仿佛從陰影裏長出來的人形。
大半夜的,緊鎖的牢房裏突然多出個人,難怪613吓成那樣。
安鶴笙倒不認為那是鬼,不過即使是人,也足夠驚悚了。在确定自己處于有利位置之前,他不想驚動對方。
他悄然挪動雙腿,想換個随時能站起來的姿勢,誰知這麽一動,被子上的書啪的一聲掉在了地上。
人影突然晃了一下,朝床邊走了過來。
随着他從陰影中走出,安鶴笙在微弱的光線下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孔,竟然是秦殊觀。
SN613:【旺德發,厚禮蟹,他為什麽在這?】
安鶴笙雖然比613鎮定,可他也不明白秦殊觀為什麽會在這個時間出現在他的牢房裏。
不及細想,秦殊觀走到了他面前。
不同于白天的嚴肅冷峻,眼下的秦殊觀沒有系領帶,襯衫和他的發絲一樣有些淩亂。他那雙不近人情的冷酷眼眸現在十分渙散,那種動人的憂郁感被隐約透露的瘋狂取而代之。
安鶴笙保持着冷靜問:“秦先生,你現在是清醒的嗎?”
秦殊觀盯着安鶴笙,視線的焦點緩緩聚攏,直到除了安鶴笙再也看不到一絲多餘的景物。他突然一把扼住了安鶴笙的脖頸,聲音暗啞道:“我從未如此清醒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