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心上的創可貼

二十年前,那個對她伸出手,說“爸爸,我一定要帶她回去”的男孩的樣子,她已經有些記不清了,唯一不變的是男孩的小虎牙和長睫毛,多少次都會在夢裏依稀出現。可是陸靖琪呢?簡昕走了九年多了,陸靖琪也在她人生裏出現了九年多了,她又給了陸靖琪什麽樣的身份和意義呢?陸靖琪從來不開口,可是對自己又是什麽感覺呢?這筆賬該怎麽算清楚,簡言有些頭疼,對陸靖琪,她不想說虧欠這兩個字,跟陸靖琪之間,永遠也沒有誰欠誰這一說,只能說是她簡言愚鈍,至今才懂。而如今這幅局面,她已經不知道怎麽收場了,有些事,一旦開始,便無法回頭。這是打她五歲時進簡家的第一天起,就深深印在腦子裏的道理。既然明白,便也只能聽天由命了。

有人說,一個人總是不懂得看到身邊最愛她的人對她的好。

那麽只能說,要怪就怪,只緣身在此山中了。

上天總是巧妙的給人安排各種各樣的機會。簡言的憂慮沒過多久,上天就給了她一個明正言順的機會跟陸靖琪重歸于好。

事情原本并不是按照簡言的預想發展的,她本來是應一個德國客商的邀請去酒店吃飯。雙方之前也有過合作,但是簡言一直沒見過這位老總,簡言為了溝通方便還随身帶着德語翻譯,可誰知對方傳遞過來的信息有誤,對方雖然是德國客商卻是個西班牙人,簡言的翻譯只好當做擺設,本來溝通就有問題,對方又不像是什麽正經談生意之徒,雖然腰纏萬貫,可也正是仗着這一點,就企圖對簡言動手動腳。這頓飯本身就帶着不好的意味,可惜簡言發現的晚,想要臨時逃脫便顯得有些小家子氣了。

“帕克先生,既然我們現在溝通起來有些困難,你為什麽不等我叫一個翻譯來,這樣也許有利于我們更進一步的交流~”簡言也故意措辭**,生怕那個帕克發現自己的抵觸心理,會有什麽她“意想不到的舉措”。

帕克顯然聽不懂,不斷的用勉強的英文問,“what?”

但很快簡言發現帕克的英文也只限于打個招呼問個路罷了,在這種氣氛下,屬實有些緊張,簡言好不容易說明自己打電話只是想找個翻譯,帕克卻一字一眼,用着升降調不分的中文說,“中國、人、效率、太、低”

簡言有些不高興,但她仍然臉上帶笑,而且笑的非常燦爛,“帕克先生,你這樣說我可就不高興了,中國五千年歷史的時候,你的老祖宗一個個都在襁褓裏吃奶呢,你們西班牙人,你所居住的德國,你以為就是什麽好東西麽?我告訴您得了,你們外國人那叫可恥,燒殺我們的中國人,搶我們的圓明園,要不是你們八國聯軍,中國今天不知道會好多少倍。你們是土匪,知道麽?”

帕克能聽的懂這些麽?當然聽不懂,簡言就是明知道帕克聽不懂自己的中國話,才故意用地道的京片子說了一通。但是當簡言說完後再看帕克的表情,卻從中發現了些端倪。帕克雖然表情依舊帶着笑,但是眼神裏卻隐約有些尴尬,簡言意識到大事不好,看來這個老外說什麽不會中文看來也不完全是這個樣子,那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簡言覺得自己有必要做些什麽了,就算不拆穿他,也絕不能讓他的陰謀得逞。

這時帕克先說話了,“開心,幹杯!”

簡言想不到這個外國人倒是很會先下手為強。但是出于禮節,也只好幹了這一杯,一杯下肚,就覺得情況不好,今天的酒度數蠻大。照這個樣子喝下去,恐怕不曉得會發生什麽事情。

“帕克先生來中國很長時間了吧?”簡言客套到。

帕克搖搖頭,表示聽不懂,簡言無奈,倒被她躲過去了,幾輪下來,看樣子想要拆穿他是沒有機會了,只能另想辦法。帕克此時已經喝high了,興奮的不得了,完全看不出來是真的醉了還是裝醉,他走到簡言身邊坐下,把手放在簡言的大腿上,輕輕捏了一下,簡言渾身毛孔立刻束了起來,心中只有一個概念,“不好!”

“帕克先生,我先去下洗手間,你慢慢用,”不顧帕克是否能聽懂就走進了衛生間。簡言拿出手機。第一個想起的竟然是陸靖琪。電話已經打了出去,簡言忽然驚醒,拍了下腦門。是怎麽了?居然打電話給陸靖琪,不是應該找秘書先來幫忙的麽?急忙按斷了通話,找到秘書的號碼。然而猶豫了片刻,又重新翻到了陸靖琪的號碼。

沒錯,她是需要陸靖琪的,不管是不是因為習慣,與其說是陸靖琪總在纏着她,倒不如說其實她也是離不開陸靖琪的,陸靖琪對簡言來說,就像是那條寒風中的駝絨圍脖,又像是心上的創可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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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言剛下定決心要按通話鍵,這面陸靖琪的電話先打了過來。簡言接起,電話那頭的聲音平淡卻透露着一點欣喜,語氣仍是簡單明了,

“有事?”

“嗯。有事。明慧國際。1104,快點來。”

“我馬上到。等我。”然後挂斷了電話。

簡言望着黑了的電話屏幕忽然一陣安心,在得知陸靖琪來了之後,感覺也就沒那麽恐怖了。可是與此同時,簡言又有些後悔,應該叫他路上小心的……

重新踏出衛生間的時候,帕克仍舊處于興奮狀态,他已經又倒好了一杯酒,見簡言出來,便遞給簡言,“幹、杯、”

簡言接過酒杯,要摸着陸靖琪到這裏來的時間,她可不能在那之前先喝挂了。不行,簡言,挺住。

“帕克先生,剛才我的助理打電話給我說他過一會兒回來接我。”

帕克明顯愣了一下。卻又接着搖頭,表示聽不懂,只是讓簡言喝酒。

簡言心裏暗罵一句,真難辦。臉上卻只能帶着笑,“不,我想還是等我的助理來了,讓他陪你喝一杯如何?”

帕克雖然表面裝瘋賣傻。但實質上這也是他的缺失。同樣的他也不能說中文,而他說西班牙話簡言也只能裝瘋賣傻。

簡言就這樣跟帕克周旋着,二人你一言我一語,說着聽不懂的話,陸靖琪的速度比簡言想像中還要快,簡言看到他時,他一身西裝,穿的十分整齊,像是有備而來一樣,要不是簡言發現他的領帶的節有點歪,還真懷疑,自己剛把他從一個重要會議上拉下來。

陸靖琪一進屋看了看周圍的環境,就不由的緊皺起眉頭,臉上一副“笨女人”的嫌棄表情。

簡言則一副慶幸的樣子,酒勁兒有點大,她也不知道自己還能挺多久。

陸靖琪的西班牙語不是白學的,陸公子的名號也不是憑空就叫來的,簡言只見二人簡單的幾句話,帕克的表情就越來越難看,可是還是忍着臉上帶笑,最後兩人平靜的幹了一杯,像是兩個角鬥士角逐過後,不分敵手的交杯。然後陸靖琪禮貌的做了個告別的姿勢。就拉着簡言走了出去。

“你慢一點慢一點,”簡言喝了酒所以有些頭暈,跟不上陸靖琪的腳步,“你剛才跟那個老色鬼說了什麽啊?”

“什麽?”陸靖琪表情平淡,提醒了簡言他們之前還吵過架,可是跟他相處卻像是從沒發生過那一切。

“你剛才跟他說了什麽,怎麽這麽快我們就走了,你來不是給我當翻譯的麽?那我們的生意還做不做了?”

“做生意?”陸靖琪冷笑一聲,“我的公主大人,要人還是要生意?”

“你就告訴我你跟他說了什麽就好了。”

喝了酒的簡言臉上帶着紅暈,有着她平時不曾顯露出來的小女人姿态,顯得格外好看,陸靖琪把臉湊近看簡言迷朦的雙眼。“我說,讓他離我的女人遠一點。”

簡言只覺得心髒空了一拍,沒着沒落的,可能是喝多酒了的緣故。“別鬧。”

“我沒鬧啊,我就是這麽跟他說的。”

“胡說,那他跟你說什麽了?”

陸靖琪看着簡言的樣子笑了笑,一臉嫌棄,“他說……”

簡言側着耳朵準備聽,

“我不告訴你。”

“你快說啊。”簡言本來就生性固執,非要聽到實話不可,“你快說,不然我可不理你了。”

陸靖琪有些黯然,心裏直犯嘀咕,大小姐啊,你不理我的時候還少麽?

簡言見陸靖琪的表情有點難過,忽然間想起來,之前吵架的事,趕緊拉了拉陸靖琪的衣角,“對了,陸靖琪,我有事情跟你說。”

陸靖琪看簡言難得的低聲下氣,只當她喝醉了,為難的應着聲,“說吧。什麽事。”

“上次的事,對不起啊。”簡言低着頭,一臉羞澀。長這麽大,可能是第一次跟別人道歉了。

然而她的這個樣子卻把陸靖琪迷的有些無所适從。只能安靜的聽她說,“我想,可能一直以來,真的是我不了解你吧。”

“其實想想,我可能沒有那麽讨厭你,是我習慣了罷了。”

“因為你總能輕易的看穿我的心。”

“我太怕被看穿了陸靖琪。”

“可是你做了那麽多,我卻從來都沒有好好謝謝你。”

“真謝謝你呢,謝謝你陪着我,陸靖琪。”

“言言……”陸靖琪強力壓制住心裏吻她的沖動,喉嚨有些幹,

“你聽我說完,所以上次對你發脾氣,是我不對,對不起啊,陸靖琪,真的是我太不了解你了。”

“言言,我……”陸靖琪咬了咬牙,心情突然好到極點像是飄在了雲端上,覺得有些尴尬,嗓子癢癢的,他輕輕咳了咳嗓子,背過臉。趕緊走到車旁,小聲嘟囔了一句,“誰要你謝謝啊。”

簡言看見獨自一個人做進駕駛座的陸靖琪也有些不知所措,“那你是原諒我了麽?”

陸靖琪平靜了一會兒,像是在想事情,伸手,開了副駕駛座的車門,“上車,我帶你去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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