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七殺遇破軍

七殺遇破軍

我說過我低估了師叔祖，沒想到楊戬也一樣。

自從那日碧游宮前初相見，師叔祖對楊戬那是一見傾心再見傾情，呆也不發了，溪畔也不去了，每天盡追着楊戬滿山跑，口中說得天花亂墜，內容全都是一個意思：

“當我徒弟吧，楊戬！”

無論楊戬是如何依禮相拒，據理力争，還是冷眼相待，師叔祖全無放棄之念。

幾位師伯在遠處遙望師叔祖追着楊戬滿山跑，心情不禁十分愉快：

“師父終于振奮起來了！”

“楊戬我們一輩子都會感激你的！”

“多年前師父就一心想把辛夷收入門下，多年以後他又想把辛夷的徒弟收入門下，這就是緣分啊！”

楊戬從遠處掃過一個眼刀，幾位師伯随即移開視線。有的指着天空念念有詞，有的幹脆閉眼假裝睡着。其中要數龜靈聖母最有創意，她側身撫摸身邊一杆翠竹，口中念念有詞：“啊！竹葉你怎麽可以這樣綠，竹竿你怎麽可以這樣直？”

我的師叔祖通天教主，號稱昆侖山無恥并無賴，厚臉皮兼死心眼的第一人。在很多年以前，這位第一人曾把他貪婪無度的目光投向我那尚在垂髫之年的師父，導致後者在接下來數千年裏奮起反抗，并始終堅持不懈。哪怕是在手下的小喽啰們（他養的靈獸）盡數叛變之時，也依然堅守着陣地，誓死不降，最後終于迫使師叔祖知難而退，不敢再來犯。

從此以後，師父的英勇氣魄讓碧游宮的諸位師伯欽佩不已，至今提起時仍是一副“葵花朵朵向太陽”的表情。

這完全是事出有因。

龜靈聖母說，碧游宮的衆多弟子大多都有一段鮮血淋漓的血淚史。

好比她自己，她原本是我師父的師父的師父，也就是鴻鈞老祖家養的一只小烏龜，同青梅竹馬的小金鼈（烏雲仙）一起呆在老祖的蓮花池裏曬太陽，每日優哉游哉，不知外間世事變化。

直到某天大魔王通天自池邊飄然而過，發現了她，硬說她和自己有一段師徒之緣，要把她帶到碧游宮去。老祖溺愛徒弟，這點小小的要求自然滿足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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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她和心愛的小金鼈兩地分隔，不知生與死。那時她尚未修煉成人形，也不會講人話，一腔心事無人知，盡付淚水東流去。多年後她終于征得師叔祖同意，想把小金鼈帶到碧游宮時，小金鼈卻已經跟蓮花池裏的一朵碧蓮分了桃，龜靈聖母的少女芳心碎了一地無人收。

自此以後，碧游宮多了一個傷心人，而師叔祖卻憑空多了兩個徒弟，他自是樂不可支。

我不由想問她恨不恨師叔祖，但沒有問出口。

龜靈聖母嘆了嘆，又加上了一句：“其實師父也救過我很多次……”

我不知何言以對。能攤上這麽個師父，到底是福星高照還是衰神臨門？或許是兩者兼而有之吧？

如今這位福禍雙全的高人正在禍害的人是我師弟。

前方圍觀的幾位師伯很快帶來消息：“辛夷，你徒弟楊戬跟我師父打起來了。”

師父淡笑道：“早晚的事。”

“你怎麽不問戰況如何？”那位師伯問。

“還用問，我徒弟能從他手底下讨得了好處才怪！”師父接着嘀咕了句，“反正他也不會下重手，只要楊戬不會笨得答應他只要他贏了就給他當徒弟，愛怎麽打就怎麽打，就當是師叔他老人家指點我徒弟的武功了，師侄我感激不盡。”

龜靈聖母驚訝地問：“你就一點也不擔心楊戬會被我師父拐走？”

師父答道：“當年我以一己之力，尚能從師叔的魔掌中逃脫出來。而現在楊戬有我和絡石在此為他助勢，他敢不堅持着誓死不向師叔投降？”

龜靈聖母扶額：“可是我師父是個死固執啊！”

只要是認定的事情就不會輕易改變，并且一條路走到黑，這就是師叔祖。

師父朗然笑道：“我對楊戬有信心。”

楊戬雖偶然有振聾發聩之言，但始終沒能繼承到師父毒舌無雙的本領。因此他對付師叔祖的辦法就是打，直接打，用力打，往死裏打。

問題是他打不着。

能被闡教兩位師祖忌憚多年的通天教主，他的本事有多強悍可想而知。更何況，他還比楊戬多出了數萬年的道行，而且他同樣是不依仗法寶，而是以武力取勝的。楊戬和他比試，幾乎毫無勝算可言。

師父總說楊戬自身能力太強，總以為憑借自己的力量就能改變一切，早晚會因為這個毛病而吃虧。

原本我還不大信，直到金靈聖母跑來跟師父說：“快去！你徒弟楊戬輸了，我師父要他依照約定拜他為師！”

師父一時沒反應過來，我也沒有，所以我們異口同聲地問：“什麽約定？”

她答道：“楊戬答應我師父，說只要切磋輸了就給他當徒弟。”

師父把手裏的青銅觥捏成渣，縱身飛掠而出。

師叔祖站在那裏哈哈大笑，而楊戬則站在一旁垂着頭，模樣又懊惱又不甘。

一見到師父過去，師叔祖笑得更燦爛，迎上去對我師父說：“辛夷，你徒弟現在就歸……”

師父一言不發，拽着他就往旁邊的門裏塞，然後關門，上闩。

師叔祖在裏面撓門：“小玉蘭，你這是目無尊長！”

師父用眼刀狠狠剜了楊戬一眼，楊戬很識趣地眼觀鼻鼻觀心。

師父朝門裏說：“師叔理應專心鑄劍，怎能為了須末小事分神？各位師兄說是不是？”這時我才注意到關住師叔祖的地方，恰好是鑄劍閣。

聞聲前來的諸位師伯紛紛點頭。

多寶道人随即吩咐水火童子：“去把我師父那個什麽什麽符咒拿過來……忘記叫什麽名了，你都拿過來，把這個門上上下下都貼上。師父，您老人家在裏頭專心鑄劍，弟子不能為師父分憂，好生慚愧！等寶劍鑄成之時，師父便可劈開此門。弟子願在此等候師父，願師父早日鑄成神兵利器！”

師叔祖一腳把門踢開，可憐來不及閃開的多寶道人就這樣被壓在下面。乖乖，那道門可是石頭做的。

“想把為師困住裏面也拿出點誠意來，貼幾張破黃紙管什麽用。”師叔祖把多寶道人提溜起來，順手塞回屋裏，“你這麽喜歡鑄劍，那你進去，鑄劍的方法在那本經卷上。不要偷懶，為師每天都會來監督你的！”

然後封門，畫陣，動作一氣呵成。

這次換做多寶道人在門內猛撓。

師叔祖對着楊戬一直溫柔地笑，笑得我全身發毛。

師父越看越生氣，幹脆甩手，對楊戬說：“你自己看着辦！”然後長袖一拂，負氣而去。

楊戬眼巴巴地把目光移到我身上，我雖心痛萬分，但也無能為力，只好對他說：“師弟，你好生珍重！”

楊戬不愧是玉泉山的人，就算是被師父和我舍下，也依然潔身自好，不應承與某些人同流合污。

此後幾日，他同師叔祖之間的鬥争似乎愈演愈烈，連原本欣喜地遠觀着自家師父同小輩打架的幾位師伯都接連被唬得變了臉色。

楊戬和師叔祖從這個山頭打到那個山頭，整個碧游宮一片鬼哭狼嚎，哀鴻遍野。

幾位師伯前後跑來向師父哭訴：

“辛夷，楊戬真的是你徒弟嗎？我怎麽覺得他更像是昊天上帝和閻羅王聯手派來和我那個呆瓜師父一起毀滅碧游宮的寰宇第一魔王？”

“這兩個家夥居然是一對的宿命冤家，好似七殺遇到了破軍。他們倒是‘相逢恨晚引為知己’了，可我們碧游宮上上下下三千多老老小小還想繼續過活啊！你有沒有看到他倆都快把碧游宮給拆了！”

“其實我已經天人五衰了，現在你們看到的我和我所看到所聽到的全都是幻覺！師父一定還在松溪畔等着我一起仰望星漢燦爛吧？”

師父笑道：“你們不覺得你師叔祖現在心情好很多了嗎？拆掉一個碧游宮算什麽，咱們做小輩的要體諒一下老人家的心态，萬事只要他高興就好了。”

師伯欲哭無淚。

按師父的說法，楊戬的到來成功把師叔祖從發呆望天的狀态中解脫出來。

“師叔祖完全就是小孩子的想法，給顆糖就會忘記先前打過的痛。”我補充道。

所以幹脆讓楊戬和師叔祖打一打也好，一方面好讓師叔祖恢複正常，一方面也可以借師叔祖來磨一磨楊戬的心性，一箭雙雕，何樂而不為？

對此我只有一點不同意：“我那位師叔祖有正常的時候嗎？”

他倆打着打着，師父似乎也沒了底氣，拉着我問：“要是楊戬真的跟你師叔祖跑了，那我們該怎麽辦？”

不等我回答，他又自言自語道：“不會的。”

接着又說回頭：“可要是楊戬真的傻到依照那個所謂約定，那我豈不是平白無故丢了個徒弟？而且我還憑空矮了一輩？”

再自我安慰：“不會不會，楊戬怎麽會傻到那種程度？”

我費了好大勁才把他勸得安靜下來，結果他像是突然想到什麽，蹭地站起來往外就走。

有個小仙急匆匆從山門方向奔來，一看到師父，氣喘籲籲地說：“師叔，你師兄清虛道德真君打進碧游宮來了！”

我跟着師父往外走，看到十幾名截教弟子各持兵器将一人圍住。

那人騎着玉麒麟向着這邊狂奔，一襲水合衣獵獵向後，手中五火七禽扇左右揮舞，周身火焰環繞，赤紅靛藍，如同巨龍飛舞一般。

師父讓衆人退後，獨自走到他面前，“清虛師兄？”

清虛師伯将扇一收，周身火焰轟然散去。他翻身落下玉麒麟，腳步竟有些不穩。師父忙伸手去扶他。

師伯神色凄清，不知是哭是笑。

“天化死了。”

繼續拆闡教。

話說我不怎麽想讓西方教和孔宣出場，總覺得人物已經夠多了……

PS：我覺得要是現實中有通天這樣的人，還是離他遠遠的吧，太可怕了！

繼續腦內小劇場：

才發現殷郊也是“三頭六臂，面如藍靛，發似朱砂，上下獠牙，多生一目。”（同時廣成子又送了他一堆法寶，如番天印、落魂鐘等。廣成子啊，你非得把你徒弟裝扮成超級賽亞人嗎？）

以下是我的腦內小劇場：

甲見了他，問：“你是哪吒？”

乙見了他，問：“你是雷震子？”

丙見了他，問：“你是楊戬？”

殷郊怒：“老子叫殷郊！”

甲、乙、丙齊問：“那你跟哪吒、雷震子還有楊戬是什麽關系？”

殷郊大怒：“沒有任何關系！別再問了，逼老子報複社會啊！”

原文還有一句：（某某）見殷郊三頭六臂，像貌兇惡，左右侍立溫良、馬善，都是三只眼。（最後一句是重點）

——你們是三眼怪集體組團來報複社會的麽？

“次日，（洪錦）上馬親至城下，坐名只要女将。”

——我說，你能不這般直白嗎？……好吧，我承認我想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