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 14 章
聞言，陸直低頭，果然見小花端端正正坐在腳邊，仰着毛腦袋，兩只澄澈貓眼圓溜溜看着他倆，很安靜，很乖巧，一動不動。
貓兒都比她聽話。
怎麽會有這麽壞的女孩子，臉皮又厚，身子還嬌，一天到晚不琢磨正事，只想着捉弄他。
不過，卻很難讓人生厭。
他嘆了口氣，低頭湊到她耳朵身邊。
“別鬧，阿貍。”
低啞的聲音裏有着妥協，輕哄。
被順毛的人果然安靜下來，輕歪頭，安安靜靜地看着他，潋滟的大眸子多情又純真，和安靜的貓兒相似，觸動人心尖最柔軟的那處。
他知道，她其實很好哄。
“回去吧，奶奶該等着急了。”
姜貍手臂輕攬他的脖子，頭靠在他肩膀上，“那你要背着我回去。”
陸直無條件應允，“嗯。”
夜色下，明亮月光裏，高大的少年背着纖細的少女，腳邊跟着一只貓，慢慢的，一起走過沿途朦胧的燈光。
沿途燈光将兩人一貓的影子拉得老長老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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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裏。
向來門口羅雀的位置聚集了幾個女生，正在互相說着哪裏有什麽好吃的，學校裏又有什麽八卦，看到陸直進教室也沒再像以前一樣匆匆結束談話回到位置。
他走進教室，劉寧和他兄弟過來，“陸哥，張凱也想組裝個游戲本，你能幫忙推薦嗎？”
自從上次他迫不得已讓陸直幫忙修了電腦并幫他打贏一局游戲後，就一改對陸直不屑的态度，生動诠釋什麽叫真香。
陸直垂眸，意識到這一切的改變似乎都是姜貍來了後帶來的。
第二節課下課，姜貍趴在桌子上，正要眯一會兒，就被班主任叫去了辦公室。
“诶？老馬找姜貍做什麽？”張茗茗疑惑，問陸直。
陸直收回視線，表情淡漠，“不知道。”
聲音清冷，表情冷淡，拒人千裏之外。
張茗茗突然意識到自己竟然在問陸直問題，拍拍胸口，忽然覺得她膽子真大，改天拉莎莎阿貍去鬼屋試試膽。
辦公室裏，姜貍去了後發現要找她的實際是教導主任，而且那裏已經有寧曉，還有另外一個男生。寧曉看到她進來不着痕跡看她一眼，面上依舊乖乖好學生專心聽講模樣。
老馬看到姜貍，招呼她，态度熱絡，“姜貍來了，快過來。”
姜貍走過去，問了老師好。同時敏銳地察覺到前面座位上端坐的教導主任正在以挑剔的目光打量她。
不過這挑剔的眼光很快就變成滿意，這時，他才開始說話。
“你就是姜貍吧，不錯，”他擡擡下巴，露出寬闊的下颌線。
“今天叫你來呢不是壞事你別擔心，是好事，你上周是不是救了一個人。”
姜貍點頭，“對，是一個老奶奶。”不會劉國強真的送來錦旗了吧。
雖然覺得姜貍這張臉不太安分，但想到她會給學校給她帶來的榮譽，教相貌帶來的不滿又化作滿意。
教導主任:“那老人家的女兒今天過來了，跟我們說了實情，還給你送來一面錦旗，待會兒就拿下去挂在教室外面吧。”
這是一中的傳統，為了發揚樂于助人的傳統，培養學生成為品德高尚的人，只要有人送了錦旗。就會把錦旗挂在教室外邊牆上一周。周一升國旗時還會再集體表彰一次。
這一次，叫她們三個來就是因為這次有三個人給他們送了錦旗。姜貍是救了人一命，那個男生是幫助一個走失的小孩找回了家，寧曉是扶老奶奶過馬路。
而且這次讓教導主任格外高興的是他們電視臺近期正好有和央視的合作，要做有一欄好人好事節目，到時如果采訪得好，不僅會在本地電視臺播放，還會在央視播出。
看到這麽多人給他們學校送錦旗，就想采訪他們學校，以弘揚良好風氣。這正是宣傳他們學校，他履歷添幾筆升副校長的大好時間。教導主任準備讓姜貍，寧曉和另一個男生上，三個人顏值都可，上了電視好上鏡。
“下周會有電視臺的人來采訪，到時能直接上電視，你們要好好把握機會，下來記得寫稿子，算了，我找人幫你們寫，下來給我背牢了！這是有機會上全國人民的電視臺的，誰在采訪當天給我掉鏈子誰就注意了。好了，回去吧。”
說着把錦旗給他們，把錦旗拿到手裏，姜貍展開一看，寫着“品德高尚，樂于助人，感謝姜貍同學救我媽一命！”她皺眉，翻開錦旗後面，只有一面。
她直接擡頭發問，“老師，只有這一面嗎？”
劉國強和他姐姐當時很是感激她和陸直，說要送錦旗不可能只送一個人的吧，而且就算只送一個人那也是陸直出力最多。
教導主任面色一頓，避重就輕，“錦旗當然是一面一面送的，你還想要幾面。”
臉色不好看，果然太漂亮的學生都有這種不知輕重的毛病。
姜貍看出對面對面兩人臉色不自然，對她眼神好像有些譴責，不過她才不會是顧忌別人想法的人。
直接開門見山問，“陸直沒有嗎？劉先生說了會給他送的。”
雖然她并不在意錦旗，但這并不代表陸直不在意錦旗，就算他不在意，但不在意和不給是兩回事。
他話都已經這麽拒絕了姜貍竟然還跟看不懂眼色一樣追問，臉色頓時黑沉。
“我怎麽知道，可能他送漏了吧。”
然而他話剛說完，姜貍就眼尖地看着他桌面籃子裏有一面錦旗，露出的面上剛好有半個直字。
指着籃子，提醒教導主任，“老師，好像在那，被你壓着了。”
教導主任臉色黑如鍋底，“那不是，你看錯了，好了，快回去吧，快上課了。”
寧曉和男生要走，姜貍一動不動，抿唇，不再說話，安靜下來，看着教導主任。
“老師，不是劉先生沒給，是你不想給陸直對嗎？”
這話問的，老馬當時拼命給姜貍使眼色，教導主任瞪眼，寧曉一頓，男生平靜的眼裏瞬間亮出吃瓜的光。
看着面前對她絲毫沒有畏懼的姜貍，教導主任從教二十年，哪還不知道這是遇到刺頭了，冷着臉，揮揮手，讓寧曉和男生出去，擺出好好給她上課的姿态。
寧曉和男生當然沒真的走，這種能撞上八卦的機會可不多。兩人出去後把門假意關上，實際留了一條縫，附耳在門上偷聽。
寧曉皺眉，提醒男生，“同學，這樣偷聽不好吧。”
知道寧曉善良品行端正，不是會偷聽別人的人，他也不好意思在美女面前露出這種小人行徑，但教導主任浸淫幾十年，在學校裏及就是最恐怖的存在，連小混混都怕，姜貍竟然敢質問他。
這就是千年大瓜啊！
最終還是好奇心戰勝表現欲，男生壓着聲音，“你先回去吧，我就聽一下。”
不過寧曉也沒走，垂着頭，仔細聽着屋內越來越升級的争執。
兩人這副姿态，很快又吸引住路人的腳步，紛紛學着附耳偷聽，偷聽的人越來越多，越來越多，門外扒了一門縫的人。
屋內
面對教導主任冰渣子眼神，姜貍面不改色，“為什麽？連寧曉那種扶老奶奶過馬路的錦旗你都給了，陸直的卻不給？”
教導主任反而冷靜下來。這種刺頭學生他見得還少嗎？不最後都被請家長給他認了錯。
往椅背一靠，姿态悠閑，端着茶輕呡一口，仿若一切盡在掌中。
“姜貍啊，聽說你是才轉學過來的，還沒一個周吧。”
“對，才轉來四天。”
教導主任微笑，“那你可能不知道陸直的情況，他啊，不适合。”
姜貍不動聲色，“為什麽不合适。”
“唉，跟你實話實說吧，他父母都不幹淨，根上都壞了，這種人如果表彰會影響我們學校形象。”
他們這地兒不大，陸直的事早傳遍了，尤其是同一個教育系統內。
初中的時候還會有老師同情陸直，陸直被欺負了，還會找兩方家長來協調，結果陸父陸母來了根本不關心事實真相，上來就對陸直一陣打罵，說的話全是“你個小兔崽子又給老子惹禍了，打死你”“老師你随便揍”……
請多了陸父和陸母還直接罵老師說她打擾他們的時間，把學生交到學校就是學校管，三天兩頭打電話管不好就下崗別幹了！
最嚴重的一次就是陸母還和一個勸她的老師動手，後來就再也沒人敢管陸直了。直接全部忽視就行。反正他也在意。
就這種家庭，表彰來做什麽？有那種父母在，陸直不可能沒受影響，看他整天沉默寡言的，一看就是反社會人格，這輩子是不會有什麽出息了。
他态度不經意間流露出的輕蔑，讓姜貍禁不住冷笑。
“所以你們作為一名老師，都是這樣看陸直的對嗎？我算是知道為什麽學生會那樣對陸直了。”
這話一點都不客氣，教導主任眯眼，“你什麽意思？”
姜貍:“上梁不正下梁歪老師你知道嗎？”
嚯——
這話一點都不客氣，門外偷聽群衆嘩然一片。
教室裏，劉寧飛奔進教室，“快去看快去看！據說姜貍為了陸直竟然敢和教導主任在吵架！！！！”
“啥啥啥？！”
“哧啦！”衆人還沒反應過來，刺耳的椅子聲音傳來，一道人影已經跑出教室，留下一道看不清的影子。
陸直一路過來，辦公室內争執已經經過一輪一輪高潮，門外的人越來越多，後面的人根本聽不到，只能由最前面的轉給後面的人聽。
陸直過來。衆人見正主來了。下意識給他讓開一條道。
然後他就聽到那道向來一直在嬌氣耍賴，撒嬌蠻橫的聲音第一次平靜，又擲地有聲地說道。
“人能選擇自己的出生嗎？”
“不能，他不能選擇他的出生。他也知道這個理，所以他選擇了他自己的人生。”
“他行得正，坐得端，成績永遠年級第一，心地善良，尊重生命，連一條狗都會幫忙。”
“家庭的磨難沒有讓他腐朽，學校遭受同學排擠，老師漠視，他沒有自暴自棄，反而自立自強，從七歲起就開始出去打工掙學費，掙生活費，現在為了照顧生病的奶奶從家裏被趕出來，和奶奶相依為命。”
“他給學校掙來無數榮譽，獲得無數獎項，這麽多優點哪一項不能掩蓋他家庭缺陷？哪一條不能表明他是個優秀的，值得我們學習的榜樣？我們見到荷花只會誇贊它出淤泥而不染，你為什麽就盯着他那微不足道的家庭缺陷看？”
“你說他不配，他哪裏不配？”
“這面遲到的錦旗，沒有人會比他更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