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溫柔
第七章 溫柔
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袁湘琴謝絕了楚艾媛送她到家的好意，在別過了楚艾媛後，自己一個人走到家門前，看着門外多出的兩雙鞋子，她深吸一口氣，伸出手敲了敲門。
“媽，我回來了。”
門內響起一連串的腳步聲，緊接着門後出現一張熟悉的臉，看見那張臉後，袁湘琴的神經莫名的放松下來，心中松了一口氣，但是接下來的一句話讓她僵住了身體。
“回來了啊，湘湘，快點進來，你小姨今天到我們家來做客呢。”
蕭春花匆匆丢下一句話後，轉身往客廳走去，沒有察覺女兒的不對勁。
咬了咬下唇，袁湘琴勉強自己打起精神，但卻一步都邁不進來，當作出決定的時候，她才清楚地知道家裏的一切都變了，要改變這一切要有多大的勇氣。
握緊了書包的雙肩帶，袁湘琴第一次認認真真地穿上拖鞋，就像在武裝自己一樣，片刻之後，恢複了面無表情的樣子，走向客廳。
“湘湘，好久不見，你真是變成了個美人胚子了。”
女人咯咯的笑聲無比的熟悉，卻又無比的刺耳，那是個讓她每晚夢回遷繞厭惡到極點的聲音，但即使再讨厭，現在的她也不能露出一點端倪。
她擡起頭，直直地看向眼前的女人，女人身穿着潔白的裙子，臉上帶着令她作嘔的‘慈愛’笑容，氣質柔柔弱弱宛如菟絲花，雖然這樣的感覺在一個已經三十多歲的女人身上有點奇怪，但她不得不承認，即使已經三十多歲了，這個人依然可以說是保留了年輕時大半的美貌，所以沒有太多違和的感覺，也是，不然怎麽拴住父親的心呢。
她視線平移而過，到坐在女人旁邊的父親身旁，說句實話，她一向對男性沒什麽太大的感覺，童年時的記憶太過模糊，最後一面見到父親時他已經是個大腹便便有點禿頂的平凡中年男子了，但現在看來，他的父親長得确實不錯，偉岸的身高，還有五官分明的臉蛋，再加上安逸生活帶來的飽滿的精神狀态，讓他在這個年齡段竟有幾分吸引人，有了幾分招蜂引蝶的資本。
袁凱澤看見女兒一句話都不說，雙眼直直地看着他，烏黑的雙眸沒有絲毫波瀾，似乎看清了他心中的秘密，不由得板起臉說道。
“湘湘你怎麽能這麽沒禮貌，你小姨跟你打招呼呢。”
“這麽久沒見面，湘湘可能有點忘記我了，這孩子從小就怕生。”
女人帶着善解人意的微笑為袁湘琴解釋，袁凱澤一副不好意思的樣子，似乎為女人的體貼而受到觸動，嘴上道着歉說道。
“怎麽可以這樣，孩子我教的不好，你就不要再為她說好話了，湘湘，你快打招呼。”
袁湘琴抿了抿嘴，靜靜地看着兩人，忽然為母親感到一陣悲哀。
“小姨，你來了。”
平平淡淡的一句話，沒有絲毫起伏，事實上讓她保持現在的狀态都已經用盡全力了，她只看了她一眼，便走進房間，将門關上後，才全身脫力地坐在地上，閉上眼不再理會門外的動靜。
“這孩子怎麽這樣！”
“算了算了，小孩子嘛~”
男人生氣的聲音和女人勸導的聲音交織在一起，讓她太陽穴隐隐作痛。
她閉上眼睛，重生以來第一次覺得心中如此痛苦。
……
……
“湘湘，我記得你喜歡吃魚，多吃點。”
飯桌上，女人夾起一塊魚就要放到女孩的碗裏，要放到碗裏時，女孩卻快速将碗端開，平靜地說道。
“我現在讨厭吃魚，謝謝小姨。”
“你這孩子！”
蕭春花瞪了一眼袁湘琴，可是她卻如閉嘴的蚌殼，自顧自地吃着飯，讓蕭春花無可奈何。
看着女孩悶聲不響地吃着飯，女人舉着筷子露出有點尴尬的神情，她看了看坐在一邊的小男孩，手一轉，将魚放入男孩的碗裏。
“俊俊，來，小姨給你夾塊魚。”
“………”
袁俊遠皺着眉看着碗裏的魚肉，他擡頭看了一圈餐桌，除了埋頭吃飯的姐姐，其他三人都看着他示意他接受，袁俊遠只好硬着頭皮接下自己最讨厭的魚，咬了一口後悶悶地說道。
“謝謝小姨。”
因為自己的奉獻得到回報而心滿意足的蕭月嬌這才開始正式的話題，還未開口，她便已一臉苦楚，語氣中滿是哀怨。
“姐姐，這次真是給你家添麻煩了，要不是因為我家裏的原因，怎麽也不會麻煩姐夫幫我找房子。”
袁湘琴豎起耳朵聽了起來，這才想起原來蕭月嬌丈夫前幾年因為車禍去世，她成了寡婦，而坊間不知何時流傳起她的謠言，她只好搬離原來的家，另找一房子租下，委托她父親幫忙找新家。
袁湘琴在心中嗤笑一聲，看來這傳言并不完全是空穴來風，蕭月嬌和別人還真有可能有一腿，這不剛搬離了舊屋，又勾搭上舊情人，劈腿劈得這麽快也不怕把腿給劈折了，她可是記得，這次的搬家結果是蕭月嬌搬到了她家附近，結果倒是方便了兩人奸情的滋生，為兩人提供了一個好偷情的去處。
“怎麽會，都是一家人，用得着說客氣嗎。”
蕭春花微笑着說道，轉過頭對丈夫說道。
“既然要搬家，就要找個安全穩妥點的地方，俊遠你就幫我妹找個離家近一點的地方，這樣也有個照應。”
“真是太過意不去了。”
蕭月嬌眼眶泛紅地看着蕭春花，頗有幾分楚楚可憐。
蕭春花拍了拍她的手，微笑着說道。
“怎麽會，我是你姐，不用見外。”
看着餐桌上其樂融融的場景，袁湘琴只覺得心中一陣悲涼。
是啊，你是她姐姐，可是你卻沒有想到你為她百般考慮，諸般思量，你妹妹卻在你背後捅了你致命的一刀。
而這一刀，讓你臨死前都念念不忘。
……
……
看着母親囑咐着父親送那個女人回家，袁湘琴連一句再見都懶得奉送，獨自躲到卧室的陽臺上，透過防盜窗，她看着兩人走着走着，女人忽然腳一扭，驚呼一聲，軟軟地摔在男人的懷裏，她的眸色愈加深沉，轉過頭的瞬間被突然出現在卧室的弟弟吓了一跳。
她和弟弟的關系并不怎麽好，因為弟弟小時候被放在外婆家寄養，這兩三年才回家讀書，後來因為高中寄宿，她離開了家，緊接着便是家裏發生巨變，兩人真正相處的時間少之又少，雖然了解不多，但他終究也是她家人，而且她最後還背叛了他，獨自一人離開那個無法忍受的家庭。
此時她的弟弟一副坐立難安的表情，看了她一眼，卻又別過頭，欲言又止。
“怎麽了，發生了什麽事嗎？”
袁湘琴盡量放輕柔語氣，感到姐姐似乎和平常不一樣，袁俊遠眼中膽怯的神色退去了幾分，猶猶豫豫地開口說道。
“姐姐，你喜歡小姨嗎？”
“……你發現了什麽嗎？”
袁湘琴立刻敏感地察覺到弟弟語氣中的不對勁。
“小姨她……”
斟酌了許久，袁俊遠才從自己的腦海裏好不容易找到能形容自己感覺的形容詞。
“和父親間……很奇怪。”
袁湘琴覺得自己的心跳陡然加速，她努力平靜地看着自己的弟弟，盡量不用變調的聲音吓到弟弟。
“為什麽？”
“我看到了……那天晚上，爸爸親了小姨。”
聽到這句話後，黑暗再一次卷席而來，讓她如置身冰窖，擡眼看去，似乎又看到了黑暗中交疊的兩個身影，明明全身顫抖的想要馬上離開，腳步卻像被釘在了原地，寸步難行，只能看着那醜惡的欲望在眼前燃燒，她只能無力跪倒在地上，看着自己的世界一瞬之間被黑色侵染。
她沒忍住，幹嘔了起來。
……
……
推開門，猛烈的風迎面吹來，讓她忍不住用手遮起眼睛。
片刻後，等風停歇，她才在空曠的屋頂上開始尋找，屋頂有點大，她沒有呼喊，她筆直地朝一個方向走去，似乎對此極為熟悉。
不引人注目的小角落中，女孩靜靜地坐在水泥圍牆上，小小的身影幾乎和夜色溶為了一體，看起來無比的寂寞。
看見這種景象，楚艾媛眼中露出擔憂的神色，悄悄走了過去，從後面緊緊地抱住了女孩。
“很危險，快下來。”
袁湘琴轉過頭，看着一臉焦急的女孩，伸手摸了摸那張可愛的臉龐，下一秒卻被緊緊抓住，幾乎是被生拉硬拽着拖了下來，在這個過程中她一言不發，十分順從地被拉下，一等到雙腳踩到實地，她便被楚艾媛訓了起來。
“不要再那樣做了，湘湘，一不小心，很有可能會死的！”
一直沉默的袁湘琴忽然笑了起來，笑的上氣不接下氣，把楚艾媛都驚到了，片刻後，她才安靜下來，臉上帶着淺的幾乎看不見的笑容。
“不會的，我不會死的。”
好不容易得來的機會，她怎麽能就這樣放過。
她輕輕擁住楚艾媛在她耳邊呢喃着說道。
“媛媛，這一次，那些人一定要得到懲罰。”
無法原諒，毀了我的人生，毀了弟弟的人生，毀了母親的人生。
袁湘琴離開她的懷抱，直視着楚艾媛的雙眼。
“你會幫我吧，媛媛。”
聽到這句話，楚艾媛閉上眼睛，輕輕地應了一聲。
下一刻，卻聽到原先沉悶的聲音明朗了起來，帶了幾分調笑。
“不要随便答應啊，媛媛，明明我都沒說讓你做什麽你就一口答應了，要是我要害你該怎麽辦？”
“不會的。”
楚艾媛搖搖頭，她溫柔地看着袁湘琴，語氣十分肯定。
“就算是你害我我也會幫你。”
“你……真傻。”
袁湘琴露出有點像是要哭泣的表情，下一秒卻收斂了所有的表情，靜靜地靠在女孩的肩膀上。
“我想聽你吹口琴了，吹給我聽吧，媛媛。”
楚艾媛從口袋裏面拿出口琴，放在嘴邊，間斷的幾個音後，忽然流暢了起來，與記憶中相差無二的優美而熟悉的旋律讓她不禁熱淚盈眶。
那有節奏的音樂像是搖籃，慢慢地搖晃着，将她帶入那漸漸清晰起來的回憶，撫平了她所有的傷痛，她閉上雙眼，讓自己随着音樂飄蕩，沉醉在其中，遠離了所有的痛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