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療傷

療傷

白色的花朵慢悠悠地飄在空中，正要停下時被細長的手指擋開了。指縫之中，煙紫色的眸子一片清明。

婆娑樹影遮住了陽光，偶有幾縷瀉下，落在了靈淮的衣袍上，勾出若隐若現的雪浪流雲紋。他朝前方一望，碧草瑩瑩，溪流聲聲，無數形狀各異的靈獸漫游其中。它們聽見他的腳步聲，卻習以為常，連頭都懶得擡。

原來，他還身處獸淵。可奇怪的是，靈力好像恢複了很多——連那個神識深處禁锢的術法痕跡都淡了去。

靈淮蹙眉，向林深處走去，似是在隐隐期盼着什麽。

溪流邊，岚祈正在搗鼓着手裏的東西。月亮乖巧地蹲在她身旁，偶爾調皮地偷過一片草葉嗅一嗅，又啪一下扔了回去。它長毛之中的眼睛眨巴眨巴，很是嫌棄。

“噗嚕。”

“我知道不好聞呀，可是這樣才能把氣味遮住。鹩哥說，你們獸淵只有風車葉的味道最大最難吃。”岚祈答道。

月亮翻滾了一圈，湊在她手邊，期待着撫摸。

“真的嗎？”

“噗。”

岚祈一手難聞的風車葉，全部撓在了它身上。意料之中，月亮直接炸毛了。它小手一抱，氣得轉過了身去。忽然間，它發現自己雙腳離地了。

“老實說，你真沒見過我崽崽嗎？”岚祈盯着月亮的眼睛。

月亮很無辜，瘋狂擺手，一雙小細腿兒在半空中直打顫。這孩子什麽都好，就是怕高。

“算啦，看你也不會說謊，”岚祈小聲嘆氣，“但你要是哪天見到崽崽了，可一定要告訴我。他長得可漂亮了，全身都是白色的毛，比你好摸多了。只是現在慶忌死了，沒人知道掉毛怎麽辦了。”

想到這裏，岚祈一頓：“月亮，你掉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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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月亮很懵，下一刻忽然焦急地撲愣起來。

“怎麽了？”

“噗噗。”它的瞳孔裏映出了另一個人影。

岚祈轉過頭去，眼睛一下就亮了起來：“仙君，你醒了！”

靈淮微微颔首，就見紅裙的少女望着自己，手指一松，她手裏的東西就落進了溪水裏，濺起的水花氲在了她的衣角。

少女抑制不住的驚喜落在眉梢，朝他撲去，卻想起了什麽似的停在了他身前，猶豫了一下。她手裏捧出一只杯子：“仙君，剛好該吃藥了！這可是我精心調配的，保管是天上地下最靈的東西。只要吃上十次，哪怕是白骨都能起死回生。”

見仙君猶疑，岚祈将那一杯臭烘烘的東西塞進了他的手裏。半晌，她聽見靈淮喑啞的聲音：“……是你救了我？”

岚祈知道他要說什麽，立刻擺手：“我們一人一次，扯平了。”

那雙明亮的眸子眨了一下，靈淮終是沒說什麽，只道：“多謝。”

岚祈期待地看他端起杯子，然而那難忍道味道卻沒有令他有絲毫不快，沉靜的眼眸仍然波瀾不驚。他一飲而盡，語氣平靜：“此藥還須飲幾次？”

果然是在強撐樣子，岚祈心裏笑開了花，表面卻認真安慰道：“不多，一日一次，這已經是第四次了。”

“……我睡了三天？”

也不知道是“竟然睡了三天”還是“才睡了三天”的意思，岚祈點頭：“獸淵靈力充沛，适合療傷，就先委屈仙君留在這裏。等傷好了以後再走不遲。”

月亮爬上了岚祈的肩，濕漉漉的一團撓得她耳朵癢。月亮瞧了一眼靈淮，哆嗦了一下。

“月亮別怕，這是紫微神君。”它被岚祈抓在手裏。

“……你認得我？”

岚祈的聲音與她手腕上的銀鈴一般清脆，露出了狡黠的笑意：“望南天境的紫微神君靈淮，本尊久仰大名……唉哎哎你別動！”

月亮拼命掙紮着想要脫離魔爪，卻被牢牢禁锢在了岚祈手裏。

忽然間，靈淮愣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麽。

“不，”靈淮開口，卻見岚祈忙着與那毛團子做鬥争，一點兒沒聽見，他輕聲道，“此地甚好，不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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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時，岚祈正躺在樹枝上與一頭會飛的小鹿玩着，不遠處，靈淮還在打坐調息。她望着那個身影，憂慮上了眉頭。

小鹿趴在她的膝蓋上，任由她摸着。嘆息聲落在耳畔，它奇怪地眨了眨眼。

這一下，劇情可亂套了。首先是慶忌死了，而她頂替了男主的劇情收獲了此地的靈獸們，還得到了人面鹩友情贈送的骨笛。這意味着男主的功績驟減，得到的六界民心會直接下降，也不知道後面的地圖怎麽個打法。算了，走一步看一步，最關鍵的還是另一個問題——

紫微神君今天醒來，或許是以為已經手刃了仇人的緣故，好像對岚祈和獸淵都沒什麽敵意。岚祈猶疑，究竟要不要現在就告訴他，他的殺母仇人其實還有天帝一份？可他若知道了，會不會就地黑化？不行不行，岚祈否決，考慮到靈淮黑化之後就會在魔界指引男主去取天魔刃……她倒不是害怕自己要祭劍，而是莫名擔心起了靈淮的最終結局。

岚祈承認，此時此刻，她有了一絲私心。她不想靈淮的下場那麽凄涼。饒是她看《八荒仙魔傳》時只對靈獸感興趣，現在也稍稍理解了給作者點蠟的行為。仙君這麽可憐，怎麽能任人欺負。

她想着想着，就陷入了夢鄉。在夢裏，出現了一位小時侯的仙君，他弱小又無助，就像……就像是崽崽一樣，只會蜷成一團，白乎乎的毛撓得她鼻子癢癢。

“阿嚏！”

她從夢中驚醒，險些從樹上掉了下去。月華如水，流瀉在林間。一片靜谧之中，頭頂的樹梢傳了一陣窸窣。

岚祈循聲望去，只見一團白色的小東西出現在了黑暗中，紫色的眼睛裏映有潺潺月色。他安靜地伏在樹枝上，長長的尾巴落了下來，露出了一小塊禿了的黑色，如鱗片一樣在月光下泛起銀光。他慵懶地向下一瞥，右爪上的一圈銀鈴亮了起來。

岚祈揉了揉眼睛，直到自己的銀鈴也發出了悅耳的響動，才雀躍起來：

“崽崽！！！”

靈淮淡淡颔首，以示回應。許是尚未完全恢複的原因，月亮剛一鑽出來，他就又變成了這副模樣。一時間，在魔界時的屈辱日子又浮現在了心頭。他心情有些複雜。

岚祈……從魔界開始就莫名待他好，處處護着他，先為他找到了混沌冥火解了寒蠱，還在鬼王的夢境中擋在他面前。他本以為可将這些都還給她，卻是越來越亂。

靈淮生出煩意，她說過的話、做過的事，究竟是什麽意思。難道……

這時，一道細長的黑影從暗中伸出，朝着靈淮狠狠踹了一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