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夜色如水，岚祈在榻上輾轉反側。她莫名其妙就跟着紫微神君回到了望南天境，天帝和天後還笑眯眯地送了他們一程。靈寶殿的事就此作罷，天後還叮囑她要勤加練習為下月聚夢宴做掌劍準備。紫微神君當時淡淡說了一句“讓她做掌劍你們不擔心嗎”，岚祈有些不滿——這是不是看不起她？
她想着想着，睡意正慢慢湧了上來，忽見門外隔着紙窗落下了一道黑影，也不知是已站了多久。
岚祈一個激靈。
“誰？！”
她打開門，卻見靈淮站在門外，似是沒料到她如此迅速地奔來，俊美的臉上閃過一絲慌亂。
“神君，這麽晚了，找我有何事？”岚祈如黑曜石般的雙眸亮晶晶的。
只聽靈淮咳嗽了一聲，手上多出了一把……掃帚？！
“上清池邊，有許多落葉。”他落下一句話，轉身便走了，任由岚祈喚他也不回頭。
真是的，這麽大晚上，還要她去掃地嗎？
怨氣積攢在岚祈心裏，她乖乖地拿起掃帚在上清池邊。明明也沒有幾片葉子，想必是紫微神君脾氣古怪——真不知采顏他們喜歡他哪裏。
掃着掃着，岚祈卻聽見了幾聲咕唧，在她的心口撓癢癢。她循聲而去，只見夜色落在了一處殿閣的階前，上面有兩只圓滾滾的小獸在相互打鬧。看模樣像是麒麟的幼崽，金色的尾巴掃過臺階，将落葉送到了岚祈腳下。
岚祈瞬間将掃地這事抛到了腦後，笑眯眯地靠近了許多。那兩只麒麟獸聞聲便停了下來，綠色的眸子打量着她。
“我可以……摸一摸嗎？”手的反應比腦子快，食指已經戳上了其中一只麒麟獸的尾巴。
那麒麟獸還發不出像模像樣的聲音，只有氣音。岚祈仍然聽明白了，那是一個允許的聲音。
她頓時興奮了起來，困倦是什麽，她明明還可以再醒三天三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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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兩頭麒麟獸慢慢靠近了她，小爪子踩在了她的鞋履上，天真地仰起了腦袋，咕嚕咕嚕地在求她撫摸。岚祈撸了幾下，還沒過瘾，忽然背後傳來了一聲軟乎乎濕漉漉的奶音。
“咕。”
那倆麒麟獸跟見了洪水猛獸般，迅速地跳開，一溜煙兒消失在了夜色裏。
岚祈回過身，只見上清池的玉石臺階上，正卧着一只懶洋洋的幼崽。渾身都是雪白的長毛，一雙紫色的眼睛神秘莫測，尾巴一掃，擡起了濕答答的肉墊。這小家夥生得十分美麗，此時望着岚祈，露出了一絲委屈。
“咕嘟。”奶聲奶氣地喚她。
岚祈的心都化成了水，一滴一滴蒸發掉了。
那幼崽直勾勾地看着她，擡起的右爪遲遲沒有放下去。岚祈這才反應過來，這這這這不會是在等她去撫摸吧？！
她此時的心情，可以說是激動難耐，又要小心翼翼，生怕吓着了這個小家夥——她輕輕一戳，那爪子就落在了她的手心裏。比想象得還要軟！
“……你有名字嗎？你叫什麽呀？”
“咕。”
“崽崽？”
岚祈坐在臺階上，雪白的小獸跳進了她的懷裏，在她的撫摸下享受地眯起了眼睛。岚祈在月下與他玩了好一會兒，這才戀戀不舍地要告別。
只是那小家夥明顯不同意，緊緊地跟在岚祈身後，不時還眼睛濕潤，頗為委屈。仿佛在問她，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岚祈呼了一口氣。真受不了，這誰受得了？
最終，她抱着崽崽回了房間，低聲囑咐道：“你可要小聲一點。紫微神君有潔癖，連上清池畔有兩片落葉他都睡不着。若讓他發現你在這裏，他一定會将你拔毛剝皮的！”
她故意說得吓人了些，卻見懷裏的崽崽不屑一顧，下巴蹭着她的手背，很是舒服。
待岚祈熄了燈，那夜色之中的紫色眼睛漸漸靠近了她，蜷起身子卧在了枕頭的另一半上，連呼吸都能察覺。不知過了多久，薄紗下的手臂無意識地将那小獸摟進了懷裏，很是享受地用臉頰蹭了蹭他的毛。
紫色的眼眸睜開了一瞬，再度阖上了，正要推拒的爪子也松了下來。
罷了，随她吧。
接下來的幾天裏，靈淮每天早晨都來找岚祈，不是要她掃地，就是要她在藏書閣整理書頁。他自己則在旁捧着本書看着，生怕她跑了一樣，還不時擡頭看一眼。
而每天夜裏，崽崽都會跳入她的房間，在她身旁睡得很香，怎麽摸啊撓啊都任由着她。岚祈不由感嘆，世上怎會有如此可愛乖順的靈獸。只不過他右爪上纏着的一段鈴铛，怎麽看怎麽眼熟。
有一日，靈淮丢給了她一本劍譜，讓她照着學，說是做掌劍時用得上。待他好不容易走了，岚祈随意翻開，發現這招數毫無章法——就像是誰一拍腦袋想出來一樣。
她跟着那劍譜，不料掌心忽然生出一股無法掌控的靈力，帶着劍直直地就朝雲端的宮殿飛去。
糟了！岚祈一路追去，可那劍跟生了翅膀一樣飛得極快。岚祈追得緊，眼見着就要夠着了，立刻腳下一蹬，一個飛撲——
撞破了殿門，直直得往地上撲去。岚祈閉上了眼，雙手向前一抓。
沒有預料中的吃痛。
咦，為什麽有水聲？還有什麽濕漉漉的被雙臂圈住，發出了悶哼。
岚祈睜開眼，只見一雙紫色眸子平靜地看着她，眉頭輕輕皺起，令她想要伸手撫平。她這樣想着，也就這樣做了。
半晌，靈淮才道：“你若想與我一同沐浴，不必如此大費周章。”
“誰、誰想……”岚祈定睛一看，這才發現對方上半身未着一縷。那肌膚白皙如玉，薄薄的一層肌肉覆在身上，襯着散落的烏發，極為耐看。只不過，他的肩上、腹部均有幾道猙獰的傷疤，經久未愈。
而她一只手臂還勾在人家身上。
“看夠了嗎？”
岚祈登時紅了臉，手卻仍然在他身側游走。
靈淮似乎忍耐着什麽，挑眉看向她。
“找到了！”岚祈幹笑了一聲，舉起了手裏的劍。
靈淮平靜道：“那你可以出去了嗎？”
未待岚祈回答，她已經與手中的長劍一道被一股力量帶出了殿外，原本塌下的殿門“砰”地一聲立了起來，在她的眼前合上。
她方才沒有看錯吧，靈淮的臉上的确飛過了一縷薄紅，終于與那雙盈盈的桃花眼相互映襯了。
當晚，崽崽沒有來。岚祈出門去尋的時候，卻意外在上清池的那棵玉樹下，發現了閉目養神的靈淮。
微風帶起了他額前的發絲，散落下了一絲孤獨。
許是白日裏那布着傷痕的身軀給她留下了印象，現在見到了穿着衣服的，反而有些緊張起來。不知是有什麽魔力，引着她一步一步地靠近了。
她慢慢地走上前，坐在了他的身旁，想要仔細瞧一瞧那張似曾相識的臉，陷入了漫長的思索之中。在何時，在何地，她曾見過這樣一個白衣翩翩的人。她喚他為仙……
細長的手指拉住了她的衣角。閉着眼的人順勢靠在了她的肩上，尋了個舒服的姿勢。
“別動，”他面色疲憊，“讓我靠一會兒。”
仿佛在央求她。晝短夜長，若是在夢中，就一會兒吧。
在那一瞬間，岚祈想起了月色下的委屈的崽崽，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
夜色太靜，月花落在了二人身上，将衣袖映得流光溢彩。
一股暖流在岚祈的心間湧動着，讓她的心緒歸于寧靜。漸漸地，也生出了幾分困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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