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IH的第二天，早見秋實有些萎靡不振。
從酒店出來，在車上一直瞌睡到租借的體育館熱身。
熱身時，還因為反應慢一拍，被球砸了兩次頭。
球場旁，單手捏着排球的琉希臉色黑得可以扮演煤炭了。
“早見，你最好給我一個合理的……不，不管什麽理由，你這個精神狀态，是在看不起全國大賽嘛混蛋！”
排球和後腦勺的親密接觸發出了一聲“砰”後，又順着回彈力重新回到琉希的手上。
早見秋實雙手抱頭，蹲在地上，“部長，很痛。”
“那你現在清醒了嘛？”
早見秋實沉默了三秒，将手放下，誠懇的看着琉希，“部長，你再砸幾下吧。”
“啊啊啊！早見你個白癡！我要……嗚嗚嗚……”
副部長春日一把捂住了琉希的嘴，死死按住她想要沖上前的抓狂，“好了，好了，不要玩了。”
旁邊圍觀熱鬧的學姐們也跟着應和。
“待會還有比賽，琉希你把人打傻了，我們就缺人了哦。”
“傻了好像也沒關系吧，只要能打排球就……等等，春日快阻止她，我只是說說而已！”
“所以說，早見你打瞌睡的原因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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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級副攻手三浦走到早見秋實身旁蹲下，勾住了她的脖子，單手掐住雙頰肉，“因為比賽興奮到睡不着嘛？”
被說中了的早見秋實沉默。
三浦滿臉震驚：“……居然說中了？”
“你是第一次春游的小學生嘛！你打過多少次比賽了，怎麽還能興奮到睡不着？”
自由人北村發出在場衆人心中一致的感嘆。
“在失眠的那一刻，我也有這個疑惑的。”
在琉希冒火的雙眸注視下，早見秋實心虛的側頭，躲開了目光，“然後……總而言之，就是看完今天對手的比賽錄像很興奮，所以沒忍住多做了幾個俯卧撐和仰卧起坐，想消耗一下情緒，結果……情緒更上頭了。”
當然，也可能有一小部分原因是因為仁王君昨天晚上發消息詢問比賽地點和時間，說想要來看比賽……
這個原因還是不要說出來比較好。
早見秋實眼神飄忽，小聲說道，“沒關系的，我現在已經沒那麽困了。”
琉希：“……早！見！秋！實！”
“我非常抱歉感到，今天比賽放心我一定不會沒問題的！”
早見秋實就地一跪，語速飛快的作保證。
排球部衆人：……
不是，你都語無倫次了啊！
*
排球這項運動，是積極向上的。
撒隆巴斯噴霧劑的氣味萦繞筆尖，旁側是正在比賽的隊伍，上一場比賽完的球隊和準備上場的球隊擦身而過。
随着哨聲響起，一輪一輪的替換。
無情的比賽，每一場都會有輸家離去。
只有最後贏下來的人，才能站到頂端。
觀衆席上傳來的熱鬧聲，場上隊友們接連的喊聲，在哨聲響起，發球的八秒時限內，這些聲音會慢慢散去，直到寂靜。
這一刻，體育館的聚光燈下，隔絕出了自我與他人的世界。
呼吸放緩，排球在掌心打轉，然後向前高高抛起，邁開步伐。
在球落至最佳打點前躍起，瞄準落點，以核心力量調節帶動手臂重重拍擊在旋轉的球體上。
“砰——”
球精準的落在底線，引起喧嘩。
在對手錯愕又慎重的表情中，早見秋實放空着自己，将全副心神投注于手中的排球。
精準的控球能力，讓早見秋實總喜歡将球的落點死死控制在底線附近或是刁鑽的邊線。
一球又一球，在對手凝重的表情中，她理所當然的連得五分。
又一次哨聲響起，在抛球的那一刻，她感受到了網的那邊傳來兩道如炬目光。
心髒，好像被重重拽了一下。
抛球，躍起，半空中所能看到空曠的黃色地面上，出現了一個身影。
早見秋實瞳孔一縮，絲毫不懷疑這一球，會被接住。
“啪——”
“接得好！”
“回防！”
并沒一球得分的立海大附高反應迅速的調整着站位，攔網，觸球，傳球，再次進攻。
一分接一分的追趕，場上的比分已經上三十了，仍勢均力敵的黏着，互不相讓的追趕。
對手學校的防守十分了得，立海大附高的衆人打得并不爽快。
或者說這場比賽打得人很煩躁。
又一次被攔網成功，輪換站位時，早見秋實有些冒火的“啧”了一聲。
“你在不爽什麽啊混蛋。”
琉希一巴掌拍向她後腦勺，“本來就狀态不佳，要是連心态都失衡了，就把你替換下去。”
聽到替換兩個字，早見秋實僵了一瞬，果斷勾起嘴角，露出一副乖巧的嘴臉，“……部長，你怎麽知道我現在心情特別好。”
“噗嗤。”
“噗……”
春日拍了拍早見秋實的肩膀，忍俊不禁的說道，“早見，笑得太恐怖了。待會扣球的時候，記得就這麽對準對方的攔網笑，肯定有作用。”
早見秋實：“……”
她聽出來這是嘲諷了！
琉希輕咳了一聲，背着手給出了下次的進攻方案，表情嚴肅地高喊，“別聊了，球要來了。”
黃藍相間的排球在耀眼的燈光下降落，被一個魚躍擊起，落到二傳的雙手，停留不過一秒，又再度被傳到網前的半空。
作為接應的位置，早見秋實一直都知道，自己的水平和高水準的人相比，是差勁的。
按宮侑的說法，就是力道輕飄飄的很難走強攻路線，一傳的接球能力很垃圾，走全能型路線有點勉強，唯一值得誇贊的只有她對控球落點的精準。
但這個優點一旦遇上防守能力強的對手，她就會陷入一個很尴尬的地步。
比如現在這場比賽。
失分比得分多，扣球被攔死，平時得分率最高的瞄準落點精準發球，沒得幾分就被對方學校的一傳接下。
“哔——”
第一局終，比賽分數定格在35:33。
贏下第一局的立海大附高并不高興，每個人的神情都很凝重。
教練說着鼓勵的話，全然相信着自己的隊伍。
身為主将，琉希并沒說什麽，只是讓大家喝水休息，保持目前的節奏。
将毛巾蓋住了整張臉的早見秋實，仰頭閉着雙眼，大腦一片空白。
很累。
睡眠不足所帶來的狀态不好是很致命的。
這是一個低級錯誤，早見秋實清楚的知道，所以理解熱身時琉希的惱火。
要說立海大附高的女子排球部裏，誰最熱愛排球，非琉希莫屬。
早見秋實非常尊敬為了熱愛的事物而努力的人，比如宮侑和宮治，比如琉希。
她本人的話，對排球不算熱愛，開始打排球的原因只是小學暑假被哥哥們抓着一起玩抛球接球……
然後，國中一年時，宮侑教會了她跳發。
從這之後，她才開始真的對排球提起興趣，加入排球社團。
第二局的哨聲響起，早見秋實抓下毛巾，扔到長椅上，目光沉着。
站在網前，與對手隔網相對。
跑動，接球，進攻。
排球雖然只是興趣，但她很贊同一句話。
想贏，并不需要什麽理由。
*
網的對面，贏的勝利的女孩們歡呼擁抱，刺灼着視線。
觀衆席上傳來的掌聲也同樣的尖銳刺耳。
耳畔是自己重重的喘息聲。
比起幹脆利落的落敗，這樣追逐不放棄的拼至最後一分，卻改變不了的劣勢更讓人不甘。
早見秋實目光定在自己顫抖的雙手，通紅的掌心發熱發麻。
肌肉的無力和幾乎直不起的膝蓋都在說着，你已經盡力了。
身後傳來三年級前輩三浦壓抑的哭泣聲，部長沉重的呼喊列隊，都讓早見秋實意識到，她們的IH結束了。
明年當然還有IH，但今年到此為止了，定格在第二場比賽。
她有些茫然的看着前方的學姐們，突然湧上一種愧疚感。
如果，她昨天晚上有好好休息……
如果她平時的訓練更認真一點……
明明宮侑一直都有告訴她，在力道和接球方面的不足。
可國中每一年輕而易舉打進全國前三強讓她無比滿足，只覺得自己如今的實力不管去哪個學校都能成為正選，已經超出很多同齡人，很厲害了。
并不是沒有輸過。
但這次，好像格外的難受。
觀衆席上，她看着依欄而站，面無表情的宮侑和宮治，看着鼓掌的仁王雅治，看着那些特意前來觀看比賽，為她們加油吶喊的觀衆們。
鼻頭發酸，淚水在眼眶打轉。
她好像有些明白為什麽難受了。
因為自己深受信任，倍受期待，卻沒有給予相應的回報。
深彎下腰，鞠躬的那一剎，淚水終于積滿溢出。
淚珠一滴滴掉落，喉嚨裏像塞了一團巨大的吸滿水的棉花。
“對不起……”
早見秋實哽咽着，帶着愧疚和對自我的懊惱。
下一場比賽的選手們推着球框走來，替補席上的隊友們已經整理好場邊的物品。
琉希沒有說話，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
“走吧，早見。”
春日伸手拉住她，“下一場比賽要開始了。”
再多的懊惱和不甘，也得給下一場比賽讓路。
早見秋實拽起衣領擦了擦臉上的淚跡，回手握住春日，往場館外走去。
沉重又壓抑的氛圍在立海大女子排球部中蔓延，在更衣室中爆發。
“啊！可惡！”
“嗚嗚……我不甘心！”
“春高我們一定要再回來，嗚……”
淚水就沒止過的早見秋實，哭得更兇了。
一邊哭着，一邊換好衣服，她走到琉希跟前，堅定又沖動的發誓道，“部長，我春高之前，都會往死了去練習的，我聽你的話，從今天起，我會斷情絕愛的！”
從比賽結束，就板着臉的琉希：“……噗。”
更衣室內的哭聲停頓了三秒，然後變成了邊抽泣邊笑。
“啊啊啊，早見你不要說話……”
“嗚嗚……我想笑但是又好難過啊，該死。”
淚眼婆娑的早見秋實：“……嗚，我真的會斷情絕愛的，我發誓，我沒有在開玩笑。”
“噗，嗚，哈哈，吸溜，嗚嗚嗚哈嗚，早見，閉嘴！”
“……哦。”
